晚山[重生] 作者:sherry_c 简介: 接档文《极度成瘾[重生]》/ he,超甜,双初恋 【我见你时,世间殊途皆成归途,万物皆是理想主义】 余燃出身京圈名门,虽然长了副精致俊秀、颠倒众生的美人相,性子却桀骜嚣张,顽劣不化,是圈里鼎鼎有名的混世魔王。 所有人都在好奇,到底得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这个挑剔又恶劣的纨绔子弟驯服 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嘴里眼高于顶、桀骜难驯的余家公子,曾经下午两点顶着炎炎烈日一口气骑了两个小时共享单车,只为到附近的水果超市买上一份冰镇果盘让自己的心上人消气。 / 历城高中里有两个鼎鼎有名的风云人物 一个是刚入学就敢和全校老师对着干的余家少爷余燃,另一个则是南方转来的特招生何晚山。 和前者相比,何晚山品学兼优,才貌双全,斯文温柔如江南三月的朦胧烟雨。 但他之所以出名,却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和成绩,而是因为,只有在他面前,身为校霸的余燃才会收敛自己的顽劣性子,青涩腼腆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 某天下午,大雨倾盆,余燃和何晚山齐齐请假失踪。 眼尖的人却看见空无一人的操场上,一个长得像极了余燃的人手握一把雨伞,在瓢泼雨幕里低头亲吻着怀里的人。 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学校论坛上所有人都在疯狂发帖讨论究竟是哪位勇士俘获了余燃的芳心。 旁观了一切的何晚山闻言悄悄拉高衣领,遮住脖颈上朱砂般嫣红的吻痕,垂眸不动声色地狠狠踹了一脚自己身边的人。 ———————— 【文艺版前世文案(重生前的故事)】 何晚山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同阔别了足足十年的余燃重逢。 他坐上飞往云南的飞机,一路往西,似曾相识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他去接回家的,不是他因公殉职的父亲。 . 余燃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何晚山乘坐的大巴车发生了坠落事故。 在那个疼痛濒死的晚夏黄昏,何晚山抱着他久别未见的少年,望着漫天绚烂如血的晚霞许下了愿望 倘若自己的人生能重头再来,他不会再错过,更不会再辜负。 余燃,人生苦短,你我都不过是人生这场磨炼中的孤舟。 这辈子,我让你一个人走得太远太冷。 下辈子,我来做你的归途。 . 重生文,1v1 HE 双初恋 一个弥补遗憾的故事,重生前没能走到一起。 正直忠犬攻(余燃)x钓而不自知温柔受(何晚山) ps:因为情感推进需要,一些章节攻视角含量比较高,介意慎入 第1章 说时依旧 说时依旧,泪如雨下 何晚山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凌晨两点,陌生的电话号码,手机自带的初始铃声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极为刺耳。 何晚山伸出手精准地找到放在枕边的手机,想都没想就把电话挂断。 他的公司和客户都很人性,手里的项目也已经结束,这个时间点,没人会煞风景地来扰他清梦。 除了骚扰电话。 可对方却不依不饶,没过几秒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何晚山撑着身子起身,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号码的归属地。 是北京。 他回国已经五年,虽然经常出差但主要工作地点还是在上海,业务上的往来也大多通过微信和邮件,知道他的电话号码还会在深夜打给他的人寥寥无几。 会是谁呢? 何晚山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陌生,何晚山问了好几遍才从对方含糊不清的回答里想起来这人是高中时期和他并无多少交情的许落星。 “有什么事吗?”何晚山公式化地礼貌询问,十年未曾见面的高中同窗突然联系你,他并不觉得对方只是心血来潮想和高中三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叙旧。 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 何晚山隐约听到一些细碎的说话声和酒杯碰撞声,对方似乎是喝醉了酒,凌晨两点打给他想来应该是醉酒之后的失误。 何晚山叹了口气,准备挂了电话,彼此同学一场如果是叙旧他可以奉陪,但他并没有闲情逸致在深夜陪一个酒鬼聊天。 然而,就在他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对方却开了口。 “何晚山,对不起。”许落星的声音嘶哑,语调是醉酒后拖沓的飘忽,“有件事我早就该告诉你……” 何晚山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向他道歉。 也许是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过于锋芒惊艳,在他的高中时代,许落星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对方突如其来的道歉他甚至都想不出对方曾经有过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但许落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仅剩的一丝睡意都烟消云散。 “其实当年……拿走你爸警徽的人不是余燃,是我。” 何晚山猛地一怔,咯噔一声心口的某处像是被撬开了一角细缝,隐忍十年的钝痛在其中仓皇翻涌。 “许落星,你说什么……”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余燃这个名字了。 如果不是许落星突然提起,他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试着去记起他。 “何晚山,我不知道那是你爸唯一留下的遗物,如果我知道你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这个开玩笑!”许落星的语气里是深深的后悔和自责,“当年你和燃哥绝交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想找你道歉,可那时候你已经出国了。” “之后的几年,我找了所有人,可没有一个人能联系上你,直到前几天徐嘉行告诉我他在上海看到了你,所以我才试着给你打了电话。” “不要再说了。”何晚山打断了他的话。 “许落星,现在十年过去了。”何晚山的声音里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已经十年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气愤对方隐瞒了十年,直到现在物是人非才说出实情,还是在懊恼他和余燃这分别的十年,到头来竟然只是误会一场。 那年高三毕业后他逃也似的去了国外,为了切断一切过往,他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大学毕业后回国工作也告诉没有任何人。 他想他这辈子最大的期望就是平稳地过完后半生,他试着不去回忆过去,把有关某个人的记忆都封存心底,他已经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可命运却总是如此弄人,偏偏要他在长达十年的逃避之后重新记起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 然后告诉自己,他这十年的自我折磨,只是一场误会。 “你现在告诉我向我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们谁都回不到过去了。” “可是何晚山,燃哥他是真心喜欢你,何晚山,燃哥他对你真的是真心的!我知道是我错了——” “许落星,别再提了。”何晚山疲惫地叹息。 “我很累了,过去的事我已经不再追究了。” 所以别再让他懊恼,让他自责,让他患得患失。 往事已随风逝去,鲜血淋漓的伤口也已结痂成疤,他已经用了十年去遗忘十八岁那年的盛夏,他不想再用另一个十年去遗憾他当年做出的决定。 人生苦短,他不愿再折磨自己。 没有管对方接下来说的话,何晚山逃也似的挂断电话拉黑了号码。 屏幕暗下,房间回荡着微弱的风声。 何晚山呆呆地看向窗外,黎明未至,星月也无光,满目幽蓝的深黑,像是潜入无声无息的深海。 回不去了。何晚山这样告诉自己。 人就和胡杨一样,心烧成灰还能倔强地立着,以为只要春风吹过,就能和十年前一样发芽生叶,却不知道内里的心早就已经死得透彻。 十年了,时间成了追悔莫及的毒药,谁都回不去十八岁,他也再找不回那时的自己。 何晚山呆呆地在床边坐了很久,酝酿许久的睡意全无,而在半个小时后,电话铃声重新响起。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很奇怪,看上去应该是某个公用电话亭的座机号码。 何晚山心绪紊乱,以为是许落星发现自己被拉黑之后找了个路边公用电话亭,随手接起电话。 “许落星,我说过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了。” “是我。” 何晚山一怔。 “是我,余燃。” 电话那头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何晚山竭尽全力试图让自己冷静,可眼眶和头脑都在发热,本该清晰的视野里猛地翻腾起潮白的水雾。他试图在一片如坠云端的混沌里寻回理智,可那一瞬的脑海中却尽是余燃熟悉也陌生的声音。 “许落星说他联系到你了。”余燃的声音有些微嘶哑,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晚山,我还单身。我很想你,我们见一面吧。” / 何晚山同意了。 电话里,他没有去问当年的误会,比起在电话里解释这一切,他更想亲自去见余燃一面。 临行前的那一晚,上海下起了久违的暴雨。 半夜窗外的天空雷声大作,硕大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刺划开窗帘的惨白闪电惊醒了睡梦中的何晚山。 他从沙发上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干涩的嗓子有点刺痛。 南方比不得北方,三月的倒春寒最是折磨人,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因为着凉得一场重感冒。 何晚山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通话记录最顶端的号码停留在昨天,云南瑞丽,原来一声不吭失踪了十年的余燃,如今在离他那么远的西南边境。 这时窗外又惊起一声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翻滚而来,再紧接着闪电,一时间眼花缭乱。 何晚山呆呆地坐在床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仰起头看见窗帘缝隙中发亮的雨和玻璃,彻骨寒凉的冰蓝。 雨下得更大了。 / 大雨在凌晨时分就停了。 凌晨的上海繁忙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流交织成金红的河流。 何晚山简单地收拾了行李,早早地打车去了高铁站。 也许不该答应去见他的。这是何晚山坐上高铁时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当年发生过的一切至今回忆起时还余痛未消,他食髓知味,落得满身伤痕。 但人又总是习惯下贱,爱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想念疼痛的滋味,明知会重蹈覆辙,见了罪孽深重的人却还是会心甘情愿沉沦。 大概他比自己想象中还难以放下余燃。这个承载了他年少所有青春的人,他用了十年刻意去遗忘。 如今却因为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见一面吧」孤注一掷地坐上开往云南的列车。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理智,可他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见到余燃的时候,他该说些什么呢? 久别十年,他们都不再是当初青涩纯真的孩子,哪怕当初的一切只是误会一场,十年的光阴也已经改变了太多。 可他却没法否认自己内心的期待,无法遏制的悸动在胸腔放肆聒噪。 如今一切误会都释然,再没什么能阻挡他们相爱。他有了体面的工作和稳定的生活,更无需再顾及世俗的眼光,此时阻隔他们的只有短短2456公里的陆地。 十一个小时后,他们就能在云南荼蘼烂漫的茶花香里肆无忌惮地拥抱。 可世事难料。 到达云南前的第二个小时,何晚山接到了来自云南省瑞丽市公安局的电话。 此时的列车广播里播放起即将进入隧道的提示音,何晚山的神经开始紧绷,没入隧道的列车陷进轰烈崩塌的黑暗,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信号不佳变得模糊凌乱,可他还是在呼啸的风声里听清楚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轰隆——” 列车很快飞速驶出了隧道。 何晚山慌乱地抬头看向车窗外,车窗外是云南秀丽的山水,正值花期的山茶开得秾艳烂漫。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没能等来和余燃的重逢,更没能在高铁站台,如同电影中一贯出演的情节般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 他等来的只有余燃在缉毒行动中英勇牺牲的消息,和一枚沾满鲜血的警徽。 而他们尚未复燃的爱,也不再作数。 / 瑞丽是云南的边境城市。在昆明下了高铁,何晚山坐上去往瑞丽的客车,又颠簸了几个小时,才赶到电话里所说的公安局。 那是云南瑞丽一个非常偏远的小镇,紧贴着边境线,负责接待他的是当地公安局的局长。 这个年仅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倦怠和苍老,见到他时,他没有说话,只是红着双眼递给他一本日记。 “看看吧,说不定里面有那小子留给你的话。” …… 12月6号,阴; 最近记忆力变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抓毒贩的时候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张队建议我有空写写日记,年纪轻轻的总不能比他们几个记性还差。 我想了想,也行,其实我来云南之前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只是这些年局里忙得很没顾得上,既然现在稍微有点空,那就顺手写点,记录记录生活。 …… 12月20号,晴; 欸,一写日记就容易想起晚山,当初写日记的习惯还是晚山教给我的,没想到现在都十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 1月11日,晴; 晚山,原谅我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放下你。 我违背了当年的约定,还是执著着你我之间那段短暂的感情,不过我想,这是我罪有应得。 来云南这些年,我老是做梦梦到你。你成绩那么好,现在的你过得肯定比我强,说不定早就已经娶妻生子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知道这一切都轮不到我来感伤气愤什么了,我也知道我没法把责任全都怪在许落星身上,弄丢你爸的警徽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真正伤害你的人是我,是我逼你逼得你太紧,非要让你承认你我之间的关系,你讨厌我恨我都是我罪有应得,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来云南,让你爸殉职后封存的警号重新活过来。 晚山,过去的我活得太失败,如果你看到现在的我,能不能为我感到一丝骄傲。 …… 2月18日,晴转多云; 晚山,我发现我每次受伤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到你。 这次的我很幸运,市里的医生说要是刀再往里头扎一公分就会割断大动脉。 张队被我吓了一跳,又开始劝我调到安全的岗位上去。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局里本来就缺人,这里又靠近边境,我要是走了,队里就只剩下几个四十多岁一身伤的老头子了。 我虽然也已经奔三了算不上什么年轻小伙子,但总归比那几个老头子强。 …… 2月27日,大雨; 晚山,今天下雨了,我的腿和手都疼得厉害。 其实高中毕业后我有想去找过你,想和你解释当年的事。许落星没能瞒住我,我教训了他一顿让他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这是他应得的。而我也不想再这么逃避下去,我年轻时犯下的错应该由我来承担,我不会要求你的原谅,也不奢望我们的关系能恢复到从前。 晚山,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如果你已经成婚,那就当我是久别重逢的故友来和你道一声珍重。 晚山,我很想你。 …… 3月15日,晴; 晚山,许落星说你现在还是单身,没有老婆也没有男朋友! 可恶,这狗崽子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不就意味着我现在还有机会吗?! 不行,我明天得找局长批半天假去市里的理发店剪个头发,争取给你留个好印象。 …… 3月20日,阴; 明天就要和晚山见面了,这次任务结束后我得赶紧去市里的花店买上一束他最喜欢的山茶。 也不知道十年过后晚山变成了什么样,他会不会嫌弃我晒得又黑又壮。该死,我该在电话里多问问许落星的,只听到晚山现在还是单身我就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没头没脑地开口就说了一句想见面,还好晚山同意了。 许落星那臭小子还问我有没有变心,笑话,就算晚山现在变成了挺着啤酒肚的三十岁男人我也还是喜欢他,只要他不嫌弃我,我就和局长申请调到晚山工作的地方上班,以后天天照顾他。 真期待明天啊,希望今晚的行动也能安全结束。 …… 这是余燃牺牲前一天的日记,所有的话自此到了尽头。 何晚山把日记本翻到第一页,又一次一页一页细细翻过,生怕遗漏了一个字。 余燃的这十年,他不曾参与,可这日记里,却处处写着他的名字。 何晚山把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 余燃的日记只记到了他来的前一天,照理说,这最后一页应该是空白。 可就这日记的最后一页,他却看见余燃用钢笔认真地写着一句诗。 他不知道余燃写下这句诗时是怎样的期待与向往,他只知道如今再看,这简简单单的十四个字,却让他泪如雨下。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何晚山颤抖着合上了手里的日记,天空的色彩此时寂静得像是一个沉酣的醉梦,树叶尽头滴落的光线,泪水一般滂沱而又清香冽人。 他在云南温醇的茶花香里回忆起过去,十年之前,十八岁的余燃也曾像这样,在他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张牙舞爪般写下过一句话。 “何晚山,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我说一句我爱你。” 这句话,余燃问过他太多次,却从没等到过他的回答。 “余燃,你这个坏家伙。”何晚山狠狠地闭上眼,按捺住心里狂风暴雨一般的刺痛,然后竭尽全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垂眸对着沉睡在灵柩里再也不会醒来的人轻声开口。 “余燃,我爱你。” 说时依旧,泪如雨下。 …… 那一年,余燃29岁,何晚山28岁。 他在云南荼蘼缱绻的茶花香里,向他深爱的少年告了永别。 / 三日的葬礼过后,何晚山带着余燃的骨灰和遗物踏上归家的路。 余燃高中毕业后就和家里断了关系,家里人听闻死讯后也只是沉默,最后还是决定由他带走余燃的骨灰和遗物。 何晚山就像来时那样,安静地带着他永远不会醒来的男孩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他想他自此之后不再会对爱心存任何希望,莫大的哀痛促使着他订下了一星期之后飞往冰岛的机票,也许自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愿意踏上这片土地。 逃避可耻,但却是治愈伤痛唯一的良药。 他会离开,就像十年前一样,他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最好人烟稀少。北纬三十七度以北,远离故土的异国他乡,寒雪与冰霜会把余痛难消的悲哀冻结成钝痛的遗憾,时间则会教会他遗忘。 但一切,都没有如果。 就像他没能猜到他和余燃尚未复燃的爱情,最终会是以这样的结局落幕。 离开云南的那一天,他乘坐的客车出了车祸。 正值傍晚,漫天炽烈的火烧云,晚霞水彩般凝固,天空是仿若焚烧一切的盛大。汽车从悬崖坠下的那一刹何晚山看见车窗外漫山遍野嫣红的山茶花。 他在呼啸的风声和急速下坠的失重感里闻到茶花温柔的甜,一瞬的恍惚,馥郁花香带着他的记忆回到十年之前。 那是家乡小镇尚未改造的时候,青山秀水中生着斑驳青苔的白墙黛瓦,庭院洋槐枝叶葳蕤树翻绿浪,那是他许久未归的家。 何晚山忘记了自己钻心的痛楚和对死亡的恐惧,他加快了脚步,催促着自己穿过狭窄的巷道,快步走上锈迹斑斑的楼梯,他看见有人迎着夕阳站在楼上,暮色时分微凉的风吹动那人耳畔的碎发。 “晚山!”熟悉的声音。 何晚山从没设想过这场横贯生死的重逢,但当那个熟悉的人看向他时,周围的一切光与景都悄无声息地崩塌暗下。 他看见那条漆仄的时光隧道里,冰雪筑成的壁垒被融化得彻底,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青涩模样,可他惦念多年的人却还是当年桀骜张扬的少年。 “晚山,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少年走到了他面前,神情里糅杂着忐忑和羞涩,“我等你很久了,晚山。” 而目睹这一切的何晚山,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他濒死前的幻想,十八岁的他选择在十年前拒绝了余燃。 十年过后,他们的爱已入土,一切过往都在名为死亡的烈焰里焚烧成灰。 可如今梦境带他回到十年之前,十八岁的余燃还是像曾经那样,在他的家门口守了五个小时,只为等到他的回答。 “晚山,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总该答应我了吧。”少年难得的腼腆,放在身侧的手躁动不安地胡乱揪着衣角,“当然,你不答应也没事,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我……我会一直等你的!” “嗯。”很轻很轻的回答。 何晚山抬起头正视着少年眼里直白热切的爱意,声音哽咽着回答。 “我答应你了。” 余燃,我答应你了。 “真的?!”少年脸上的神情瞬间明亮了起来,有一些他不曾见过的情愫,在那双眼里游动。 下一秒,余燃的吻落在他的唇上,这是他们的十八岁从未有过的深情与热烈。那双望着他的眼里,爱意温柔且盛大。 “晚山,跟我走吧。”十八岁的余燃向他伸出手,“我们以后不要再分开了,我会好好守着你一辈子,好不好。” 何晚山按捺住心里撕裂一般的钝痛,颤抖着伸出手和对方十指交握。 面前的人眉眼依旧,望着他温柔轻笑。他刻意遗忘十年的记忆就这样化作一盏滚烫的烈酒在心口浇下,一瞬间的刺疼痛得他泪如雨下。 “好。” “余燃,带我走吧。”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 注:「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出自黄信然《和花和月长少年》章节目录下一本《极度成瘾(重生)》,对虐渣火葬场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温柔深情攻X敢爱敢恨受 年龄差七岁; 为了报答幼时的救命之恩,父母双亡的舒然成了陆家小少爷的仆人。 他给了这个人所有耐心和容忍,他以为自己是爱是报恩,所以他委曲求全一再退让,可一切深情最后换来的却只有一次次轻蔑的侮辱和无视。 于是他心灰意冷不想再受折磨,日日夜夜想着偿还一切后离开,因为车祸在病床上弥留之际却发现当初救自己的另有其人。 一梦之后重生回到十八岁,他在学校厕所的隔间里醒过来,额角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他抖着手拨通了自己上辈子从来没有拨通过的电话,对面的人声音温柔地喊他,一声舒然让他泪如雨下。 “苏先生,您当初问我要不要跟您走。”他哭得抽噎,“您现在还要我吗?” “您要是要我,我这辈子就陪着您,您要是不要我,我就离开这里回南方。” —— 离开陆家的第三个月,陆言之登门求他回去。 彼时苏凌朔已经把陆家的产业吞噬了大半,手段之狠辣前所未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让陆家陷进泥里不能翻身。 圈里所有人都在传让苏凌朔亲自动手的原因是陆家小少爷伤了他的心上人,冲冠一怒为蓝颜,所以如今才如此不留情面要赶尽杀绝。 陆言之上门的那天窗外下着雨,舒然撑着伞走过庭院,最后停在那个跪地求他原谅的男人面前。 “你说你喜欢我?”他弯下腰笑得放肆,“可我不喜欢你啊。” “陆言之,我对你好只是我以为八年之前在那场车祸里救我的人是你。我受够了你的羞辱和践踏,现在你说你爱我,求我原谅你,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第2章 与君初相识 与君初相识 何晚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阁楼的地板上。 三暑过后,天气愈发炎热,院子里的洋槐树上,刚从泥土里爬出来不过半月的夏蝉声嘶力竭地聒噪着酷暑。 房间里热得厉害,照在地板上的阳光堆叠得像是撒着一层糖霜的生奶油。 何晚山盯着天花板上反射的光线愣了愣,等到意识回笼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是陷进了一个漫长的梦。 是什么梦呢?何晚山手撑着地面费劲地坐到床边,双眼放空地望向窗外。 院子里洋槐树影潸然,阳光在浓密的枝桠间被浸染得纯粹,像是漂浮于一片翠郁的深海之上,满眼都是潋滟温柔的水纹。 大概是一个很长也很悲伤的梦吧。 他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只记得梦的结尾有谁牵着他的手说要带他走,他心满意足地答应了那个人,眼里的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也许是因为梦中经历的一切太过真实,大梦初醒的他看着窗外再熟悉不过的白墙槐花,内心深处却有种恍然隔世的迷惘,像是冻结太久的冰块在日光暴晒下一点点碎裂融化,刺痛破败且迟缓。 何晚山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他早就过了会因为一点小事伤春悲秋的年纪,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更没精力耗费在一个模糊朦胧的梦上。 更何况,今天对于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三个月前,市里高中辅导他竞赛的柳老师用他去年拿的两个国家级竞赛一等奖替他争取到了北京一所重点高中的特招考试名额。他用心准备了两个多月,总算是没辜负柳老师对他的期望,几天前入学通知书已经从北京寄到了他面前。 他看过那所学校的招生简介,因为是私立学校,学校的学费很高,招收的也大多是家境富裕的本地学生,说是所谓的「贵族」学校也不为过。 而像他这样的学生,学校给特招名额其实是为了培养他们在各个学科的竞赛上拿奖,只要能符合校方的要求并且通过考试,校方不仅会免除学杂费,每月还会额外补贴食宿费,成绩特别优秀的还能得到一些高校的保送名额。 说实话,何晚山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去那么远的地方念书。 他对北方繁华喧嚷的城市没有太多向往,也许是自小的经历让他懂得了家人的重要,父亲去世后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考上大学,毕业后在离家近的地方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陪着腿脚不便的爷爷安度晚年。 但柳老师却看中了他的能力,希望他能转学到大城市里获得更好的教育。爷爷知道后也极力支持他去北京。 何晚山走到窗边的书桌旁,从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警徽。 这是他因公殉职的父亲留给他最后的遗物。 “爸爸,我要去北京了。如果你还在,应该也会为我高兴吧。”何晚山垂眸用细绒布轻轻擦去警徽上的尘埃。 他对父亲的记忆其实非常模糊。因为职业缘故,家里没有留下一张父亲当年的照片,牺牲后送回家里的也只有一盒骨灰和一枚染血的警徽。 父亲牺牲在云南边境的时候他才五岁。 爷爷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带他去云南参加葬礼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躺在灵柩里永远不会醒来的男人,是他的爸爸,更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 他只记得爷爷倔强但沉默的侧脸,那是江南这座小镇一年之中最冷的一天。 他们由东往西,从寒潮将至的水乡赶往四季如春的云南,飞机在六千米的高空载着他们横贯一整个凛冽寒冬,最后在阳光明媚的暖春里悼念他们再也无法回家的儿子与父亲。 年少总是无知又无畏,那时候的他还不懂得死亡的重量,所有人都在悲伤,只有他懵懂地看着灵柩里闭着眼睛的男人,就像当初茫然地看着母亲拎着行李箱离家时那样。 “小桥,还没收拾好吗?”爷爷拄着拐杖在门外喊他。 “柳老师的车已经在门口了,你别让人家老师等太久。” “爷爷,我马上就收拾好了。”何晚山从回忆中回神,应答了一声后把警徽放进锦盒里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箱,拎着行李急匆匆地走出房门。 柳老师已经等在了门口:“小桥,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小桥是他的小名,当初给他取名的时候,村里的算命先生说他命格太轻慧极必伤。 所以就给他取了个带「桥」的小名,借村头那座几百年的老石桥镇住他的命格保他平安长大。 “柳老师,都准备好了。”何晚山把行李箱放进了汽车的后备箱。 “那我们小桥就麻烦柳老师了。”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没法亲自送他到车站,于是就拜托了柳老师送他一程。 闻言,柳蔺靖连忙摆了摆手:“不麻烦,小桥能通过考试去北京上学,我这个做老师的高兴还来不及。” “那也是多亏了柳老师的栽培。” “小桥,到了北京记得给爷爷打电话。”爷爷站在车窗边絮叨,塞进车里的布包里装着一小捆用橡皮筋扎好的百元大钞,“这是去年开秋蚕攒下的钱,本来是想攒着给你上大学用的。现在你要去北京念书了,你就先拿着,照顾好自己是最重要,想爷爷了就和爷爷说,我这把老骨头去趟北京还是行的。” “爷爷你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何晚山吸了吸鼻子,借着笑容压下眼底泛起的酸涩,“别再喝得醉醺醺的不知道回家,我走了可没人拿着手电筒半夜出去找你。”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何晚山自己也知道,爷爷其实并不贪酒。以往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和村里邻居一起小酌几杯,第一次酩酊大醉,是在把父亲的骨灰接回家的那天。 人生大悲之事莫过于三,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知道父亲的死对爷爷的打击有多大,更知道爷爷是为了谁才坚强地在风烛残年时选择重新撑起这个家。 “哼。”老爷子瘪着嘴小声嘟囔,“爷爷听你的,不喝了不喝了。” 说完又觉得不放心,手扶着车窗又开始絮叨:“小桥你也要听爷爷的,照顾好自己。钱什么的不用担心,今年的春蚕收成不错,爷爷过几天就去茧站把茧子压了卖钱。” “我知道了爷爷。”何晚山把装着钱的布包又塞回爷爷手里,“但是这钱我用不着,学校免学杂费,每个月还会给食宿补贴,我好好念书多参加比赛,等寒假回来用奖学金给爷爷你买身新衣服。” “你这孩子——”老爷子说着就要把装钱的布包往车里塞。 何晚山没给自家爷爷机会,摇上车窗就朝驾驶座的柳老师喊道:“柳老师我们快出发吧,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柳老师不说话,笑着发动了车子。 这是他向校长借来的小轿车,知道自己的学生要转学去北京的时候,校长虽然不舍,但也为学生能去更好的学校念书感到高兴。 柳蔺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孩子。 小桥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这是每个教导过何晚山的老师都说过的话。 他们都喜欢这个斯文乖巧的孩子,也都明白,这份懂事,源自于一个家庭的不幸和一段破碎的童年。 所以当他听说北京一所师资力量非常好的私立高中在招特招生的时候,他拼尽全力为这个孩子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车子缓缓开动,车轮碾过石板路有些微颠簸。 老人追着车子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拄着拐杖安静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何晚山太了解这个倔强的老头,他不怕寂寞只怕自己会成为孩子的拖累。他从来不后悔让自己的孩子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就像当初支持父亲调职到云南边境一样。 何晚山眯着眼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陪伴了自己十七年的老房子。正值盛夏,院里的洋槐花开得烂漫,微烫的空气里弥漫着甘甜柔软的花香。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吹雨打,古旧的白墙青瓦在金白日光照耀下温柔得像是一幅催人泪下的水彩画。 于是他回过头不再去看,车子渐渐驶出了小镇,熟悉的一切被抛在身后。 何晚山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体会到离别的实感,不至于悲伤,却隐隐有种强制割裂的剥离与钝痛。 柳老师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才把他送到了市里的火车站。临行前,柳老师送给他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一袋苹果和一些小点心。 何晚山笑着和柳老师告别,转身拖着行李箱登上火车。他明白老师只能送到他这里,接下来的路只能是他一个人独行。 十五分钟以后,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温柔的嗓音,火车由慢到快缓缓启动,路边的景物飞快地被他抛在身后。 何晚山在背包里找到了一本包装细致的书。这是他最喜欢的诗集之一,祁念曾先生的《诗与远方》。 翻开崭新的封面,序言前的空白页上用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写着「长风破浪会有时」,落款是「赠学生何晚山」。 何晚山释然一笑,心中沉沉积压着的紧张和不安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烟消云散。 车窗外,奔腾的长江水翻涌入海。 / 高铁最后停靠在了北京南站,优雅甜美的提示音告知旅客目的地已到达。 何晚山拿好自己的行李走出火车站,眼前的景象是和江南小镇完全不同的繁华,穿梭往来的车流,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陌生的混凝土地面,他脚下所踏的土地不再是故乡河岸边湿润的黄泥,扑面而来闷热的空气让何晚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背井离乡的怅然。 何晚山找出自己上车前柳老师递给他的纸条,上面详细地写着北京南站到历城高中的路线。 何晚山照着纸上写的站台先坐地铁后转公交,他的方向感不算强,地铁和公交又拥挤得不成样子,一路上何晚山紧紧盯着车门上的站台提示,生怕自己坐过了站。 所幸一路上虽然挤得难受,但还算顺利,历城高中不难找,何晚山下了公交车,离站台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历城高中的校门。 何晚山从行李箱里找出自己的入学通知书和身份证,门卫确认了他的身份后让他先在警卫处休息,过一会就会有教务处的老师来带他进学校。 但也许是他这个年纪,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北京上学的样子太过少见,带着行李箱等在警务处的时候,他吸引了不少正在附近体育馆上课的学生的目光。几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还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在这里等哥哥姐姐下课。 何晚山不太适应别人好奇的目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自己其实是来上学这件事。他在原来的学校其实也不算矮,172,再长一长说不定能长的一米八。 但到了这里,随便一个路过的男生都比他高半个头,体格看上去也比他健壮不少。 不过还好教务主任很快就替他解了围。 似乎每个学校的学生都对教务主任有种天生的畏惧,看到教务主任带着学生会的干部走了过来,几个还想和他聊天的学生一哄而散。 教务主任大老远地还奇怪一群人围在警务处做什么,走近一看瞬间就明白了。 人总是容易对长相漂亮的人心生好感。 新来的特招生长得清秀斯文,一副脾气很好很好亲近的样子,也难怪这几个大大咧咧的臭小子体育课都不好好上,净跑过来和哈巴狗似的凑上去搭话。 要是他再晚点来,说不定围在这的就是一群女孩子了。 教务主任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在和特招生介绍学校的时候小小地提一嘴「学校禁止早恋」。 “老师好,我叫何晚山。”何晚山站起身乖乖巧巧地和教务主任问好。 教务主任亲切地点了点头:“何晚山同学,你的情况学校已经了解过了,你的行李和住宿要用的寝具学生会的同学会帮你搬到宿舍楼,你现在跟我去教务处领一下校园卡、课本和校服,等会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你的班主任。” 说着,跟在教务主任后面的两个高个男生就自告奋勇地一人扛起行李箱一人跑去行政楼拿寝具,教务主任则笑眯眯地背着手带他往行政楼的方向走。 历城高中的行政楼在离校门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何晚山跟着教务主任乘电梯上了六楼,走廊的窗外是四栋依山而建互相连通的教学楼。 教务主任带着他走到六楼中央的学生处,学生处的老师拿着他的身份证在学校系统里输入了他的信息,然后给了他两张校园卡:“一张是饭卡一张是水卡,饭卡在学校的食堂、超市以及贩售机通用,每个宿舍楼旁边都有充值的地方,但是遗失了要到学生处补办。” “特招生每个月饭卡有两千元的额度,水卡有五百元的额度,额外还有两千元的津贴,每个月没用完的额度会累计,期末会和津贴、奖学金这些一起打进学校给你开设的银行账户里。” “这么多?”何晚山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他来之前只知道学校会免特招生的食宿学杂费,却没想到北京的私立学校居然这么财大气粗。 “这是学校的投资。”教导主任见怪不怪地向他解释道,“每年想走特招这条路的学生都很多,能通过考试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苗子,学校在投资人才这方面是不会吝啬的。” “当然,你也不用觉得有压力,北京物价不低,除去住宿外这点开销对于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是正常的,既然你通过了考试,学校就不能让你因为物质方面的问题影响学习。”教务主任宽慰道,“你先到白老师那里去领教材吧,领完教材我带你去教室。” 何晚山点点头,坐在另一边的白老师连忙站起身来帮他拿高二下学期的教材。 何晚山借着白老师给他找物理课本的工夫粗略地看了看化学课本的章节目录,大部分都是他学过的内容,多亏了柳老师帮他找来了教材让他在假期提前学习,现在想要跟上进度想来应该不会太费力。 而就在这时,站在门边的教务主任也不知道是看到什么,一改刚才和蔼可亲的模样突然中气十足地大吼了一声。 “那边的!站住!!” 何晚山一愣,下意识地顺着教务主任看的方向望过去。 出现在门外的少年个子很高,染着一头扎眼的红发,大概是因为他蹲着拿课本的缘故,从下往上看足足比教务主任高了整整一个头。 “高二六班余燃!你给我过来!!”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是回到了十年前,但何晚山没有完全记得重生前的事; 所以两个人还是初次见面,但是(不剧透); 总之是一个弥补遗憾的故事 第3章 小矮子 牙尖嘴利的小矮子 “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被训话的少年穿着黑衬衣,脖颈上戴着设计感精致的项链,校服外套松垮垮地披在肩上,一头新染的酒红色碎发色彩靡丽又张扬。 何晚山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染这样明艳的发色,不是偏深近黑的酒红,而是落日夕阳坠进酒杯里昏沉又颓靡的色调,稍有不慎就会显得人庸俗轻佻。 可眼前的人却毫无疑问是好看的。 五官深邃,嘴唇薄且淡,不带半点柔和感的男性轮廓把美锐化成攻击性,抬眼看人时微平的上眼睑和瞳仁下方的留白总给人一种慵懒又直白的狠厉。 像狼。 何晚山的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愣怔,像是有什么久远的烂漫的记忆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感受很像是天方夜谭,可他的的确确、十分真切地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无法形容的眷恋和熟悉感。 太过莫名其妙,以至于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在这之前是否真的从未和眼前的人见过面。 “我说了多少次,高中生不允许染发烫发,余燃你看你这一头红毛像什么样子?!” 教务主任拔高了声音训斥着门口的少年,何晚山这才回过神来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一头明显是刚染的酒红短发上。 他之前的学校是市里的重点,同学之间都以学习为主,很少会有人在打扮上面花心思,染发烫发这类明显违反校规的行为更是少见。唯一的印象也就是路过街边发廊的时候看到过的几个染得花里胡哨的社会青年。 “不是老师你让我去染的吗。”那人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脸上的微表情就差把叛逆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我这不就听您的话去染了吗,怎么就不满意了。” “行啊余燃,你跟我玩文字游戏是吧。我让你染回去是让你染黑!”教务主任被这番邪说歪道的话气得不轻。 他当了快三十年老师,见过多少叛逆的学生,可偏偏眼前这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刺头。 何晚山也是第一次看见胆子这么大敢和教务主任抬杠的学生,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晚山同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何晚山没想到教务主任教训不守规矩的坏学生还会拉他出来评理,他初来乍到,最不想招惹得罪的就是这种人,可教务主任这么一句话,那人的注意力就这么转移到了他身上。 “漂染伤头发。”何晚山两边都不想得罪,于是就避重就轻,斟酌着回答道,“不染也很好看,黑发显得人更精神干净。” “余燃,你听到了没有。” 余燃嗤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沉水黑玉般深邃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身上。 何晚山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这一次,他可以肯定这不是他的错觉,因为在他目光相对的短暂瞬间,他清晰地看到那双黑得冰凉的瞳孔在日光遮掩里剧烈收缩了一刹,深黯的眼底有黑潮涌起复又褪去。 何晚山被这道目光盯得浑身发麻,像是触电般有一瞬间的刺痛和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心情,明明他已经确定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眼前这个谁见了都难以忘却的人,可一个短暂的目光相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某些痛苦又烂漫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泛滥。 但那人的目光只是随意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像是并不在意他说的话,下一秒他的脸上恢复了平静,削薄微抿的唇角还捎带了一丝讥诮的笑意:“蒋主任,您话要是说完了我就回教室了。” 教导主任被他不耐烦的态度气得血压直升,气急败坏地拿出记事本开始翻旧账:“问我说完了没有是吧,我当然没说完!值日的学生会干部都告诉我了,今天你不仅迟到而且还不去上晚自习,余燃,你自己说说,开学才多久,这都是第几次了?!” “老师,我昨晚写作业写太晚,早上闹钟坏了没起来。”余燃嗤笑了一声,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教导主任一下被他的态度惹火了:“你写作业写太晚?!你一个连本书都不带回家的人会把作业带回家写?余燃你糊弄谁呢?我天天在校门口值勤你当我老眼昏花看不见你带多少东西回家是吧。” 余燃没有说话,他似乎乐得见人动怒跳脚,靠在门边颇为惬意地由着教务主任训斥,一副游戏人间又乐在其中的姿态。 一旁办公的白老师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蒋主任您消消气,余燃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吗,您别动怒,坐下来好好和他说他一定会听的。” “他要是能听我的话,我家祖坟都冒青烟了。”教导主任气得胸闷气短,手指着门边的少年直哆嗦。 这也不能怪他太偏激易怒,实在是因为眼前这祖宗太叛逆骨头还硬,校规里头规定不能做的事就没他余燃没干过的,还组织几个家境优渥的富二代成天成群结队地在学校里胡作非为。 明明他对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安分点别惹事,他不指望这些人能好好学习,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哪个不是家大业大学习再差都能回家继承家业,他怕的是这几个混小子干出格的事习惯了最后会去触犯法律的底线。 “余燃,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教务主任指着门边吊儿郎当的人下了最后通牒,“我给你半天时间,你去把你的头发染回黑色,晚自习的时候你要是还没把你这个破头发染回来,我就亲自带你去理发店剃寸头。” “好了,蒋主任,您看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了,就先让学生回去。”白老师连忙开口把人支走,“余燃,你是六班的对吧,这位新同学正好是转到你们班的,你顺路带新同学回教室去吧。” 余燃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抱着课本站在一边的何晚山,很冷淡的眼神,像是答应了又似乎是无视地转身离开了学生处。 何晚山见状连忙跟着出了门,余燃个子很高腿也长,步子走得很快。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染着一头暖色的碎发,眉眼也是热烈如火的张扬,可何晚山站在他身后看他离开的背影,暖调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是冰冷的质感。 “稍等一下。”历城高中的走廊很长建筑结构还复杂,何晚山手里拿着将近二十本书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但余燃似乎并没有想让他跟上来的想法,反倒走得更快,在走廊上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人影。 何晚山眼瞧着追不上也就不追了,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对方会给他乖乖带路,那人抛下他直接走了的时候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千里迢迢来北京是为了学习,能和这种惹事的学生撇清关系也挺好。 但何晚山发现自己的确是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 历城高中比他以前的市重点大了三倍不止,整体布局又是傍山而建,多的是回廊和楼梯,何晚山在行政楼里左拐右拐走了快半个小时却还是没能找到通向教学楼的路。 迫于无奈,他只能原路返回回到学生处,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他走近立刻笑着迎上前。 “你就是新转来的特招生吧。”女孩大方地朝他伸出手,“我是六班的学习委员赵雨凝,班主任看你这么久还没到,就让我来接你。” “谢谢。”何晚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转学第一天就在学校里迷路最后还得让同班同学来找他这种事说出去总归有些丢人。 赵雨凝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迫,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揭自己老底:“我们高中很大,建的时候说是什么园林式设计,我第一次来这的时候也迷路了,抱着一沓考卷到处乱转,最后还是副校长把我带回班级的。” 何晚山其实算不上多外向的人,平日里话也不多,好在赵雨凝大方善谈,两个人之间很快就熟络起来。 走了一段路,赵雨凝突然凑到他身边,一副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何晚山放慢脚步,安静地等着对方开口。赵雨凝苦着一张脸来回纠结了好几分钟,最后一脸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其实这些话我是真的不想说,但毕竟之后是一个班的同学,还是早点说比较好。” “余燃他人其实还不错,就是脾气差性子还犟,虽然风评却是不太好,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好人。”赵雨凝小声说道,“他耍少爷脾气丢下你跑路这件事,可能这样说你会觉得有点委屈,但是余燃这个人就是你越招惹他他就越来劲,最好的办法就是晾着他让他自己发疯,等疯劲过去他也就消停了。” 何晚山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之前那个被训话的男生,不过他本来就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赵雨凝劝他冷处理也的确有她自己的道理,所以他也不会觉得对方是在偏袒谁。 “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何晚山笑了笑,他的面相本来就偏柔和温吞,笑起来的样子很有亲和力。 “欸,余燃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觉悟,我和刘老师也就不会这么头疼了。”赵雨凝松了口气,她当了快两年的学习委员,最烦的就是给班里那几个刺头收拾烂摊子,也幸亏这回来的特招生脾气好不惹事,不然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事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要是做得太过了老师也不会放着不管。” / 余燃丢下人后没有回教室,而是直接去了体育馆。 周二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是体育课,学校里这大大小小十多门课,别的课他都是能逃就逃能睡就睡,只有体育课他还算积极。 可这一次,他却总是心不在焉,班内篮球赛连着被抢了好几个球都没能集中注意力进入状态。 “算了,没意思,你们玩吧。”余燃把球一抛,走到场外坐下。 隔壁班的女生递给他早就准备好的毛巾,余燃顺势接过,擦了一把因为染料褪色变得通红的额头。 理发师给他做漂染的时候再三嘱咐他头发不能经常染,说他老是染这么鲜艳的颜色对头皮和发根的损伤会很大。他听的时候毫不在意,却没想到报应来得又快又猛,整块头皮一出汗就火烧般的刺痛。 “余燃学长,这瓶矿泉水给你。”眼瞧着他收下了刚才女生递过来的毛巾,原本只是守在球场边张望的女孩们也跃跃欲试,又是矿泉水又是饮料地送过来。 余燃知道自己长得好,多亏了这副娘胎里带来的好皮囊,他从小到大身边从来不缺被他长相吸引的人。 即使他脾气很差性格暴躁,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也会因为他长得好看而傻兮兮地说他这是有个性。 余燃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浇在汗湿的头顶。周围响起一阵压低的惊呼,有诸如「帅气」「性感」之类的字眼闪过,余燃低着头,冷水混着泛红的汗滑落脸颊,暂时冷却了头皮火烧般的刺痛,思绪恍惚的瞬间却又想起了刚才在学生处见过的那个特招生。 余燃甩了甩发梢滴下的水珠,试图把对方留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甩出大脑。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的理想型居然是个男人不说,赵雨凝还特地找到他非要他说明理由然后去向那个小矮子道歉。 这让他怎么开口? 难道要他冲过去告诉那个小矮子,对不起我对你发脾气是因为我对你很有好感但你却是个男人? 余燃心浮气躁地把手里倒空的矿泉水瓶捏瘪,生平第一次深深怀疑起了自己的性向。 而另一边,余燃不参加,没有女生围观,原本热火朝天的篮球赛瞬间冷清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兴致缺缺,勉强打完一场分出胜负就提前翘课跑去了食堂。 余燃照常把饭卡丢给发小许落星,自己先回了教室。 这时的北京还是很热,八月下旬临近九月,比不得盛夏时满城熏烤的高温,但阳光尚且还算炽烈。 余燃披着外套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教室角落里的两台立式空调嗡嗡鼓噪着冷气。 他的睡眠一向不好,彻夜失眠是常事,家里人带他去医院找了挂了不知道多少个专家号也没能看出端倪,最后反倒是诊断出他有轻微的躁郁症倾向,得及早进行心理干预治疗。 余燃不以为然,所谓的心理干预到头来还没他打上几个小时篮球出一身汗来得有效,只要运动到大汗淋漓精疲力尽,他就能借着午休安静的一个小时久违地睡上一觉。 同班的同学也都清楚他的习惯,午休时间都安静地做着各自的事,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打扰他。 余燃关掉了蓝牙耳机里的音乐,阖上眼昏沉入睡。 他睡眠太浅,梦也少见,即使有也大多支离破碎,醒来就忘了大半。 但这一次,他却坠进了一个,鲜明真实到有些可怕的梦境。 那是一些模糊的、从未存在过的荒谬画面,游离在他记忆深处的边缘,余燃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可它们又是真实又鲜明地存在着,高塔般摇摇欲坠。 画面一转,他看见雾气尽头的车站,色彩靡丽的山茶花环绕山野,他身穿警服,在拥挤穿梭的人群中逆行而下,抱着一束已经枯萎的山茶花迫切地寻找着谁。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不知道对方身在何处,隔着千千万万人海,用他再难记起的温柔嗓音对他说好久不见,回过头却看见一辆客车从悬崖上坠下。 余燃茫然地呆立在原地,他的心在这一刻燃起火光,顷刻间烧尽了满目荒草。 而他怀里的山茶花也就此燃尽成灰,残烬在他指间随风落下。 …… 余燃感觉自己陷进了一片沸腾的火海。 他浑身浴火想要抓住什么,指尖触碰到的,却只有山茶花,柔软干涸的灰烬。 “燃哥!燃哥!” 余燃终于清醒了些,睁开眼看见许落星拿着从学校食堂打包来的鸡肉卷站在他面前,脸上惶恐不安的表情一瞬间就恢复成冷漠。 许落星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觉得了,即使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但某些时候,他总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之间无法跨越的隔阂。 “燃哥,你要的鸡肉卷。”许落星干笑了两声把鸡肉卷和饭卡放在了桌上,“不好意思啊,我看你皱着眉哼唧,还以为你是做噩梦了。” 作者有话说: 打起来打起来!疯狂拱火jpg; 你在意他,你心里有他(doge) 第4章 没兴趣 好硬的嘴 “诶诶诶!你们看了刚出的考试排名没有,卧槽,大新闻啊,学校论坛都炸了。”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原本在座位上各干各事的吃瓜群众纷纷拿起手机点进学校论坛,接着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卧槽」声。 “诶诶诶,这是干嘛呢。”许落星连忙回到座位上想拿出手机一起吃瓜,在书包里摸了摸才想起因为上次月考成绩太差这周手机被自家老爸没收了。 “嘉行,什么瓜啊,快新鲜热乎地拿来让你星子哥吃一口。”许落星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人。 徐嘉行看了看身后趴着休息的余燃,在确认自己不会打扰到对方休息后压低声音和自家发小一块吃瓜:“你看,这是这个月的月考排名。” 许落星定睛一看瞬间傻眼:“啊?陈影河第二?他去年不是稳坐年级第一吗?我爸还老是和我吹他学习有多刻苦,深夜挑灯做物理题差点视网膜脱落,怎么这次就掉到第二了。” “何晚山?这人谁啊?平行班里有这号厉害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吴昧一把揽过许落星的脖子,打开手机在学校论坛上找到了一个帖子,“许落星,但凡你多看一眼咱学校论坛都不至于不知道他,他现在在学校论坛上的热度都快赶超咱燃哥了。” “卧槽,你开玩笑吧,谁能比得上我们燃哥。”许落星连忙压低了声音,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趴在课桌上睡午觉的本尊,“咱燃哥就在这呢,你说这话是想挨揍还是咋地?” “不是你问我的吗?我也是看论坛上的帖子数量和讨论度实事求是的讲啊。” “那你还不快上图,没图没真相一律算你口嗨。” 徐嘉行连忙从学校论坛上翻出了一张拍得不是很清晰的照片:“喏,何晚山,这学期学校新招的特招生,开学前的全校摸底考直接压了第二名的陈影河四十分。而且他是南方来的,之前学的教材和我们还不是一套,几个月就学完了我们两年的东西考试还把我们学校第一压得死死的,最重要的是,他还长得好看。” 闻言,许落星立刻正襟危坐,两眼放光。 徐嘉行一直觉得许落星如果有上辈子,那指定是死在美人裙下的风流鬼。 成绩常年在下游徘徊的他对别人成绩有多好拿了多少奖不感兴趣。 但说到长得好看长得帅,他这个人形颜值鉴定器兼重度颜控永远冲在看帅哥美女的第一线。 “让你星子哥来品鉴品鉴,是帅哥还是歪瓜我一看就知道。”许落星把手机抢过来使劲放大图片。 照片像素不高,能看出来是其他人匆忙偷拍的照片,人脸都有些对不上焦。 “这照片哪能看得出来长得帅不帅啊?”许落星失望地往下翻了翻帖子,发现除了这张高糊偷拍照,盖了快两千楼的帖子里连张正脸高清照都没有,“这连脸都看不清还超过咱燃哥,说什么瞎话呢。” “行了。”徐嘉行从许落星手里抢回自己的手机,“有的看就不错了,毕竟是偷拍,没经过人家同意,你有胆子你拿手机去怼脸拍高清照。而且长得好看那些话是见过何晚山的人说的。 人上午的时候在警卫处坐了一会,刚好就被正在上体育课的那几个班的人看到了发到了论坛上,具体人到底长得怎么样,反正在一个学校念书总能见到的。” “那我们学校的女生还不得疯了。”许落星故作忧郁地摸了摸下巴,“我们学校本来就僧多粥少,现在还来个才貌双全的,我这个万年单身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段美好的初恋啊。” “别想了,你以为你是燃哥天生一张帅脸,照照镜子吧许落星。”徐嘉行笑嘻嘻地拿着照片凑到吴昧身边,“昧哥,你家不是开娱乐公司的吗?你作为专业人士来点评一下。” “嘶——”吴昧盯着照片故作玄虚地嘬了嘬牙花子,“虽然这张照片非常的糊,但俗话说得好,美人在骨不在皮,腹有诗书气自华——” “吴昧你给我说人话!”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没有文学素养呢。”吴昧嫌弃地看了徐嘉行一眼,“这么跟你说吧,人家拿了本诗集站在走廊里你会觉得人家是文艺青年在认真看书,你拿了本书就是纯纯装逼。人家就是长得好看气质也好,你酸了吧唧地说骚话也不会比人家帅。” “你们有完没完。”实在听不下去的余燃揉了揉自己有些汗湿的碎发,心情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找不出原因,但就是不想听这几个小子满嘴放炮地对特招生评头论足说三道四。 讨论得正欢的三个人瞬间没了声音,面面相觑后立刻调转口风。 “好看什么?这小胳膊小腿的,身上看着一点肌肉都没有,哪里比得上我们燃哥。” “就是,说到才貌双全那必定是我们燃哥,咱燃哥是何许人也,认真起来年级第一指定给它拿下。” “闭嘴。”余燃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因为头发是新染的缘故,蹭在手背上的汗都带着酒红色,脱下来当抱枕用的校服外套上更是一片惨烈。 余燃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更差了。 正想借拍马屁口嗨缓和气氛的三个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自己再说下去指定得挨骂,好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六班班主任刘佳阳,江湖人称老刘。 老刘是学校新聘的老师,年纪不大头发倒是挺少,因为和学生年纪差得不是很大,脾气又软,当了两年班主任也没能树立起班主任的威严。 “同学们,借用你们十分钟。”老刘拍了拍手,试图用声音吸引班上这群小祖宗的注意力,“在睡觉的赶紧醒醒,我有大事要和你们宣布。” 果不其然,他两嗓子下去除了有几个在睡觉的祖宗高抬贵眼瞅了他一眼就继续睡,别的该做题做题该睡觉睡觉,就没一个把他当回事。 老刘看着班上爱答不理的学生也习惯了,这所学校是京圈有名的「贵族私立」,能进来的学生非富即贵,个个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小祖宗。他谁都得罪不起,也懒得和这群不愁吃穿大学毕业就能回家继承家业的富二代磨嘴皮子,平日里只要不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他也就默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造反。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可以说是他当了两年班主任以来最快乐的高光时刻。 虽然这所学校里虽然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子女,但学校每年也会拿出高额的奖学金从外省招收品学兼优的学生,代表学校参加各类学科竞赛。 在破事一堆、老师谁都得罪不起的私立学校,特招进来的学霸那就是乖巧的小天使、拯救秃顶和高血压的特效药,每年学校开始特招的时候,听到风声的各班班主任就会自发聚集在教务处吵架,就盼着今年能争取几个好苗子到自己班里。 老刘美滋滋地摸了摸自己未老先秃的脑门。 都说脾气好的秃头运气都不会太差,他嘴笨又是新人,光是气势就在别的老教师面前矮了一截,当了两年班主任连着四次特招都是陪跑。本来以为今年也没戏,没想到居然被他捡到了个大宝贝。 老刘想起自己在教务处看到的学生档案就美滋滋。 南方教育强省的市联考状元,履历上一堆国家级省级理科竞赛满分奖一等奖,还是当地有名的孝心少年、十佳学生模范。 顶着其他班主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把这种好苗子抢到自己手里,这种成就感,丝毫不亚于全校联考年级前三全在自己班里。 “好了好了,同学们都醒醒,想睡的等会再睡。”老刘拿教科书敲了敲讲台,“从今天开始我们班就要多一位新同学了,你们就算是瞌睡虫转世现在也给我睁开眼睛欢迎新同学。” 一听到要来新同学,原本还爱答不理的祖宗们总算是有了点反应。毕竟学校论坛上刚传出来这届特招生里有个南方来的秀气帅哥,大家心里的期待值自然也就被拉高了不少。 许落星捅了捅自家同桌的胳膊:“嘉行,什么情况,我们班怎么就来要新同学了?” “学校特招呗这也要问。”徐嘉行嘬了嘬牙花子,“我们之前不就在聊人家吗?” 他是名副其实的学校关系户,爸妈都是有名的大学教授,学校里一半以上的老师都是他爸妈以前的学生,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比老刘还要早知道。 “啊?那个考第一的何晚山要转到我们班?”许落星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按照惯例这种学霸一般不都是去一班的吗,毕竟人家一班班主任可是教务主任亲儿子。” “你就不许老刘运气好一次了是吧。”徐嘉行拿着笔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刚才被许落星打断的题目,“而且这不是正好,你不是刚才还说想见见本人吗?这回让你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好。” “卧槽,好什么好!”许落星瞬间急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说风凉话,要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 徐嘉行不以为然:“能有什么大事啊,如果是个帅哥不正好让你养养眼吗?省得你整天黏着燃哥被嫌弃。” “要我说你这看见长得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的毛病也该改改了,要不是咱俩一块长大,知道你这不分性别纯粹看脸的德行,我都以为你缠着燃哥是纯纯暗恋他了。” “滚滚滚!”许落星猛地抬手在徐嘉行背上来了一巴掌,“你想我被燃哥暗杀是不是?!你星子哥可是纯纯铁直男,就许美女看美女,不许帅哥看帅哥,信不信我去学校论坛实名举报你搞性别歧视。” “诶唷,我好怕哦。”徐嘉行嬉皮笑脸地拱火,“有人小心思被戳中,急了急了——” “啧,徐嘉行你认真点行不行?你星子哥我可没在和你开玩笑。”许落星压低声音,悄咪咪地用眼神示意,“你歧视我个人爱好这件事我先不和你算账,但你有没有发现咱们说的都不是同一个事儿。” “啊?” “我的意思是,他来就来了,但是我们班上的空位只剩燃哥旁边了,到时候老刘安排座位那不就——” 此话一出,徐嘉行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和许落星、吴昧三个人是和余燃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或多或少都了解余燃家里的情况。他们明白是什么把一个性格不错的正常人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所以每当有人在明里暗里指责余燃性格暴躁、孤僻嚣张的时候,他们都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他说话。哪怕被误会被污蔑成不入流的纨绔子弟,他们也始终选择站在兄弟这边。 但他们知道不代表新来的特招生知道,更不能强行要求人家理解包容。 贸然让一个新来的特招生和自家脾气烂臭的好兄弟做同桌,徐嘉行是真的担心特招生会被自家好兄弟活活气出心理阴影。 许落星托着下巴小声嘀咕:“那要不去和老刘说说,让他想想办法搞点特殊?” “不能吧,咱们教室里头哪来的地方再多放一张课桌了。”徐嘉行嘬了嘬牙花子,“让老刘放人去别的班就更不可能了,老刘都陪跑两年了,难得给他运气好捡了个考第一的学霸回来,你让他拱手让人还不如把他头发全拔了。”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就先等等,说不定新来的就特别合咱燃哥眼缘呢。” 已经被对方折磨了一整个中午的余燃表示岂止是合眼缘,他现在一想起那张又乖又软的脸心里头就堵得慌。 “我先走了,下午数学课问起来就说我不舒服去医务室了。”余燃烦躁地把课本往课桌抽屉里一扔,眼不见心不烦,拿起校服外套就往教室外面走。 徐嘉行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燃哥是准备翘了下午的课出去嗨:“燃哥,你不看一眼你的新同桌?” “没兴趣。”余燃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他是真不懂,一个特招生而已,这群人是哪来的精力这么爱关心别人的事。 不过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小矮子而已。 长得又乖又软的,一看就知道是老师最喜欢的乖乖牌好学生。 和他这种生来桀骜不驯、不和老师作对就活不下去的混世魔王,天生八字犯冲。 作者有话说: 余燃:嘴硬jpg 第5章 理想型 丢人 虽然余燃嘴上说着没兴趣翘课走了,但这一点都不影响许落星期待的心情。 老刘去而复返,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身后跟了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少年和他同龄,看上去却比他瘦小很多,皮肤也白生生的,像煮热牛奶时表面结的那层薄薄的酪。 “妈耶,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论坛里都说何晚山长得好了。”许落星小声地和徐嘉行咬耳朵,“嘉行,我觉得燃哥有同桌这事,有点搞头。” 徐嘉行一听这话脑壳子就嗡嗡响:“许落星,我提醒你别打歪主意。” “谁和你打歪主意,我可是有理有据的。”许落星语出惊人,“燃哥之前不是谈过他的理想型吗?你仔细看看,何晚山不就是——” 余燃的理想型在历城高中其实算是一个很有名的梗。 谁都知道余燃找对象的标准高得离谱。旁人找理想型好歹还有个一二三四五,可他倒好,说自己喜欢漂亮的。 但太漂亮的又嫌俗气,一车轱辘屁话把自己的理想型标准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最后居然还加了一句——必须得成绩比他好。 这些话要是别的男生说出口,指定要被全校女生在论坛上挂出来痛批普信男三天三夜。可说这些话的人却偏偏是大小考试日常年级前十的余燃,而他又偏偏长了一张让一切不合理都逻辑自洽的脸和谁看了都得吐槽他一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世。 许落星一开始还想着从自家公司的模特小姐姐里找个合余燃口味的让自家好兄弟体会一下美妙的初恋。 但一番鸡蛋里挑骨头下来,许落星只觉得余燃单身十几年是他自己活该。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徐嘉行也是被自家好兄弟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给惊到了。 得亏正主不在,否则这傻缺必定被余燃狠狠揍一顿:“找同桌和找对象这能一样吗?更何况何晚山他是男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的。”许落星一听这话自己也有点不确定,“我就是说,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燃哥会看在何晚山长得挺像他理想型的份上,稍微网开一面……” “那必不可能。”徐嘉行无情地打碎了许落星的幻想,“你自己想想,你梦中女神的脸长在一个男人身上,你是什么感觉。” 许落星瞬间不吱声了。 女神的脸长在男人身上什么的,想想就鸡皮疙瘩掉一地。 而就在这时,讲台上的何晚山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 老刘相当满意地带头鼓掌,班里的同学也很给面子地跟着鼓掌表示欢迎,之后的流程就是安排座位。 沉浸在喜悦里的老刘环视了一圈教室后同样发现了问题所在。 “余燃人呢?”老刘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问平常和余燃一块鬼混的徐嘉行。 徐嘉行也是习惯了给自家好兄弟打掩护,熟练地张口复述了一遍借口。 “老刘,余燃说他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老刘一听就知道这八成是糊弄人的鬼话,他当了两年的班主任,一猜就能猜到余燃这小子指定是又翘课跑去哪里消遣了,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何晚山同学就先去边上的空位坐下吧。”老刘亲切地指了指余燃座位旁的空位。 何晚山点点头,安静地在座位上坐下,刚一落座就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周围一圈同学怜悯同情的目光。 童年的经历让何晚山很早学会了察言观色,他能发觉大家视线里同情的来源是他身旁空着的座位。环视教室一周,再结合在学生处的时候白老师说的话,他很容易就能猜出旁边空着的位置是之前被教务主任训斥的红发少年。 说实话,何晚山知道自己的同桌是余燃的时候的确有点紧张,他没有多少信心和那样性格的人好好相处。可人在屋檐下,初来乍到就因为个人原因让老师换座位未免太过矫情。更何况即使提了也不一定能换,万一换不了到时候不仅同学关系紧张还会让老师很难办。 于是何晚山平复心情,决定等见到自己的未来同桌后再做打算。 如果能好好相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只要不打扰他学习,让他做空气人他也能欣然接受。 可他一直等到了晚自习结束,都没能见到自己未来的同桌。 同班的同学和老师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进来上课的老师最多问一句余燃去哪了,有些甚至连问都懒得问,直接略过教室里显眼的空位就开始上课。 何晚山倒也乐得轻松,同班的同学对他还算友善,他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半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 晚自习结束后何晚山没有急着走。 何晚山把自己的课本和文具收进课桌抽屉,最后离开教室的同学友善地和他道别,他拿了几本要复习的课本放进书包,独自一人慢慢地在校园里闲逛。 晚自习后的校园空旷得过分安静,从学校东大门到宿舍楼有三十五盏昏暗的路灯,时值晚夏,夜晚尤其闷热,三三两两的学生淹没在初秋湿热的浪潮里,彼此热烈又熟稔地谈论着今天的趣闻。 何晚山晚自习前就已经抽空去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下了晚自习后也就不急着回宿舍,而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算背一会单词再回去休息。 然而,他的单词本翻开还没背下两个单词,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阵很清晰的玻璃碎裂声。 何晚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学校里有人打架或是进了小偷,扭头却看见教务处办公室的窗户玻璃碎了个干净,一个黑影踩着窗台,从教务处办公室里跳了出来。 那人的身形颇为高大,翻出窗户的时候窗框都在震颤,碎玻璃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何晚山借着那头极具标志性的红发认出对方是他白天在教务处看到的男生,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趁对方发现自己前赶紧离开。 余燃早在砸碎玻璃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路灯底下背单词的何晚山。 在余燃的视线里,没了午后日光的渲染,那张温润秀气的脸把仅有的棱角藏进昏沉暗色,灯光描摹的轮廓朦胧且暧昧,偏生他肤色又白身形也单薄,远远瞧着像支藏在云雾里水凝露珠的纯白山茶。 余燃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点被瞩目的骄傲和热血,而何晚山惊讶的表情和注视的目光则是击溃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 十七八岁,谁不是血气方刚,谁不爱争强好胜。 就像女孩会刻意制造偶遇偷看心仪的男孩,男生也会在自己的理想型面前刻意展现自己所谓的男子气概。 余燃忘了白日里那点别扭的抗拒,性别问题在热血上头的瞬间好像已经不再重要,突然暴涨的自信心反倒在理想型竟然是男人的无能狂怒加持下成了用力过度的自负。 以至于何晚山在看清对方面孔的瞬间,下意识地以为对方一脸凶狠地跳出来是想把目睹了一切的他揍一顿封口。 “小矮子,你给我站住!” 然而,作案成功的余燃还没来得及感受安全落地装逼成功的喜悦,抬眼就看到那人趁他翻窗的工夫想跑。 余燃心头一阵上火,脸被久违的羞耻感刺激得一阵烧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声大喊连名带姓,何晚山三个大字被他的京腔念得荡气回肠。 何晚山正准备逃跑的脚被吓得一下子不敢动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翻窗稳稳落地。 余燃站直了身子,抬手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玻璃碎片,虽然喊了他的名字让他停下,但又似乎不急着走过来,而是重新走回了窗边。 何晚山隐约听到对方似乎嘀咕了几声,看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接着教务主任养在窗台上的几株花草都被他踹下窗台,摔在地上发出清亮的瓷器破碎声。 何晚山在这几声响亮的破碎声里回过神,心里不由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站在原地而不是趁着对方没追过来赶紧跑。 等到他回过神来拔腿再想逃的时候,余燃已经迈开大长腿以一种相当可怕的速度冲到他面前拽住了他的肩膀。 “都说了让你站住,你个小矮子想跑到哪里去?”余燃的声音听上去恶狠狠的,尾音还带着一点运动后的喘息。 何晚山有些生气,他不明白,这人明明知道他的名字还能念得字正腔圆,却偏偏还要给他取「小矮子」这样带着歧视意味的绰号。更何况他在南方念书的时候根本不算矮,他才十七岁,再发育发育长到一米八也不是不可能。 “我没想跑到哪里去。” 也许是男生的自尊心作祟,何晚山下意识地掂了掂脚,可余燃个子太高,不穿鞋看着也有一米八五往上,他就是铆足了劲踮脚,在余燃面前也像个跟大人攀比身高的小孩。 “小矮子,今晚的事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去和老师打小报告,我绝对饶不了你。”余燃压低了声音,热劲褪去后满脑子都是后悔不已的羞耻。 如果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他面前,他是真的想把自己的头按在墙上把脑子里所谓的理想型狠狠锤烂。 可他又偏偏死鸭子嘴硬,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刚才傻瓜一样的装逼行为,反倒想把所有责任都归结于长相带来的错觉。 于是余燃恶狠狠地捏住了何晚山的肩膀。心想长得是他理想型又怎么样,何晚山又不是香软漂亮的女孩子,一个硬邦邦的男人长得再称他心意也不可能打破性别隔阂。 他不能再被这可恶的表象迷惑,他得透过现象看本质,只要认清何晚山和他一样是个男人,他心里泛起的那点旖旎念头很快就能散得一干二净。 可被他逮住的何晚山却恰好在这时回眸看向他。 很温柔秀气的五官,称不上有多精致好看,但皮肤很白,眼形应该是又大又圆的杏仁眼,却总是半阖着,微微上扬的眼尾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迷离温吞的暧昧感。 余燃的心里一阵躁动,目光下意识地移开,又「一不小心」看见何晚山校服衣领下露出的一小截后颈。 那是和他截然不同的、尚未长开的白皙青涩。 仿佛轻轻一捏,就能在这雪白脆弱的皮肤上留下斑驳的淡红指痕。 “我不会说出去的。”何晚山的声音温吞又绵软,在昏沉夜色里像是羽毛般拂过心尖。 余燃总算明白为什么诗词里总说江南的水土最能温养美人。 自幼生长在江南溪畔的少年斯文清秀,就连骨子里都浸润着小桥流水的缱绻儒雅。 余燃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折磨了他大半天的纠结情愫在脑子里扭成了千丝糖。明明他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看清现实,破灭掉对何晚山不合逻辑的好感,可现实的状况是,人家仅仅只是对他说了几句话就让他脑子里模糊的理想型彻底变成了何晚山的形状。 “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何晚山看着一语不发的余燃,还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于是就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保证。” “你——你最好信守承诺。”余燃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捏着对方肩膀的手匆忙得有些狼狈地松开,恶狠狠地威胁完后还不忘补上一句,“不然要你好看。” 何晚山点了点头,后退一步拿着单词本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这模样要是换成别人,余燃只会觉得对方怂得很,可放在何晚山身上,余燃只想掰开自己的脑子大声质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男人挺可爱。 明明演技很烂,装得也蹩脚。 可他偏偏就该死地好这口。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长两颗智齿已经够惨了,没想到我上颚又长了两颗; 以前补的牙掉了一点又得去重新补,抱紧自己qaq 第6章 误会 问就是后悔 说实话,何晚山是真的以为余燃是想揍他一顿,但所幸余燃说了两句后就放他走了。 何晚山没敢再在外面停留,直接回了宿舍,生怕自己再在外面晃悠又会撞见谁干坏事。 第二天早上,何晚山照常起了个大早。 他住的宿舍是二人间,但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宿管阿姨告诉他学校出于学生安全考虑一般不允许学生单人住宿,他来得晚没赶上宿舍分配,等这个学期结束学校就会安排同学和他住在一块。 何晚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原来在南方的时候也是住校,但历城高中的住宿条件要比市重点好很多,他原来的高中都是六个人或者八个人挤一间,宿舍甚至还没这的一半大。对于他来说,来的舍友只要不是余燃那样脾气暴躁不好相处的人,他都会很欢迎。 何晚山吃完早饭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时间还很早,从食堂到教室的这段路他也不闲着,拿出单词本一边走一边背,不浪费一点时间。 昨晚教务处窗玻璃被打碎的事情似乎是已经传了出去,何晚山路过开水房的时候听见两个女生在小声议论。她们似乎对始作俑者是余燃这件事并不吃惊,小声议论的话里更多提及的是「剃头」、「监控」、「发火」这几个字眼。 何晚山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打破玻璃和剃头能有什么关系,倒是有些担心教务主任看了昨晚的监控,会认为自己是共犯。可转念一想,他那时站得那么远,和闯祸的余燃又仅仅是第二次见面,教务主任即使在监控里看到了他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可他心里却总是有点不安,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总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 一直到回到了教室里,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的不安究竟来源何处。 就在他的座位旁,昨天到现在一共只见了三次面的余燃黑着一张脸,昨天见到的那头嚣张扎眼的红发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剃得平平整整的黑色寸头。 何晚山总算明白刚才见到的两个女生究竟在讨论什么,而余燃也不愧是历城高中的风云人物,明明离早读只剩下五分钟,可教室靠近走廊一侧的窗前还是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别班学生。 何晚山叹了口气,教室里的余燃已经看见了他,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他知道自己躲不过,也猜到对方大概率听了他的解释也依旧会觉得他是在撒谎。 但他别无选择更无处可逃,除了想办法化解余燃的误会外他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何晚山挤开围观人群从教室后门走了进去。 走廊的窗户向阳,正值夏末,日光花瀑般恣意盛放,余燃的视线里何晚山的半张脸就这么落在和煦明亮的日光里,瓷白的面孔仿佛胧着一层轻盈的光感。 余燃藏在课桌底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捻了捻。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是真的白,不是涂脂抹粉遮出来的浮腻,而是山茶花一样白得剔透的温润,白晃晃地让人移不开眼。 “你不和我说点什么?”余燃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胸腔里闷闷的像是憋着一股子气。 何晚山的目光转了过来:“说什么?” 他并没有存心想气余燃的意思,而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从进教室到现在他都是一头雾水,或许连外面站着看热闹的人都比他更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和教务主任打小报告了对吧。”余燃压低了声音,一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就火冒三丈。 他昨晚和隔壁班约了篮球赛,所以早上特意起了个大早,结果前脚刚踏进校门后脚教务主任就带了几个体育老师把他团团围住,强行把他带到了附近的理发店洗染剪一条龙。 他前思后想,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毕竟行政楼那边的摄像头坏了快一年了,教务处的老秃头能这么快知道窗玻璃是他砸的只可能是有人偷偷打小报告,而他昨晚遇见的人只有何晚山一个。 所以他怒气冲冲,在何晚山来教室前酝酿了一肚子火气,就连教室外来了一堆看他热闹的人他都没工夫搭理,就坐在这等着何晚山自投罗网。 可他这人又是真的该死的不争气,何晚山没来的时候气得咬牙切齿,脑子里就连怎么狠狠地报复何晚山都想好了。等到人真的来了,他又沉迷于美色,满肚子怨气只用何晚山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败下阵来。 “我今天刚到学校,教务处的老秃头就带着人在校门口堵我。”余燃往何晚山身边凑了凑,一副咄咄逼人的反派模样,“结果我头发被剃了,还得手写六千字检讨。” 何晚山被余燃的目光盯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如实解释道:“我没有打过小报告,我可以保证,不信的话你去问教务主任。” “教务主任?谁知道他会不会偏袒你。”余燃不信他的解释,一个劲地往前凑,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何晚山的后背已经贴在了墙上。 余燃故作镇定地盯着他,实际上他也对两人之间骤然拉近的距离感到慌张。他们之间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把对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呼吸之间甚至还能依稀闻到何晚山身上淡淡的香气。 这种香气对于余燃来说并不陌生。 前年暑假去云南旅游的时候他在路边的水烟摊上闻到过这种味道,微微苦涩的小叶菩提掺进冰片薄荷,回味里又裹缠着些微蓝花鸢尾的凉。 他那时候第一次闻到就很喜欢,回北京的时候还带回了好几个香囊。 只可惜香味并不持久,他在卧室里放在没半个月香气就散了一大半。 如今再一次闻到,余燃没忍住往前再凑了凑,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自己不争气,看见人家的脸走不动道也就算了,现在连人家身上的味道都觉得好闻。 余燃忍不住在心里狂踹自己的理智。 醒醒啊,要不是这个小矮子向教务主任通风报信,他怎么可能会被老秃头逮住,他这一头刚染的头发可全都是拜何晚山所赐才变成现在台风过境的狗啃板寸头。 “你真当我很好说话是吧。”余燃的嗓音都变得有些嘶哑,嘴角抿起的弧度恶劣得咄咄逼人,“把书包拿过来。” 何晚山有些紧张地看了余燃一眼,转身把自己书包递了过去。 他是真的不想惹怒余燃,因为人在气头上是听不进任何辩解的,要想让余燃认真听他的解释,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让他消火。 余燃接过书包,对方的乖巧沉默属实是让他有点尴尬和罪恶感。可一想到昨晚对方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说出去结果转头就告发自己,余燃心里就一阵火气。 何晚山的书包很旧,应该是用了很久都没换过,有些破了的地方能依稀看见修补的痕迹,里面也不像班上别的同学,上下学必定都带着时下新推出的电子产品,拉开拉链里头装着的只有每天要用的课本和笔记,还有一个用纸巾裹着的小香梨。 何晚山不知道余燃要他的书包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害怕余燃的。 可他潜意识里却总是对这个人有种奇怪的滤镜,总觉得这个人不会伤害他。 余燃抢书包其实纯粹是临时起意的没事找事。 他嚣张惯了,做事总是莽撞不计后果,家里的长辈没少因为他的暴脾气数落他。 看到何晚山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慌张后余燃心里说不后悔也是假的,他知道砸了教务处的窗玻璃的确是他不对,这种坏事他高中以来没少干,一个做事一人当,就算何晚山告了状他也没资格对人家发火。 可问题就出在何晚山昨晚说过的话。 明明说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是何晚山先出尔反尔,就算他应该也许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可心里那点无处散发的怨气还是不受控制地发泄在了何晚山身上。 余燃的目光掠过笔记和课本,这些是何晚山上课要用的东西,他不敢乱动,于是就转移目标把纸巾裹着的香梨拿在了手里。 香梨个头很小,应该是放了很久,外皮摸着都有些糖分发酵的滑腻。 余燃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新鲜的水果,他在家里吃的水果从来都是从原产地当天冷链空运来的,隔夜就会换新,吃过的香梨也都个个细腻饱满汁水丰盈。 余燃习惯性地把手里的香梨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不吃不新鲜的水果是他的习惯.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样随便扔别人的东西不太好,正准备和何晚山解释他扔梨是因为这梨子不新鲜吃不得的时候,抬头却看见何晚山悄悄红了眼眶。 余燃没想到刚才一直没反应的人会因为他扔了一个不新鲜的梨子情绪低落,原本心里带着的那点火气瞬间浇熄成一滩焦黑的烂渣,又后知后觉地泛出一点惊慌失措的后悔。 何晚山没说话,沉默着从余燃手里拿回了他的书包。 他很清楚自己的家境不好,贫穷也从不是他刻意回避的现实。 身为缉毒警察的父亲牺牲后,家里没有了收入来源,他和爷爷靠着国家每月下发的烈士家属抚恤金和贫困户低保生活。 多亏了当地政府和村里的帮助,他和爷爷的生活没有拮据到难以度日。 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节俭,水果店里十块钱一斤的库尔勒香梨对于余燃而言可能是放到面前都不屑一顾的垃圾,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奢侈品。 这几个香梨还是爷爷知道他要来北京念书的时候特地托人去市里的水果店买的,一斤只有小小的五个,他放在宿舍里一直都没舍得吃。 何晚山抬眸看了一眼躺在垃圾桶里的香梨,忍不住眼眶泛酸。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贫困,也没想过去羡慕别人优渥的生活。 他只是有点难过,原来他和爷爷看得那么珍贵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只是应该被扔掉的垃圾。 作者有话说: 牙痛到不能呼吸jpg; 余燃:别问,问就是后悔; 晚山才没有打小报告 第7章 完了 陷进去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余燃也是有点慌了,支支吾吾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也不好给自己做辩解,毕竟梨子是他扔的,一双双眼睛都看着,他没法凭空虚构出一个人来推卸责任。 “我是看它不新鲜了才扔了的。” 何晚山没说话,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生气的原因并不是自己舍不得吃的梨子被对方无缘无故扔了,而是因为余燃做错事后不道歉还给自己硬找借口的态度。 他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也不想把小事闹大,只要余燃能对他说上一句对不起,认真地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余燃却偏偏嘴硬得要死。 何晚山也不想强逼着谁道歉,认错这种事从来都是发自内心才有用,余燃不想说他也不会逼着他说。只是这一次,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不想再和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 赵雨凝说的话没错,余燃这种人就是你越搭理他他就越起劲,你不理他,他反倒就没理由来找茬。 而另一边,余燃实在是坐不住了。 他一辈子活得都顺风顺水,很多时候做错了事,家里的长辈还没表态,对方就已经抢着说没事,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做错事不用道歉。 但何晚山是真的对他生气了。 整整一个上午,别说一句话,对方就是一个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过,完全把他当做空气。 因为事态过于严重,余燃甚至都没心情去管他惨遭染黑狗啃的头发。想他去年一篮球砸了校长辛苦种了好几年的兰花的时候都没这么纠结过,可现在何晚山才不搭理他几个小时,他就已经浑身难受地要死。 偏偏这件事的起因又全都是他自己手犯贱惹人家生气。他一点理都不占,被人无视也只能被评价一句罪有应得,再难受再想和何晚山搭话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旁边生闷气。 无奈之下,余燃只能另辟蹊径。 语言攻势不行,那就走赔礼道歉这条路。 于是,趁着何晚山去老刘办公室登记成绩,余燃叫上了许落星和徐嘉行,三个人借口出去吹风,实则一出教室门,余燃就把问题的压力丢在了两个发小身上。 “你们觉得如果送男生礼物的话,送什么比较好。” “这多简单。”许落星张口就来,“男生喜欢的嘛,新出的PS5、XFX再加台switch,各个游戏平台好玩的单机大作加DLC全部买上,最后再买台OLED的电视机。燃哥,我敢打包票,这些东西一送,别说是和你有过节了,你就是抢了他的女朋友他从此之后也是你过命的好兄弟。” “行了,落星你就别给燃哥添乱了。”徐嘉行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按着许落星躁动的脑袋就往回扳,“你这破脑袋一点忙也帮不上,该干嘛干嘛去,赶紧滚蛋。” “我怎么就帮不上忙了?!”许落星梗着脖子表示不服,“这世界上就不存在能拒绝这些的男人!如果有我立刻倒立从这爬出去!” “行,那你现在就可以倒立爬出去了。”徐嘉行在坑许落星这件事上总是冲在嘴炮口嗨的第一线,“我就不喜欢,你爬,你现在就爬,不爬不是男人。” 余燃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不该对这两个笨比抱有什么希望。 游戏机什么的送别人或许真的有用,但送何晚山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仗着家里有钱暗搓搓地羞辱他。 “行了,别吵了,我们学校里最近有哪些水果比较好吃?” 余燃没怎么去过学校的水果超市,他这种翘课当日常的坏学生,平时都是能在外面浪就在外面浪,关键时刻才想起来学校里还有个专门供应新鲜水果的小超市。 徐嘉行一提起学校的水果超市就一脸嫌弃。 他们学校什么都好,就是水果供应的品质不大行,被投诉了也不想着改善品质。 反倒直接摆烂坑住校生,有时候甚至还能在里面看到已经坏了的水果。 “食堂的水果超市只在周五早上开,小卖部倒是每天都会供应点水果,不过那品质嘛,我一直怀疑超市的水果供应商是给学校财务部塞了回扣才拿到竞标。”徐嘉行回答道,“不过燃哥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不住校,要吃水果不就一句话的事。” “你管我。”余燃当然不能坦白自己是想买点水果跟何晚山赔礼道歉,哪怕对方是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好兄弟,“今天下午的体育课我不去了,你替我和隔壁班的说一声。” “哦。”徐嘉行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等回过神来才猛地发现不对。 他余燃上的最积极的就是体育课了,更何况今天下午还和隔壁班约了篮球赛,这时候说不去了,任谁听了都会觉得里头有大大的猫腻。 “燃哥,你是不是摊上什么事了?”徐嘉行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家好兄弟惹了什么大事要跑路。 可转念一想这学校里就没他余燃不能得罪的人,就算和谁有矛盾,那也是别人躲着他走,就没有他余燃避着别人的道理。 徐嘉行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有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准备冒着被骂的风险问一问自家好兄弟。 然而就在他自我纠结的时候,身为话题当事人的余燃早就已经扫了一辆校门口的共享单车,风风火火地踏上了去附近水果超市买水果的路。 / 历城高中现在用的校区是新建的,为了给房地产商腾位置,学校收了钱往外搬了搬,现在的地段勉强算是半个郊区; 余燃之前上下学都是家里的司机接送,从学校到离得最近的水果超市也没觉得有多远。 如今自己真的骑着自行车跑上一趟才知道这段在他印象里不算多远的路到底有多长。 余燃骑到超市门口的时候已经很累了,他把共享单车一停,走进超市直冲水果生鲜区,挑了一盒不错的果盘就往回赶。 这时正是八月末尾,天气把烦躁的城市塞进低温烧灼的熔炉,湿热难耐的空气烘烤着人心。 余燃在正午滚烫的阳光里晒得头脑发昏,拎着一袋现切的冰镇果盘拼了命地往学校赶。 这样鲁莽可笑的举动放在以前他连想都不会想,可现实就是这么荒唐,嚣张跋扈了十八年的他偏偏就在何晚山身上栽得彻底。 就连他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得罪别人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他习惯了活得恣意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今后的人生也从未动过改变的念头。但也许是老天爷要惩罚他,因果报应如今的他终于在何晚山身上吃到了苦头。 余燃生平第一次觉得通往学校的这条路那么宽那么远。 此时正是午后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刻,阳光是烈火般的明亮。青灰色的柏油路面上返着滚滚热浪,就连呼吸都隐约带着未散尽的烫。 赶到学校的时候体育课还没结束,余燃把共享单车丢在校门口,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教室。 何晚山身体不太好,学校批准他可以不用上体育课,余燃就是揪准了何晚山一个人在教室里的时候,拿着果盘跟做贼似的一路摸上三楼。 走到教室后门的时候他看见何晚山拿着笔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他总是很安静也很努力,写字说话的时候睫羽总是安静地垂着,任由飞舞的光尘在上面落下点点斑驳鎏金。 余燃站在教室门外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这一回他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不知轻重,他放慢了脚步走到何晚山面前。何晚山以为他是要回到自己座位上,侧身让开的时候余燃却把一个装着什么的塑料袋放在他的面前。 “这是……” “给你买的。”余燃别扭地开口,剧烈喘息过的喉咙里像是有火在镣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反常的沙哑。 何晚山这才察觉到了余燃身上的异样。也不知道对方大中午的顶着太阳和近三十八度的高温去了哪里,气喘吁吁不说连身上穿着的外套都汗湿得彻底,整个人狼狈得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 “买给你的。”眼瞧着何晚山坐着一动不动,余燃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两个小时内要吃掉,不然就不新鲜了。” “给我的?”何晚山这才注意到塑料袋里装着的是现切的水果。 北京的水果店他在第一次来学校的时候去过一次,和乡下装在三轮车里到处叫卖的水果不同,这里的水果模样干净鲜亮。 售卖的时候还会有专门的销售员在一旁带着干净的手套削皮切块,做成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果盘。 而与之相对的价格自然也就—— 何晚山盯着果盘上88人民币的价格标签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把装着果盘的塑料袋还了回去。 余燃一怔,几秒的沉默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把果盘推回到自己面前的何晚山。 “我费了好大力气去市中心的水果店买的。”余燃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急切的语气里甚至还能听出几分没法遮掩的委屈,“中午校门口打不到车,我怕果盘被太阳晒坏一刻没停地赶回来了,你——你摸摸看,这果盘现在还是凉的。” 何晚山当然没伸手去摸果盘到底是不是还凉着,他知道余燃不会骗他,拒绝的原因也并不全是和余燃赌气,更多是不想无缘无故地接受别人的好意。 可余燃却把对方的沉默当做了拒绝,着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看那个梨子不新鲜了才习惯性地随手扔了。”余燃语无伦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些什么,“你就不能先假装收下吗?我真的很辛苦才买回来的,你就是不要,也等我走了再悄悄扔掉不行吗?” 何晚山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满头问号,但余燃却像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丢人的真心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 “我也没想过你能这么快原谅我。”余燃用最凶的表情说出了最怂的话,“来的时候我什么结果都想好了,就连你当场把这果盘扔了的情况也想过,我以为我能受得了的……” 可谁知道真被拒绝他还是破防了。 余燃赌气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既懊丧又委屈,何晚山难得在对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委屈吃瘪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欺负了余燃。 “喝点水吧。”何晚山又无奈又想笑,他没想过余燃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更没想过对方会在他面前露出像被冷落的小狗一样委屈的表情。 余燃接过杯子,他热得厉害,喝水的时候都有点跟不上喘气,眼神却一个劲着急忙慌地往何晚山身上瞟,一副明明生怕他再拒绝但又强装不在意的别扭模样。 何晚山也不是非要钻牛角尖的人。之前生气归生气,既然余燃已经诚恳地向他道歉了,他也没有想要得寸进尺的想法。 更何况,以余燃这样骄傲到有些偏执的性子,他能做到这个地步或许已经是极限。 “谢谢你的水果。”何晚山没有再拒绝,望向他的眼神里有了些微温吞的笑意。 余燃没见过这样的笑,在这之前何晚山看向他的目光里总是带着疏离和害怕。 他并不在意,可此时此刻他却因为对方的一抹笑心如擂鼓,又在短短几秒后不自觉地红了脸颊。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在那抹诱人沉湎的温柔眸光里,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如潮水般褪去,笼罩着整个城市的喧嚣都在此刻覆没了声息。 那双眼里的情绪干净又明澈,极光般温柔且梦幻的色彩,让余燃有几分微微晕眩。 他心痒难耐,手心发烫沁出汗水,心尖那份稍纵即逝的触感像是被万千盛开的茶花触碰抚摸,无法控制的陌生情愫在心口悄然发芽抽枝,根梢勒紧心脏。 完了。 余燃猛地一下捂住自己的脸,心想自己肯定是在太阳底下热晕了才会生出这样不切实际又搞笑的念头,回过神来又后知后觉地被自己的想法狠狠羞耻到,扭过头死活不肯再看何晚山。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间陷入沉默,何晚山是没想好该说什么,余燃则是沉浸在自己纠结的小情绪里不知道该如何抽身。 最后还是何晚山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请我吃水果,那我请你吃冰淇淋吧。”何晚山起身把盖在膝盖上的校服外套放在桌上,打算去一趟学校小卖部。 余燃见状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管自己腿酸脚软气喘吁吁,眼巴巴地就要跟着何晚山一起去。 而与此同时,被迫在门外偷看了全程的徐嘉行看着自家好兄弟一连串的神奇反应,脸上的表情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从惊讶到麻木、从进门到入土。 扭头一看身旁的许落星也是一副张大了嘴的痴呆表情:“嘉行这——” “嘘——”徐嘉行当机立断伸手捂住了许落星的嘴。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就该保持沉默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现。 否则等余燃缓过神来,他们这些围观群众全都要被事后无能狂怒的某人灭口。 作者有话说: 自我攻略jpg; 晚山凭本事赢得本场比赛。感谢在2022-05-17 20:03:08-2022-05-18 20:5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澡堂(上) 神魂颠倒 学校小卖部里的雪糕种类很多,大概是考虑到学生的普遍购买力,一眼扫过去大多都是几十上百的大牌子,收银台边甚至还有专门的手作冰淇淋机。 何晚山没想到雪糕也能有奢侈品的价格,几十上百的价格他想都不敢想。 但请客这件事是他先提出来的,他当然不能专挑便宜的敷衍人家。 “吃这个吧。”余燃伸手从冰柜的角落里挖出来两根老北京冰棍,拿在手里还不忘一顿猛夸,“这个我从小吃到大,奶香味特别足。” 这话当然是假的。 家里从小就对他的饮食管控得很严格,冰淇淋这类零食都有专门的甜点师制作,外头卖的别说吃了,他就连碰都没碰过。 而他之所以会选这个,纯粹是因为便宜。他知道何晚山家境不好,生活费靠的都是学校的补贴,他要是这时候还耍少爷脾气非贵的不吃,那就真的缺大德了。 何晚山一看价格,第一时间就想到余燃应该是在照顾他的情况。 他的心里有些感动,连带着对余燃的印象也好了不少。但请客哪有让别人迁就的道理,他摇摇头想让余燃放回去挑个自己喜欢的。余燃看到这情况自然是不答应,拿着两根冰棍就跑到收银台喊结账。 何晚山拗不过他,最后只能结了账,两个人一个一根冰棍慢悠悠地走回教室,余燃买给他的果盘还放在他课桌上。 何晚山怕水果放久了不新鲜,就拆了果盘和余燃一起分着吃了。余燃倒也不拒绝,反倒觉得看着何晚山吃水果还挺有趣的,抿着嘴脸颊一鼓一鼓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养的宠物龙猫。 吃完果盘,余燃破天荒地没翘课也没睡觉,而是安分地在教室里上完了一下午的课。 来上课的老师都对这个出勤率堪忧的混世魔王愿意听课表示极其感动,一致认为教务主任冒着被余燃疯狂找茬的风险押着人去剃头实乃造福学校。 余燃当然不知道这些个古板的老师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不出去浪一是因为中午骑车往返累得慌,二是因为他想和何晚山多待一会。 周三下午的课很是无聊,余燃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神游。 夏秋交接本来就是容易犯秋困的季节,教室的立式空调以一个固定的频率嗡嗡作响,令人困倦昏沉的午后,洒进教室的零星光斑像是要融化一切般明亮温柔。 何晚山买给他的冰棒早就吃完了,可嘴里却好像还留存着奶油冰凉微甜的触感。余燃的视线从课本移到黑板,最后图穷匕见悄悄落在了何晚山身上。 何晚山坐在他身边,睫羽安静地垂着,飞舞的光尘在上面落下点点斑驳鎏金,深褐的眼底像是蕴满了淅沥水色。 余燃看得出神,眼神逐渐大胆,正在专心做笔记的何晚山似有所感地扭头,两个人的视线瞬间撞在一起。 余燃偏过头去假装自己没被抓包,何晚山的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掠过,绵中带凉。 他不知道生养在南方烟雨里的人是不是都像何晚山这样,眼里始终捎带着江南入夜的月光。他只知道北方夜色寒凉,霜照铁甲的冷冽催促着他去触碰何晚山眼里温澜的水色,仿佛那双一贯沉静纯粹的眼里藏着一个月落乌啼的梦。 “拿去抄吧。”何晚山看了一眼余燃几乎一片空白的课本,还以为他是没来得及抄老师的课堂笔记才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看,于是就很热心地把自己的笔记递了过去。 余燃又不能承认自己是在偷看,只能顺着何晚山的意思抄了整整一页的笔记。 等到一下午的课全部上完,余燃震惊地看着自己记了足足五大页的笔记,觉得自己一星期的写字量都用在了这里。 而何晚山则像是被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相当热情地拉着他一起学习。 做题什么的对余燃来说倒不算什么,他吊儿郎当总是翘课但这不代表他学习成绩不好,他痛苦的是何晚山温和的态度。 本来就已经长得很合他胃口,现在温柔耐心地教他做题,无异于是在强行把他拖进某个不能触碰的新世界。 余燃心里苦又不能说,只能暗暗想办法让自己脱离魔掌,在滑向男同的深渊前及时回头。 恰好这时候许落星和徐嘉行拿着脸盆从旁边走过,余燃见状连忙搭话:“你俩干嘛去啊。” “我俩去澡堂洗澡啊。” 徐嘉行和许落星不是住校生,但天燥闷热的时候谁都不想带着一身臭汗上晚自习,自己不舒服不说,酸溜溜的汗味还容易熏到别人。 余燃眼前一亮,一个绝妙的计划瞬间涌上心头。 北方爷们的交友无非就是撸串唱K泡澡,十几个大老爷们大大咧咧地往水池子里一坐,互相吹牛搓澡,两个小时的澡泡完甭管是新仇还是旧恨都是一笔勾销,出来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余燃觉得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聪明。 何晚山的长相再有迷惑性又能怎么样,就算他肤白貌美铆足了劲往他心尖上长,那也是实打实的男人,两腿之间必然有着和他一样的东西。 要想让自己彻底死心,一些常规手段恐怕是起不到什么效果,必须得来一剂猛药。 这么一想,余燃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情畅快了,连带着看自家这俩怨种发小都顺眼了起来。 “好学生,一起去澡堂洗澡不?”余燃凑到了何晚山身边,一副连哄带骗意图不明的反派模样,“天气怪热的,一起去洗澡凉快凉快。” 何晚山这时候正在演算数学考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白天请的那支棒冰果然很有效,余燃不再喊他「小矮子」,对他的态度也缓和的很多。虽然他更希望对方称呼他能连名带姓,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不用了。”何晚山温和地拒绝,为了不让对方胡思乱想也一并附上了自己婉拒的理由,“我晚上回宿舍洗澡,这里的澡堂我还不太习惯。” “何同学是南方人吧。”徐嘉行想到了问题所在,“我家有亲戚住在南方,我寒假去那玩的时候发现南方冬天去澡堂的人很少,大多都是在家里洗,好像是没有去澡堂洗澡的习惯。” “那你可得早点习惯了。”许落星单手撑着装衣服的洗浴用品的脸盆给了一个大大的助攻,“咱们学校虽然条件好每个宿舍都有单独的淋浴间,但那也就天热的时候能凑合着用用,真到冬天天冷的时候那水管子里一点热水都不会有,除非整个冬天都不洗澡,否则你肯定得去澡堂。” 何晚山心想也对。 南方天气温暖四季温差也小,大部分南方家庭都有独立卫浴。冬天虽然也有冷的时候,但气温最多也就降到零下四五度。 但北方却完全不一样。 何晚山来北京之前就听说过北方这边的洗浴文化。冬天动则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独立卫浴的水管就是保温效果再好,滚烫的热水流过供应管道在外头刺骨的寒温里走一遭也得透心凉。所以北方这边多的是烧锅炉统一供暖的大澡堂,何晚山心想自己还是早点适应为好,入乡随俗,他也不可能要求学校为了他这个南方来的特招生建个独立卫浴,与其到了冬天不得不去,还不如现在跟着同班同学一块去洗一次。 “不过我的衣服和洗浴用品都在宿舍里……”何晚山悄悄看了一眼拿着脸盆准备出发的徐嘉行和许落星,“要不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 何晚山说这番话其实已经是在变相的婉拒,毕竟他和徐嘉行许落星并没有什么交情,洗澡在他的印象里又是非常私密的行为,他这么一个陌生人贸然和他们同行说不定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但某个人明显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关系。 “没事,我等你!”余燃立刻抢答,脸上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徐嘉行不清楚自家好兄弟什么时候和何晚山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但脾气巨臭孤寡多年的余燃能碰上个入得了眼的同桌也属实不容易,更何况何晚山人也不错,徐嘉行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许落星则是天生没心没肺,和谁都能称兄道弟,街边遇到条顺眼的狗他都能一时兴起抱着狗一块泡澡。 “既然燃哥这么说了,我们就一块去呗。”许落星把脸盆顶在脑门上,他本来就对何晚山挺有好感,长得好看的人在他这就是有特权,“我和嘉行在澡堂门口等你们,反正燃哥也要去拿换洗的衣服,也不差这点时间。” 既然许落星和徐嘉行都这么说了,何晚山也就没有再拒绝,起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课本和考卷就回宿舍拿了洗浴用品和换洗的衣服。 何晚山走出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是黄昏,天边与落日遥遥相望的月影尚且只是一抹浅淡的轮廓,满天海棠花开般秾艳的晚霞里点缀着几点单薄的星光。 余燃单手拿着和他本人气质极其不符的大红脸盆,人高马大地杵在澡堂门口等他。四个人去澡堂前台刷了饭卡,一人五元按人头计费。 许落星和徐嘉行急着去抢占澡堂的黄金位置,在更衣室脱了个精光就着急忙慌跑了进去。 余燃脱了上身的衣服兴高采烈地准备开始自己的计划,他还给自己的计划取了个很贴切的名字,叫做何晚山脱敏方案。 但余燃很快发现,自己恐怕完全想错了。 他看着那只和本人一样细长漂亮的手捏着衬衫雪白的衣料,从上往下,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其下纤细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皮肤。 何晚山的睫毛很长,垂眸时眼底总是落着一圈潸然浓密的阴翳,过分干净清纯的长相配合着他此时的动作,有种悖离常伦的禁忌隐秘感。 余燃看愣了,他明明是为了破灭自己的幻想才连哄带骗把人带了过来,可事与愿违,现在瞧着反倒是他自己在把自己往泥潭里头推。 他的心里警铃大作,理智在脑海里痛骂他是个煞笔,可他的眼睛又诚实地袒露出他现在的想法,更衣室里这么多人,大家都亮着光溜溜的膀子,他的眼睛就是黏在何晚山身上下不来。 何晚山骨架很小,身上没有明显的肌肉轮廓但也不是骨瘦如柴,并不十分明显的喉结隐在颈侧的阴影里,弯腰拿衣服的时候背上两片凸起的肩胛骨像是藏起的羽翼,背脊柔软又漂亮。 余燃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他的心在这一刻声如擂鼓,回荡在胸腔异样的躁动让他回想起初中时第一次在课堂上涉及性的启蒙。 那时的他对这些大人的秘密还没有什么具体的认知,他只记得那天昏暗的课堂,幻灯片上斑斓的灯光在沉沉昏色里躲闪,漆黑教鞭顺着图片上的纯欲曲线婀娜蜿蜒,而他的眼里闪动着阴郁的暗光,某种不可名状的悸动没入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里是被他亲手揉碎的旖旎油彩。 那是他第一次亲身真切地体会到那种难以言说的陌生的悸动。 “余燃?”何晚山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放进储物柜,扭头却看见余燃衣服脱到一半,裸着上身一动不动地站着发呆,“你怎么了?” 余燃一愣,当着人家的面想入非非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他背对着何晚山不敢回头,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忙不迭地脱了裤子就冲进澡堂,随便找了个淋浴喷头对着自己的脑袋就是一阵狂冲。 作者有话说: 余燃:即将滑向男同的深渊jpg; 晚山:毫不自知地在余燃屁股上踹一脚帮他滑得快一点jpg感谢在2022-05-18 20:52:53-2022-05-19 22:1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澡堂(下) 别人洗澡我自闭 何晚山被余燃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觉得余燃或许是在他面前有些害羞。 这心里话要是被许落星和徐嘉行听到指定要笑掉大牙。 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正是无聊又争强好胜的顶峰时期。上厕所的时候比谁大,泡澡的时候比身材,体育课上比长跑比体力,女生面前比谁长得帅比谁有魅力。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就没有他们不会攀比的。 余燃害羞?这狗东西每周去三次健身房就是为了去澡堂泡澡的时候能显摆他的身材。 已经在热水池里找好位置躺平享受的许落星和徐嘉行看到没头苍蝇一样冲进来的余燃也觉得奇怪。 照余燃的性子,不在特招生面前显摆一番他的八块腹肌都对不起他历城校霸的名号。更何况何晚山看着也瘦,脱衣八成是没肉,这要是秀一手肌肉多有成就感。 “不对劲啊。”徐嘉行头顶毛巾发出吃瓜群众的声音,“燃哥这么快就进来了,还没带着他小同桌,有猫腻。” 许落星点头表示自家好兄弟说的有理:“就是就是。” “要不我去问问?”许落星说着就准备从池子里站起来。 徐嘉行见状二话不说把人重新按回水里:“许落星你怎么事这么多呢?燃哥他要是想说肯定会和我们说的,不说你我就当没看见得了。” 省得你好奇心爆棚上去踩雷,连累他一起挨骂。 何晚山走进澡堂后才发现北方的澡堂和他预想中的差别有点大。 南方也有澡堂,但往往是冬季才营业。和北方不同,南方的澡堂大多没有泡澡用的池子,淋浴用的喷头之间也是用磨砂玻璃隔成一个个小单间,洗澡的时候最多只能看到旁边人的脚。 而北方这边却截然不同,掀开帘子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几个大得可以同时容纳几十个人的水池子。淋浴喷头之间没有遮挡就这么一排排杵在墙上,方便在热水池里泡得差不多了的人爬上来冲凉。 何晚山呆在门口,说不害羞不尴尬肯定是假的。 南方人含蓄,难得去澡堂洗澡都会下意识地遮遮掩掩,哪怕是男生,在陌生人面前光着身子也会有点不自在。 也许是天热的缘故,饭点刚过不久里头就已经有了不少来洗澡的人。 何晚山学着其他进来的人先在淋浴喷头下洗了一遍,然后用毛巾围住下半身慢慢走进澡堂中央的热水池。 水池里的水有些烫,来泡澡的人也多,整个澡堂里都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何晚山往前走了几步听见头顶传来嗡嗡作响的机器运作声,学校澡堂的排气系统做得很完善。 天热的时候澡堂顶端的中央空调会自动调节温度和湿度,确保学生不会在澡堂里因为胸闷或是中暑晕倒。 “何同学,这边。”徐嘉行朝他招了招手。 何晚山走过去,在离徐嘉行半米的地方坐下。 托学校论坛的福,周围的学生大部分都认得何晚山,和余燃那种谁碰谁倒霉的刺头不同,很多人都乐得和这位南方来的优等生认识认识,何晚山刚坐下不久就有人试探性地想要走过来和他搭话。 “扑通——”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 几秒前还在澡堂角落里冲凉的余燃黑着一张脸往何晚山旁边一坐,想要搭话的人见状立刻识相地走开。 “好学生,我来帮你搓澡。”余燃手里拿着北方洗澡人手必备的搓澡巾,主动得像个澡堂搓澡师傅。 何晚山没有拒绝,他对北方的搓澡也有些好奇,听说南方人第一次尝试会觉得很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麻烦轻一点。”何晚山转过身去背对着余燃。 余燃戴着搓澡用的手巾努力放空大脑。 他和何晚山都是男人,男人之间互相搓澡很正常,不穿衣服更很正常,只有胡思乱想的他不太正常。 “嘶——”搓澡巾刚擦了第一下,何晚山就感受到一阵刺痛。 余燃一听声音连忙放轻力道,何晚山一开始是真的觉得很疼,可搓了一会后反倒觉得浑身都麻酥酥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许落星一看余燃搓得这么卖力到位,还以为自家好兄弟今天心情好,死皮赖脸地凑上去也想来一套余师傅搓澡套餐。 结果毫不留情地被余燃甩了一脸搓澡巾。 “自己搓去。”余燃冷酷无情地白了许落星一眼。 被区别对待的许落星立刻垮起一张小猫批脸,瘪着嘴坐回徐嘉行身边。 搓完澡的何晚山稍稍挺直了背脊,他皮肤太白,热气一熏,浮出的红晕尤其明显。 余燃见状猛吸一口气,澡堂里水汽浓重,混杂着诸多香氛气味的水雾没头没脑地涌入肺部,呛得余燃脑壳生疼。何晚山听到咳嗽声下意识地回头,结果还没等他看清什么,就被一双滚烫有力的手捂住了眼睛。 “余燃?” 何晚山的嗓音温吞,尾音带着几分蜜糖粘稠的甜。 余燃的心脏跳得飞快,手心像着了火一样滚烫,和何晚山触碰到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落进熔岩里滚了一遭。 也不知道是不是热气熏蒸出的幻觉,怀里纤瘦的人突然褪去平日里干净过分的温柔气质,纤细青涩的背脊攀上暧昧红痕,像是含苞未绽的茶花终于悄然盛开,被遮住的温润眉眼莫名透出几分禁忌的迷离艳色。 余燃的反应就像是一只被接二连三吓到的大猫,忙不迭松了手往后退。 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只能强装镇定把手里的搓澡巾递给何晚山。 何晚山拿着搓澡巾,以为余燃是想让他帮忙搓背,于是就拍了拍余燃肩膀让他转过身去。 余燃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懵懵懂懂地就转过了身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何晚山。 何晚山的力道很轻,搓澡巾擦着后背不痛不痒。 余燃经常和许落星徐嘉行一块去高档洗浴会所泡澡按摩,互相帮忙搓澡也是常有的事,这力道要是放在许落星身上,他早就不耐烦地大开嘲讽问候对方是不是没吃饭,然后抢过搓澡巾按住许落星把他搓得吱哇乱叫。 可偏偏现在给他搓澡的人,是何晚山。 余燃不想承认自己双标,于是就在心里把自己的区别对待归咎于对南方人第一次体验北方搓澡文化的宽容大度。 轻点好,轻点也舒服。 “何晚山,你这样力道太轻了。”许落星凑过来对着何晚山的搓澡力道指指点点,“搓澡要重一点才爽,咱们北方人就好这一口,不搓下来点泥这澡等于白洗。” “就是就是。”徐嘉行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何同学你放心大胆地用力搓,燃哥皮糙肉厚的,你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就和挠痒痒似的。” 何晚山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他第一次体验北方的搓澡,刚才余燃给他搓澡的时候开始的确有些痛,但久了就觉得挺舒服。 余燃被突然加重的力道刺激得浑身一哆嗦,好不容易绷住的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池子里猛喝几口别人的泡澡水。 余燃的坏脾气在历城高中是出了名的,除了那几个和他一块长大的朋友,谁都不敢轻易触他霉头。 发生这种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余燃会生气。离得最近的几个五班学生同情地看了六班的特招生一眼,觉得这个看着温吞好拿捏的优等生,今天恐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可现实却大大地出乎他们所料。 呛了一脸水的余燃非但没有发火,反倒立刻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往旁边挪了几步重新坐下。 何晚山拿着搓澡巾一脸茫然,不知道余燃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许落星和徐嘉行见状立刻不说话了。 经过之前的果盘事件,他俩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何晚山在余燃面前就是有优待,就像许落星一见长得漂亮的人就走不动道一样,一些事如果是何晚山做的,余燃就不会计较,但如果做这些事的人是他们,那他们必定遭殃。 “我弄疼你了吗?”何晚山小心翼翼地凑到余燃身边。 余燃欲言又止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漆黑的眼底雾气浓重,黑白分明的眼中浮现出几分诱而不自知的暧昧。 余燃摇摇头更加不敢动了,心里后悔不说,甚至还想抽死觉得这是个大好主意的自己。 别人来澡堂泡澡,他来澡堂自闭罚站。 脱敏没脱敏,人倒是变得越来越奇怪。 一旁的许落星可谓是看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只是和隔壁七班学习委员吹了会牛,自家好兄弟怎么就挪到水池角落里一个人开始自闭。 就像是看一场电影,他只不过中途走神漏看了五分钟,等回过神来,却什么都没看懂。 “嘉行,燃哥他——”许落星试图从徐嘉行嘴里了解他错过的剧情。 看懂了但又好像没有完全看懂的徐嘉行一脸无语地甩了许落星一脸洗澡水:“你管那么多干嘛,洗你自己的澡去。”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下一章晚山要在梦里记起一些有趣的事了; 嘻嘻,嘻嘻嘻(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 .感谢在2022-05-19 22:12:18-2022-05-20 21:4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奶茶 这不纯纯绿茶婊 都说人的精神放松后身体会放大口腹之欲。 被徐嘉行狠狠奚落了一顿的许落星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嚷嚷着肚子饿要去食堂吃饭,徐嘉行一看时间也觉得差不多可以结束,再过一会澡堂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时候出去还能正好撞上食堂添新菜。 余燃一听这话立刻同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何晚山又白又软的后背,再和光着身子的何晚山待下去,说不准他今天晚上做梦梦里就是白得像个软团子一样的何晚山在和他一块泡澡。 于是四个人达成一致,结束泡澡各自去冲了个凉,然后去食堂吃了晚饭。 晚饭结束后,何晚山和余燃先回了教室,许落星和徐嘉行则是还有其他活动。 下午的课结束到晚自习开始之前足足有两个小时时间休息,吃完饭回到教室的何晚山心情很好,这一趟澡堂之行,对他而言的确是次不错的体验。他早点适应,等到冬天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尴尬狼狈。 但对余燃来说,刚才在澡堂熬过的四十分钟简直就是在上刑。 他泡了十八年的澡就没有一次像今天那么憋屈。自己坑了自己一手不说,还被何晚山这个坏家伙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今晚保不齐要做噩梦。 然而事与愿违,当天晚上回到家里,余燃的确睡睡醒醒做了一整晚梦。但梦里的内容却不是噩梦而净是一些奇奇怪怪让人面红耳赤的内容。 余燃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带着一大早上见到何晚山都有点不好意思。 何晚山也没注意到余燃的别扭,交完作业后翻开课本打算温习一下今天课上要教的内容。 而就在这时,窗外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也不知道是谁起哄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整个六班的目光都纷纷集中在了窗边打扮精致的女孩身上。 “卧槽,这不是十三班的校花沈姝吗?她怎么来了?” “好家伙,还真是沈姝,快快快,快点发学校论坛,就说校花来我们班撩人了。” “对啊,她不是出了名的眼光高,当初还放话说自己对余燃不感兴趣。不过我估摸着这八成是个幌子,虽然余燃脾气是不好,但我也得说实话,余燃他这人的确有本事招女孩喜欢,这咱羡慕不来。” 六班的学生一时间议论纷纷,大家伙都在猜测,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高岭之花沈姝来这究竟是为了谁,同个楼层的其他班级听见消息也纷纷走到走廊上看热闹。 “我赌五毛钱,余燃!我是男的我也不得不承认余燃这哥们长得是真帅。” “可我怎么觉得沈姝她在看的人是何晚山啊?余燃应该不是沈姝喜欢的类型吧。” “诶诶诶!走过去搭话了!” 沈姝走到窗边,屈指轻轻敲了敲窗。 何晚山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听到清脆的敲窗声连忙抬起头。窗外的沈姝看着他笑着比划了一个开窗的手势,何晚山以为她是来六班找人,于是就伸手把窗推开。 围观的吃瓜群众见状立刻瞪大双眼,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大家都在好奇沈姝这次来六班找的人到底是谁。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对异性感到好奇的巅峰期。 虽然历城高中严禁早恋,但私下里偷偷恋爱的人总是有,甚至还有好事的人专门整理了最受男/女生喜欢的校花/校草榜单,而正在用一种相当警惕的目光狠狠盯着沈姝的余燃就是蝉联至今的校草榜第一。 余燃生得好看,家世又好,脾气暴躁特立独行在这个年纪的女生眼里反倒成了吸引人的特质。谁都想试着驯服这头桀骜不羁的漂亮野兽,成为能被余燃另眼相看的特殊。 可野兽毕竟是野兽,獠牙利爪皆可伤人,更不可能为了谁收心顺从一辈子。 她们都是名门富家娇养的大小姐,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没必要为了这点好胜心去冒被余燃冷言回绝的风险,这也是余燃在校园论坛热度很高但在现实生活里异性缘却少得可怜的原因。 相比之下,在学校论坛上掀起一阵波澜的何晚山就完全不同。 他足够温柔也足够优秀,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如果说余燃这样的人只适合远观或是一场轰烈散场的热恋,那何晚山毫无疑问是相伴余生最佳的人选。 沈姝矜持又不失温柔地对何晚山一笑,打开窗后颇有些羞涩地递过去一个装饰精致的纸袋,里头装着一杯奶茶和一张写着自己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这在历城高中,是男女生之间再简单不过的表达好感的方式。如果双方互有好感,那就靠着对方给的电话联系,如果没有,那就当是请对方喝了一杯奶茶。 沈姝也很聪明,她虽然对自己很有自信,但也很懂分寸,只说自己是想和他做朋友,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收下这杯奶茶当做她给新朋友的见面礼。 说完就笑着离开了。 何晚山有点愣住了,他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这么大胆的示好,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拿着奶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徐嘉行一看何晚山这惊慌的样子就知道沈姝这回恐怕是没戏了。 不过沈姝这人也豁达,不会因为被拒绝了就斤斤计较,倒是何晚山看着很紧张的样子,拿着奶茶就像拿了个烫手山芋。 何晚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他不想让谁误会,正踌躇的时候扭头却看见一双眼睛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念,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是余燃。 余燃是真的很生气。 他昨晚因为某人辗转反侧,一晚没睡。可有些人倒好,没心没肺的,居然当着他的面收下了别人送给他的奶茶! 那女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第一次和何晚山见面就搞送奶茶递小纸条眉目传情的那一套。偏偏他这个同桌还是个中央空调转世,就是不知道拒绝,收了奶茶也不知道避着点他,居然还当着他的面故意拿给他看! 余燃的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完全没去考虑何晚山收沈姝奶茶为什么要避着他这一点,自顾自地生闷气。 正想着找茬,扭头却看见何晚山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低声问他这杯奶茶该怎么办。 于是余燃瞬间不生气了。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点别的念头,下课铃一响也不管老师有没有喊下课,拿了沈姝送给何晚山的奶茶直接冲出教室,几分钟后手里提溜着一杯另一杯奶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往何晚山面前一丢,奶茶盖上还用油性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他自己的电话。 老爹说了,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你送奶茶,我也送,凭本事硬钢谁怕谁。 “沈姝送的我帮你还给她了,这杯我路上捡的,不喝扔了。”余燃颇为傲娇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闻言,已经摸清余燃话术的何晚山自动把这句话在脑海中翻译成“专门给你买的,你不喝试试看。” 何晚山没想到余燃拿走了沈姝送的奶茶后会另外买了一杯回来,顿时有些为难。 “真的不用了。”他不太喜欢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好意,哪怕对方的家境很好。 正想喝奶茶的许落星一听这话立刻跳出来表示自己可以帮何晚山承担这甜蜜的负担:“何同学你要是不想喝给我也行——啊!徐嘉行你打我干嘛!” “谁是傻子我打谁。”徐嘉行按着自家同桌的脑袋匆匆远离后头火药味极重的修罗场。 这时候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出来后面的情况不对,就只有许落星这个笨比还傻兮兮地往上凑。 还给你喝!给你喝!没看见燃哥的表情吗?!要是真截胡了今儿个他就得吃这个笨比的席! 余燃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自从认识了何晚山,他生闷气的频率就和许落星忘写作业一样,多得有些离谱。可偏偏这生气的理由又是不能说的,他就是再郁闷再暴躁也不能揪着何晚山衣领跟个深闺怨妇似的控诉他,为什么不收他送的奶茶。 不过好在自从上次的果盘事件后,余燃就发现何晚山这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摸清了方法就很好拿捏。 于是他开始卖惨耍赖,也不管周围的同学和自小一块长大的几个发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死皮赖脸地要何晚山喝一口自己买的奶茶。 喝,不喝就不是朋友! “我很辛苦买来的,钱都花了。” 要是让我看见你没喝完就扔了,我指定让你没好果子吃! “我不喜欢甜的,你要是不喝我就扔掉了。” 何晚山被磨得没办法,只能接过奶茶喝了一口,然后温吞地表示他会把这杯奶茶喝完。 余燃一听这话那可是相当受用,虽然何晚山这么做的原因可能单纯的就是不想浪费花钱买的东西,但余燃就是很高兴。 徐嘉行在后面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这一幕带给他的震撼甚至远超沈姝带着奶茶来六班勾搭何晚山。 他和余燃一块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自家拽得爹娘不认的好兄弟摆出这么一副小心机的样子。 什么叫绿茶婊,这不就纯纯的绿茶婊?! 这关系,放在小说和漫画里不就是妥妥的暗恋吗?! 兴趣爱好相当广泛的徐嘉行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让自己别多想。 暗恋,怎么可能?造谣性向不可取,燃哥可是铁直男,虽然孤寡是挺孤寡的,但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和性向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燃哥他就是死,死外边,从这走廊跳下去,也不可能暗恋何晚山的。 作者有话说: 余燃:别说了,我铁暗恋他(跳楼jpg); 梦境的内容太长挪到下章啦; . 第11章 梦 亦假亦真 何晚山喝了几口奶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写在奶茶盖上的数字。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看向余燃。 此时的余燃正拿着语文书看着相当认真地在背文言文,一副生人勿扰专心念书的样子。 如果他没有把书拿反的话。 “这是电话。”余燃欲盖弥彰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语气含糊地几乎让人听不清他的回答。 “啊?”何晚山一时间没有听清,于是余燃迫不得已捋直舌头又重新社死了一遍。 “我的电话号码。” “你在这也没多少认识的人,朋友的电话总要存几个吧。”余燃给自己找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万一你遇到了什么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 “我有班主任和学习委员的电话。”何晚山很认真地回答道,“我转学到这的第一天学习委员就把她和班主任的电话给了我。” 余燃发现何晚山是真的有本事让他吃瘪,还是他自己自找的那种。 他出身名门,多的是想要巴结他的家伙,以往都是别人追在他身后求着他收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就没有他眼巴巴地追在别人屁股后头想方设法骗人家联系方式的时候,这次对上何晚山真的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天知道他到处找笔写电话的时候有多狼狈。刚做出来的奶茶很烫杯子上也不好写字,他写得歪歪扭扭,写完没半分钟就开始后悔,何晚山发现电话号码的时候他更是尴尬地脚趾狠狠抓地,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也不知道沈姝那家伙是哪来那么厚的脸皮,能一点都不尴尬地上门撩人。 余燃一想到沈姝那副装出来的清纯嘴脸,就忍不住脑门冒火。 还交朋友,放屁!又不是谈生意,哪有人交朋友上来就送礼物和联系电话的!明明就是馋别人身子!你下贱! 还有赵雨凝,这人怎么手这么快,人来的第一天就下手。 不对。 又开始隔空吃飞醋的余燃猛地想起那天似乎就是因为他耍坏心思甩了何晚山,老刘才会让身为学习委员的赵雨凝去接新同学。 要是他没直接走掉,说不定何晚山手机通讯录上的第一个同学电话就是他的号码。 “你多存一个又不会怎么样。”余燃咬紧牙关忍住想锤自己的冲动,很努力地推销自己,“你电话号码多少,也告诉我吧。” 何晚山当然不会拒绝,能有朋友的联系方式自然是好事,于是乖乖地拿出手机和余燃交换了电话号码。 “在换电话号码吗?”听到动静的许落星凑了上来,“何同学也存一下我的电话吧。” “还有我的。”徐嘉行也来凑了个热闹。 何晚山一口气往手机里存了好几个电话,这是他手机通讯录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在这之前他的手机里只存着柳老师和爷爷的电话。 “既然我们都互换电话号码了,再接着叫何同学何同学的怪生分的。这样,以后我叫你晚山得了,你叫我落星就行。” “你也可以叫他小星星——”徐嘉行阴阳怪气地掐细嗓子爆出了许落星的黑历史,“晚山你不知道,这货小时候可矫情了,不让别人叫他大名,就要人家叫他小星星。噫-真的羞死了。” “你乱讲!”许落星顿时涨红了脸,“那时候我家里人都叫我小星星,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名字才这么说的!” “而且你也没资格说我吧,徐大宝。” 徐嘉行一听这称呼脸色瞬间变了,仗着自己胳膊长就要去捂许落星的嘴:“许落星,我劝你赶紧收声,不然我要你好看。” 许落星见状立刻扭得像只八爪鱼:“你不让我说我偏偏说!就准你揭别人老底不准别人揭你老底,你想得美!一年级三班徐大宝小朋友!” “那你的小名呢?”问这句话的人是余燃。 既然自己首位入驻何晚山通讯录的机会被赵雨凝抢了先,那他就当第一个知道何晚山小名的人。 何晚山也不藏着掖着,既然问了就如实回答道:“我的小名叫小桥。” “小桥?”余燃跟着念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大好。 “小桥?”许落星一脸惊奇地凑了上来,“这小名怪可爱的。” “没你的可爱,小星星——” “徐大宝你再叫!” “你爸妈怎么想到给你取这个小名的?”余燃知道南方那边取小名总会有点说法,或是美好的祝愿,或是别的,“还——还挺可爱的。” “这小名不是我爸妈取的。”何晚山回答道,“我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所以爷爷就带着我去找村里有名的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先生说我命格太轻恐怕是慧极必伤的命数,所以就给我取了小桥这个小名,寓意是想借村里那座几百年的老石桥保我平安长大。” “那你呢?”何晚山反问。 “我没有小名。”余燃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很是坦然,像是对自己所说的话并无避讳或是难堪,“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爸忙着工作不待见我,就把我丢给爷爷奶奶养。” 何晚山的表情瞬间变得歉疚:“抱歉,我……” “没事,这其实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圈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 为了不让何晚山误会,余燃连忙补充道:“至于我爷爷嘛,你看我这性格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他一个老红军,枪林弹雨里活下来的犟老头,哪会给我取什么小名,都是直接喊我大名余燃。” 然而,还没等余燃把话说完,上课铃声突然响起,班主任老刘从门外走了进来。 几个人都收了声,回到座位上开始上课,余燃也没像以前一样光明正大地当着老刘的面翘课。 毕竟他现在得给自己的小同桌留个好印象,老是翘课的不良学生自然不可取。 老刘的课是上午的最后一节,下课铃响之后,班上的同学去食堂的去食堂,外出就餐的外出就餐。 余燃和许落星、徐嘉行有个圈里的饭局,一下课就坐车走了,这是他们圈里的惯例,他们这些家世相近玩得比较好的同龄人隔三差五就会约个饭局聚一聚。 何晚山去食堂吃了午饭后就回了教室,准备午睡前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里新存的电话号码,心里不由得为自己之前的刻板印象感到很抱歉。 赵雨凝说的没错,余燃人不坏只是比较特立独行,相处下来他发现余燃其实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他不该以貌取人先入为主地觉得他是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 / 何晚山很少做梦,尤其是在午休的时候,短短的一个半小时他总是睡得很安稳。 可这一次,他却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梦。 那是一些破碎且不连贯的画面,像是一部遭到恶劣剪辑的魔幻现实主义电影,看着颇有前言不搭后语的割裂感。 他看见午后阳光昏沉的教室,他坐在窗边,余燃从门外进来,吹着口哨,假装很不在意地把一杯烧仙草放在他课桌的桌角。 “真的不用了。”何晚山听见自己温吞的声音,他总是不擅长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 就好像早就在心里默认,任何看似不需要支付代价的给予,其实早就在冥冥之中标好了应当偿还的价码。 余燃好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回答,也不生气,迈开腿跨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一晃一晃地耍赖:“赏脸喝一口呗,好学生,我很辛苦才买来的,许落星吵着想要我都没给他。” “没多花钱。”余燃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票据我都带来了,买一送一免费的。” “徐嘉行不爱喝甜的,许落星有蛀牙,吴昧老头子做派从来不碰垃圾食品。”像是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余燃抢先一步把所有能用来拒绝他的话全部说完,脸上的小表情写满了得意洋洋。 接着画面一转,他看见朦胧流淌的光亮里,自己身处陌生的人群。 似乎是靠近年关,天空中有雪飘落,他站在人群中仰头眺望高楼顶端跳动的数字,新年钟声的倒计时还未归零,有人却从他身后牵起他的手,转身带着他飞快地穿过人潮拥挤的街道。 是余燃。 余燃牵着他的手,带他躲进没有灯光的小巷,漆黑狭窄的环境隔绝开外界沸腾的喧嚷。 借着一星半点落下的灯光,他看到余燃的头发已经长长,像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发型却不再染色,熨帖的黑发显出几分十八岁少年独有的青涩朝气。 他们躲在黑暗里独享属于他们的静谧,耳边是对方缠绵的呼吸。 “晚山,我——我能抱抱你吗?”余燃说这话时目光既专注又紧张地落在他的脸上。 何晚山的脸一阵烧红,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太过荒诞,他从没想过两个男人的恋爱,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对余燃的触碰这么敏感。 那双修长有力的手轻缓地落在他的腰上,试探着谨慎靠近,指尖有着举棋不定的踌躇和慌张。 越是轻缓的,不着边际的碰触,越能把感官无限放大到极度的敏感。 何晚山没来由地有些慌张,抬头却见余燃的眼神专注得像是要把他刻印进眸中。 “那——我能亲你一下吗?” 余燃贴着他的耳畔,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沙哑。 何晚山双眼放空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出格的梦,余燃对于他而言只是朋友,他们的关系或许会更亲近,但绝不会像梦里这样亲昵如爱人般耳鬓厮磨,更遑论一个吻。 可梦里的自己却只是移开视线,并不抗拒的姿态,像是在无形之中默许了对方的靠近。 于是余燃单手扶着他的后颈靠近,小巷很窄,他落进余燃的怀抱,彼此之间不过几厘米的距离,近得视线都无法聚焦。趋渐暧昧的气氛里有了千钧一发的力度和急迫感。 接着一点温柔的触感轻轻落在他唇边,像是温暖的云彩啪得一声在颊边碰碎,零点几秒腼腆的触碰,对方的吻止于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 何晚山呆愣地睁大双眼。 他听见自己被拉长模糊的心跳,余燃吻他的那一瞬间,零点几秒的触碰,他的脑海中一切都像是潜入深海,一切场景都被放慢,一切灯光都在此刻褪色。 他在万籁俱静的北京冬夜里抬起头迎接余燃眸中专注且热烈的爱意。 那一刻他心如擂鼓,寒冷与理智悉数避退,耳畔所有的喧嚣与嘈杂都在此刻化作了余燃口中缓慢说出的一句话。 “何晚山,我喜欢你。” / 何晚山猛地清醒了过来。 教室里很安静,周围的同学不是在午睡就是在学习,落在教室地板上的日光昏沉得像是浸在一盏微凉的落日龙舌兰里随着细碎的冰块摇晃。 何晚山脸颊烧红,脑海中飞快闪过些许梦境的画面。 都说梦是人体潜意识的映射,只有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可他明明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心思,再怎么想他和余燃的关系也只是朋友,绝对没有可能会像梦里那样,亲昵如爱人。 何晚山摇摇头,试着把脑海里混乱的画面清除干净。 而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教室的门。 余燃披着校服外套,戴着黑色的鸭舌帽,慢悠悠地吹着口哨走到他身边。 何晚山心头猛地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依稀记得自己刚才的梦里出现过这样的画面。 半分钟后,余燃的脚步在他身边停下。 他闻到奶茶微微甜腻的香气,接着吧嗒一声轻响,他的桌上多了一杯烧仙草。 作者有话说: 晚山:震惊猫猫脸; 不会虐的-只会让晚山小朋友有点小别扭而已。 只有记得才会知道改变,不然重来一次也只是重蹈覆辙而已,晚山要早点认识到自己的心意啦 第12章 着眼于当下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听说是家味道不错的网红店,离得挺近还搞活动,我就顺路买了想尝尝,这杯多出来的就给你了。” 徐嘉行和许落星还没回来,余燃在他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手交叠放在椅背上,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几乎伸到他的椅子底下:“买一送一,我票据都带回来了,不信你看。” 余燃拿出了一张小票,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他说的话也不假,但买一送一并不是有什么所谓的活动,而是因为那家店铺所在的园区商铺,全都在余家的名下。 但何晚山却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着桌上的烧仙草,微微有些失神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水墨远山般温润的眼尾罕见地晕染着几分春染桃花的嫣红。 余燃看愣了,他还是第一次在何晚山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晚山,你不喜欢烧仙草?” “没有……”何晚山一愣,余燃的声音让他瞬间回神,凝滞的视线从桌上的烧仙草奶茶转移到余燃的脸上。 余燃的长相是东方美人里特有的浓颜,五官立体轮廓鲜明,面无表情的时候眉眼间会透出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冷漠。 何晚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余燃脸上,彼时的余燃正单手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我真的不用。”何晚山说这话时语气有点重,他清楚地看到余燃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可能会让余燃误会。 但他不能告诉余燃他会这样的原因是因为他刚才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更不能告诉他梦里的事一部分在他醒过来之后,已经在现实里原样发生。 而与此同时,发现何晚山不想搭理他之后,余燃瞬间自闭了。 他是听一块聚餐的人提起附近有家非常不错的烧仙草,才提早离场买了两杯赶回学校。 买的时候他兴致勃勃,想着何晚山说不定会喜欢。光买一杯又显得目的性太强,买两杯正好就能借口买一送一让何晚山顺理成章地收下。 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他送了奶茶,可对方不仅看上去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反倒微微皱眉一脸苦恼的模样。 嘶,该不会是他的心思太明显太急了被发现了吧。 余燃心头一沉,脸上假装轻松,其实心里已经紧张得心跳加速,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都能直接凑一本青春校园小说。 不过好在何晚山什么都没说,也不像是真的察觉到他那点偷摸心思的样子,只是好像有点心事,一下午的课都有点心不在焉。 余燃虽然有点想问,但他刚刚才在社死破大防边缘晃悠了一圈,更何况他和何晚山认识也不久,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熟络到能直接深挖人家心事的程度。 于是余燃安静地当了一下午哑巴。自以为自己是在给何晚山安静思考的空间,却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哑巴行为,落在何晚山眼里就成了生气闹别扭。 肯定是生气了。 熬到下午结束的何晚山有些慌张,紧接着就是后悔。 暂且不提他做的梦究竟是未来会发生的现实还是巧合,当然他更趋向于后者。但即使是前者,他也不应该因为一些都不知道会不会改变的所谓「未来」去影响现在。 未来会发生的事,自然有它发生的道理,在不了解过程的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当作自己从未知情。 何晚山并不打算在这个梦上耗费太多心思揣测,毕竟时间会给他答案,纠结于未来不如着眼于当下。 何晚山看着桌上原封未动的烧仙草奶茶陷入了沉默。 一次拒绝可以说是客气,但三番四次拒绝别人的好意就是他自己的不对。 他明明有很多更好的处理方式,可以告诉余燃以后不必送他些什么,也可以选择回赠余燃一些小礼物,唯独不该用那样严肃的语气呵斥对方。 何晚山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座位,忍不住有点懊悔。 柳老师之前就和他说过,交友是双向付出的过程,不能单方面一昧给予或接受没有错,但完全拒绝也同样不可取。 今天的事,是他处理不当,没有考虑到位。 明天见到余燃,他得找个时间和人家道歉才行。 /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余燃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翘课跑到书店偷买情感杂志的一天。 自从理想型是男人而且成了他同桌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之后,他做了太多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事到如今,似乎就算他脑子一热做出再离奇再古怪的事他都已经不会再觉得奇怪。 余燃看着被自己拿在手里的港媒风情感杂志陷入了沉默。 但即使这样,余燃还是没有那样的厚脸皮,能一点都不遮掩地直接拿着主题是同情的情感杂志去收银台付款。 于是余燃在书架上挑了几本书,伪装成自己是出于某种学术或是研究的目的来这里收集资料,然后在五六本心理学书籍里悄悄夹了一本封面花里胡哨的情感杂志去收银台付了钱。 买完书后,余燃顺理成章地翘了晚自习提早回家。 余燃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上楼把自己反锁进卧室。 他的问题太私密,不是能轻易说出口咨询别人意见的话题,又因为其中牵扯着何晚山,所以更需要慎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情感杂志虽然看着不太靠谱,很多故事都是故事性大于真实性。但毕竟小说取材自现实,情感杂志里的故事往往七分真三分假,去掉那点浮夸的润色,里头说不定会有前人的经验供他参考。 余燃翻开了手里的情感杂志。 开篇第一句话,黑色加粗。 【这个世界上的最坏罪名,叫一见钟情。】 余燃的心猛地一颤,对号入座后哗啦一声心瞬间凉了半截。 好家伙,这说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余燃连忙继续往下看。 杂志里的故事很狗血但也很现实,高中生喜欢上了同性别的班长却不敢开口,故事最后的结局也不是中国人一贯喜欢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高中生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成家立业,最后受邀参加婚礼,哽咽着祝福他和妻子白头到老。 余燃看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事讲述的角度和口吻都太能让阅读者代入共情,他少见地有些郁闷,再联想到何晚山白天反常的态度,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其实余燃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掷一枚硬币正面朝上的概率无限接近于50%,那在茫茫人潮中惊鸿一瞥后一见钟情的可能性恐怕只有上亿分之一。 以此推定,一见钟情后的两情相悦,可能性更是无限趋近于零。 余燃想到这,突然觉得高中生做出那样的决定也不是没有他的道理。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纯粹的异性恋,再强求着不可能出现的双向奔赴就是真的白日做梦。 但是何晚山呢? 余燃发现自己并不清楚对方的性向,何晚山好像也从来没有对谁表达过朋友以上的喜欢,就连被称作校花的沈姝上门亲自搭讪,他似乎也只是单纯的紧张,而没有动心或是羞涩。 既然这样,那就再等等。余燃顺理成章地为自己的拖延找了借口。 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可有的人就是恋痛。 舔伤口,摁淤青,捧镜花水月,一遍一遍回忆不复存在的过往。 好不容易从泥淖里爬出来,下定决心封心锁爱,结果一见着旧人的脸就又死灰复燃,重蹈覆辙。 这种行为在以前的余燃眼里简直蠢得无可救药,他在任何事上都是绝对的行动派,快刀斩乱麻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这一次,他却在何晚山身上选择了拖延和观望。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去问何晚山,坦白自己对他有好感。如果何晚山为难或是不愿意,那就干脆地一刀两断,谁都不要再碍着谁的眼。 但很显然,他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原因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 第二天一大早,高二六班一如既往开始早读。 一整个上午,两个人各做各的,彼此都很安静,连一个眼神交集都没有。 何晚山是在等道歉的机会,而余燃则是单纯地下定决心决定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和何晚山从单纯的朋友关系开始。 他用一整晚的时间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比如在青春期对同性产生好感是常见的事,等到青春期结束就会消失。 再比如观望观望何晚山的性向,要是真的不合,自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总比直接和人家撕破脸要好。 两个人一上午的沉默自然引起了前座两个吃瓜群众的关注,两个人趁着午休时间把准备刷题的吴昧架到了走廊,三个人立刻开起了紧急会议。 吴昧本来还以为自家发小孤寡了这么就总算遇到能安稳度日的同桌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就又出了事:“不是吧,这才关系好了几天啊?我先说好,这回我才不去找老刘。” “不是我说,晚山他绝对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了,燃哥要是这都嫌性格不合,那就真是活该孤寡,天上管交际运势的神仙见了,也得骂他一声难伺候。” “谁说不是呢!”许落星用胳膊肘戳了戳徐嘉行,“要不你去说说?难得有人不嫌燃哥脾气臭,这要是把何晚山搞丢了,下回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 “道理我当然懂。”徐嘉行也是被许落星念叨烦了,指间夹着的限量款钢笔被他转得飞快,“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燃哥,就他那犟脾气,谁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两个人突然开始冷战,他的心里也着急,难得有个合自家好兄弟眼缘的人,人还出乎意料的不错,他也不想两个人就这么闹掰。 但问题就在于余燃他的脾气是真的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要他不想听谁来劝都不管用。 然而,就在这时,站在窗边发呆的吴昧却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忙招手示意其他两个人:“诶诶诶!等等,好像有点苗头!” 三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教室后排望去。 教室里,犹豫了一整个上午的何晚山终于找到了机会,抬手轻轻往余燃课桌上放了两粒奶糖。 余燃的视线立刻被吸引,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此时正值午后,日光像是满盈的湖水从窗帘的缝隙倾泻进室内,昏沉昳丽的色彩裹缠着几分独属于晚夏的微醺,让本就燥热的室内升腾起难耐的热意。 何晚山看着他,很明亮很温柔的目光,脸颊一侧有暮霞落下的光影。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何晚山缓慢靠近后轻声说道。 “余燃,我给你道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余燃:我要封心锁爱和晚山做朋友! 晚山: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余燃:之前的话请当我放屁。 第13章 威胁 敢找我同桌的茬?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余燃就知道自己八成可能大概应该肯定是完了。 当了那么久游戏人间的浪荡子,终究还是在何晚山身上狠狠栽了跟头。 “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对。”何晚山说这话时眼神极其认真地注视着余燃的脸。 他道歉道得情真意切,想着对方能原谅他的冒失,可某人却因为他轻飘飘的两句话彻底沦陷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哼,我才没有生气。”余燃的声音微哑,扭过头不去看他,本就偏于冷感的五官装起凶来倒有几分煞有其事的作态,“你以为我是小学生吗,就这么点小事,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何晚山一开始倒还被这副唬人的腔调骗到,正琢磨着该说什么好话哄一哄,结果一低头就眼尖地瞧见了某只不安分的手飞快地拿走了桌上的两颗奶糖。 “不过你既然真心实意地道歉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余燃别扭地把奶糖藏进外套口袋,心里那点小傲娇几乎全摆在了脸上。 然后心情颇好地把手里的习题本往他面前推了推:“这题我不会,你教我。” 恰好路过的徐嘉行一看,顿时乐了。 好家伙,搁这扮猪吃老虎装萌新呢。 “燃哥-这题我也不会-也教教我呗——”徐嘉行夹着嗓子娇滴滴地冲余燃抛了个媚眼。 余燃顿时被恶心到了,也知道徐嘉行是话里有话,于是又羞耻又生气地冲着徐嘉行的椅子踹了一脚:“滚滚滚!不会找老师去!” 徐嘉行被这一脚踹得差点头磕桌子上,虽然生气,但也对自家好兄弟的双标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在心里为有点好骗的何晚山同学感到惋惜。 何晚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戳穿,而是垂眸认真地把题目给余燃讲解了一遍。 余燃听得认真,何晚山也讲得细致。讲完题目后,何晚山拿出习题册继续做题,余燃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没过多久就挨着他睡着了。 何晚山题目做着做着突然感觉右边胳膊一沉,扭头一看,余燃歪着头,左脸颊几乎全压在他小臂上。 这是何晚山第一次见到余燃睡着的模样。 此时阳光正好,靠着他入眠的少年神情安宁,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温白夏日的包裹下胧着一层轻盈的光感,所有的桀骜难驯都因一场午后的小憩收敛,好看的眉眼里难得透出几分年少未褪的青涩稚嫩。 何晚山垂眸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日光里余燃安静的睡颜,眼神里逐渐有了轻飘的游离感。 在他遇见过的人里,余燃毫无疑问属于存在感极强的那一类,好像天生就该得到众人的瞩目。 这么想着,他好像也就不难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古怪荒诞的梦。 余燃,的确有非常吸引人的魅力。 也不知道这样独特耀眼的人,以后会成为哪个女孩难忘的青春。 / 午休结束后,醒过来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歪在何晚山身上的余燃脖子通红,对自己靠着何晚山睡着的事闭口不提。 何晚山想他或许是觉得尴尬,也就没有提起。 下午的课结束后,两个人一块去学校食堂吃了晚饭,回到教室还没来得及坐下,紧跟着走进的教室的赵雨凝就告诉何晚山,说班主任老刘让他去办公室里拿晚自习要讲解的考卷。 闻言,何晚山立刻起身,准备去一趟办公室。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教室多久,就有人开口叫住了他。 “何晚山。”叫住他的人是两个不认识的男生,看身上穿的校服样式,应该和他一样是高二的学生。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讲。”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个子比较高的那个先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示意他跟着他们走到二楼尽头的拐角。 “这里人多不太方便,你跟我们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何晚山说实话并不想跟着过去,他不认识这两个人,而且晚自习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得抓紧时间去班主任那把等会要讲解的试卷拿回来分发下去。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事。”何晚山说着就想绕开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如果你们有重要的事的话,下次可以直接来六班找我。” 但对方显然并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一左一右半强迫地拉着他躲到了楼梯下的过道。 “我们没有恶意。”两个人松开手,其中个子稍矮的男生笑嘻嘻地开口解释道,“我们就是找你来和你说点事,不耽误你多少时间。” 天知道他们为了找到合适的时机在六班门口的过道里蹲守了多久。 何晚山的生活轨迹很单调,每天都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很少有空闲的时候。再加上学校严格限制串寝,何晚山他又恰好和学校里有名的混世魔王同班同桌,以至于他们好几次掐着点想找人,都被黏在何晚山身边的余燃给吓了回去。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们当然不可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轻易放人走。 手段或许是有点粗暴,但这也算是他们两个特招生前辈给新人的一点小教育。反正何晚山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除非闹出伤人的大事,不然学校才没工夫管他们这些高分工具。 何晚山也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敢直接动手,说话又是这么粗鲁的态度,他就是脾气再好也难免有些生气:“你们到底要找我说什么?” “你最近,和六班的余燃走得很近啊。”个矮的男生有点阴阳怪气地看着他。 何晚山不明白话题怎么就扯到了余燃身上,明明这两个人都不是六班的学生:“我和余燃走得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是没有,我们只是作为过来人奉劝你一句,你和余燃他们靠得这么近不是什么好事。”个高的男生压着嗓子对他说道,“那些有钱人才不会真心和你做朋友,他们有钱人只会和有钱人玩。他们现在口口声声说把你当朋友,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这种凭本事考进来的人。”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我们没什么意思,就是好心想告诉你,我们才是该站在同一个战线的朋友。” 此话一出,何晚山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眼前两个人找他是什么目的了。 赵雨凝和他提起过,历城高中在北京非常有名,有名的原因倒不是升学率有多高出过多少市状元,而是因为里面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过上普通人寒窗苦读十几年也争取不到的人生。 在这种无法靠努力来抹平的落差下,经过层层筛选才得以考进这所学校的特招生中自然会有一部分人对此心生不满。 一些特招生在学校论坛匿名发帖吐槽班上的富二代不学无术装腔作势,无缘无故被扫射到的学生自然不肯吃这个闷亏,也跟着在论坛上回怼某些特招生自命清高眼红别人家世好。 而其中被针对最多的,就是余燃。 余燃和许落星他们在历城高中的风评不太好,这件事其实在他刚入学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他。 他和余燃的初次见面也算不得愉快,如果没有和余燃成为同桌,他或许也会和眼前这两个人一样,先入为主地把余燃认定为不学无术的混混。 但亲自接触过之后,他才发现,余燃其实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可怕,他只是在某些问题的处理和表达上有着自己的想法。 虽然他直到现在都不清楚余燃那时候为什么没带他回班级,但这件事现在对于他而言似乎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余燃的确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了朋友。 既然成了朋友,那他就有责任在朋友遭人诋毁的时候保护他。 “你们,不是六班的学生吧。” 正准备继续往下说的两个人表情一愣,像是没想到看着温吞好拿捏的何晚山听到这些话后会是这样的态度。 “既然你们连六班的学生都不是,你们怎么就清楚余燃的为人了?”何晚山表情严肃,温润的轮廓显出几分玉质的冰凉,“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要特意来找我说这些话,余燃是怎么样的人我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你们来教我怎么做。” “何晚山!你要是选择站在余燃那边,就是和我们作对!”眼看着说服不成反倒挨了一顿训斥,个矮的男生似乎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涨红了脸就想动手。 “你以为那些个有钱人会帮你替你说话吗?你现在这么护着他们到时候有你后悔的!谁不会来帮你!”那人越说越兴奋,像是预见了他未来的下场会有多惨烈,眼里竟然还带了点同情。 “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何晚山无动于衷,心里最后一点对陌生人的耐心也消磨殆尽,“如果你们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也算得上是帮忙的话。”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你们废话。” 何晚山转身准备绕过两个人,他是真的不想再和这两个人浪费口舌,可个矮的男生却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何晚山,余燃肯定给了你不少好处吧你这么帮他说话。”个高的男生冷笑着嘲讽,脸上和善的伪装终于褪了个干净,恶意和敌视袒露无遗,“我可是听说了,余燃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把你介绍给他朋友不说,还给你送奶茶。” “要我说余燃他说不定是看上你了。”那人越说越起劲,最后直接口无遮拦地开始造谣揣测,“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一直单身。现在一想,有钱人嘛,玩得花点也正常,听说京圈里有不少有钱人就爱找你这样细皮嫩肉的男学生消遣——” “闭嘴!”一声拔高的怒喝突然响起,接着就是一阵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 许落星和徐嘉行冲上来一左一右把他护在身后,原本还气焰嚣张的两个人表情一凝,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仓皇地往后退了两步。 “真有本事啊。” 是余燃的声音。 何晚山回头看见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 余燃单手插兜,肩上披着校服外套,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下,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日光掠过,他看见那双黑得有几分瘆人的眼睛里戾气如荆棘横生。 “你们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找我同桌的茬?”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事要外出,早点发文 第14章 ‘约会’ 蓄谋已久的一见钟情 两个男生瞬间没了声音。 余燃是历城高中里出了名的狠角色,这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 他们就算再瞧不起他的张扬跋扈,也不敢讲坏话讲到正主面前,不然也不会避开余燃和他的狐朋狗友,专捡何晚山这样没背景的软柿子拿捏。 但他们也是真没预料到,他们都带着何晚山躲到了这里,余燃还能带人找过来。 “你自己做的事,还不让我们说了是吧。”个矮的男生鼓足了勇气喊道,“我们是为了让别人看清你的真面目,不让别人被你祸害!” “就是!”个高的男生也跟着嘲讽道,眼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干这种事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家大业大学校处分不了你,可你骨子里什么样的人我们所有人都清楚。” “嘶,为了让别人看清我的真面目?”余燃不怒反笑,慢悠悠地走到两个男生面前。 他个子本来就高,制式校服都遮不住那一身逼人的贵气。平时相处的时候何晚山其实没有察觉到余燃的性格有多难以接近。 如今面对着两个别班学生,他脸上的神情倒真坐实了乖戾桀骜的传闻。 “把威胁恐吓说成助人为乐,你们的嘴倒真挺硬的。” 余燃冷笑着抬手按住了两个人的肩膀:“你们在背后怎么编排我我不管,但你们要是敢把手伸到我朋友身上,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们自己也说了,我家大业大,学校都管不了我。既然如此,你们要是把我惹火了,我耍点你们说的有钱人的肮脏手段阴你们一手,你们也没本事反抗不是吗?” “先撩者贱这个道理我希望你们明白。”余燃俯身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想变得像你刚才对我朋友说的那样,就安分点别让我再见到你。辛辛苦苦通过考试来到这,你们也不想因为违反校规被退学吧。” 闻言,两个男生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们心里的恐慌。 余燃说的不是没有可能,要是真被举报到老师那,他们的行为很容易被认定为霸凌同学,情节严重的话被退学也不是没有可能。 余燃一看这两个人的怂样就知道这两个人是害怕了。 他这种事见得多了,也知道过犹不及物极必反的道理,于是就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准备把人赶走:“听懂了就滚。” 两个男生有些不甘心地往右退了几步,转眼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而这人一走,余燃才想起来何晚山还在场。 完了。 余燃身子都是僵硬的,他的心里情绪矛盾起伏,害怕何晚山会对他产生偏见,又希望能看到何晚山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余燃,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何晚山的嗓音温吞,开口便是安慰的话。 孰是孰非,孰对孰错,他一目了然,无需解释,更不会因为谁的话而轻易动摇。 余燃转身如愿看到了糟糕情绪消散后恢复平静的何晚山,看见他自始至终不曾动摇的目光和眼中对他坦荡得一览无遗的信任。 余燃眼底的戾气瞬间如冰雪遇光消融,心底的晦暗尚未燃起就熄灭。何晚山眼里的眸光太过纯澈,仿佛天大的罪行在这一刻都能被宽恕,再多的谣言在他面前都不攻自破。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相信你们的为人。”何晚山很认真地说道,似乎不必言明便已经看清他心里的恐慌,“谢谢你们来帮我。” 余燃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感动到的许落星就抢先一步像只猴一样吱哇乱叫地朝何晚山扑了过去。 “小桥!你星子哥爱你!快点让哥抱一个!” “诶呀!燃哥你干嘛打我!” / 何晚山本来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已经告了一段落,但余燃第二天就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知道了两个男生的班级姓名,然后把他们两个人告发到了班主任老刘那里。 大概是没想到像余燃这样的不良学生也会搞打小报告这一套,被老刘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脸懵逼,最后每个人喜提六千字检讨。 何晚山的学校生活又回归到了平静,那天之后过了两周,那天出现的两个男生再也没有来找过麻烦,即使远远地见到,两个人也会故意躲开。 何晚山很快就把那天的不愉快忘在了脑后,入学后的第一次月考很快就如期而至。 都说逢考必放假,小考放三天,大考放五天,历城高中的校历安排虽然没有那么宽松,但月考结束后,除了高三,别的年级还是有两天的假期,连着周末一共四天可以休息。 何晚山没有什么能去的地方,早上起床后就直接去教室看书做题。 转眼间到了中午,何晚山合上教辅书,准备稍作休息再去吃饭,结果刚闭上眼就被脸颊上冰凉的触感吓得一愣。 余燃站在窗外,拿着一杯冰镇奶茶笑得有些恶劣。 “给你的,再不拿着可就掉地上了。” 何晚山听话地接过余燃手里的奶茶,经历了几次他已经摸清了余燃的行事方式。 虽然他依然不明白余燃怎么这么喜欢请他喝奶茶,但余燃向来是说到做到,说不要就扔,他如果拒绝,余燃真的会直接把奶茶扔掉。 “余燃,今天是周末,你怎么来学校了?” “当然是有事才来的。”余燃单手托腮靠在窗边,黑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晚夏繁茂的树影。 “好学生,有空吗?” “有空是有空。”何晚山放下手里的奶茶,学校布置的作业和他课后加练的习题都已经做完,他原本打算在教室里再看会儿书就回宿舍休息。 “有空就好。”闻言,余燃的眼睛一亮,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一点诡计得逞的狡黠,笑嘻嘻地关上自己推开的窗绕到了教室后门,“今天跟我一块出去逛逛?” 闻言,何晚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奶茶。 都说朋友之间要礼尚往来,余燃请他喝了这么多次奶茶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回请。 既然今天余燃来学校找他一块出去,他倒是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回请一次。 “好啊。”何晚山答应得爽快,倒是让余燃一愣。他原本以为得软磨硬泡一会何晚山才会答应和他一块出去,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得这么快。 余燃伸手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似乎有点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味道。 果不其然—— 何晚山前脚答应后脚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模样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北京城里便宜又好吃的店铺,全都是他来北京之前柳老师特意告诉他的。 他听学校里的其他老师提起过,柳老师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小城镇出身高考却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学了师范专业。 柳老师成绩优异性格也好,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留在北京这座大城市发展,前途无量。可就在他毕业两年后,柳老师却辞了北京的工作孤身一人回到了南方。 自此之后的五年,再没人听他提起过在北京的过往,直到他的学生通过了考试准备到北京上学。 “去这里吧。”何晚山指了指笔记本上的一个地址,“你请我喝了这么多杯奶茶,今天我请客。” 余燃心里一乐,反正只要能和何晚山一块出去就行,于是连忙点头说好,安静地坐在一边等他收拾好东西。 走出校门的时候何晚山还在心里考虑,到底是乘公交车还是坐地铁方便。 结果刚出校门,路边停车位里就有一辆他认不得牌子的轿车亮起了车灯,一个模样和蔼的中年男人从驾驶座下来,恭恭敬敬地对着余燃喊了一声小先生。 “明叔,帮我把之前订的餐厅取消了。”余燃走上前熟练地拉开车门,然后转身朝他招了招手,“晚山,你要去哪直接跟明叔说。” 闻言,何晚山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地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像余燃这样家世的人,出门自然有司机接送,反倒是还在纠结公交还是地铁的他目光短浅了些。 于是何晚山掩下心里的尴尬,跟着余燃坐上了车。 柳老师给他推荐的小饭店离学校不远,大概只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何晚山和余燃一块坐在后座,车子启动,他却突然有些紧张。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余燃身处如此狭小的空间。 何晚山看着车窗上余燃侧颜的倒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几日前旖旎的梦境。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天真烂漫的理想主义者,可他还是忍不住浮想。 如果余燃在未来的某日坠入爱河,他这样的性子或许并不温柔体贴但一定会是个专情至深的爱人。他说不定真的会像梦里那样,在茫茫人潮中牵起某个女孩的手,拥抱着她在静谧的黑夜中亲吻。 何晚山一愣,回过神来顿觉荒唐又羞赧,偏偏这时候余燃恰好伸手递给他一盒糖果。 他来不及躲闪,伸出的手指不经意地在余燃手背上掠过,一星半点温热的触感,余燃拿着糖果盒的手猛地一颤,小半盒裹着玻璃糖纸的水果硬糖倒了满怀,里头还夹着一张广告语之类的花形小纸片。 也许是好奇心驱使,何晚山伸手把纸片翻到有字的一面,上面用非常漂亮的小楷印刷着这么一句话—— 【我和你的相遇,是蓄谋已久的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说: 余燃:今天小桥开窍了吗? 没有。 第15章 电影 小心思 何晚山不是第一次见这种装饰精致的小卡片。 去年生日的时候柳老师也送过他一盒差不多的糖果,听说是托大城市里的朋友特地买了寄来的,里头的小卡片上也像这样用印刷的楷体写着「生日快乐」。 “我来帮你吧。”何晚山把小纸片放在一边,弯腰去捡掉在底下的糖果。 被戳中心事的余燃眼疾手快地把纸片扔回糖果盒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夸这个所谓的糖果运气盲盒附赠的心情小卡片精准,还是该埋怨这玩意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先生,目的地到了。”明叔把车临时停靠在路边。 两个人下了车,照着地址一路找过去,最后在购物广场附近居民区的小巷子里找到了笔记本上记着的餐馆。 那是一家开了有些年头的东北菜馆。 老板是地道的东北人,说着一口带大碴子味的普通话,笑起来的模样有点像长胖的橘猫。 何晚山照着笔记本上写的点了两个招牌菜和两碗米饭。 东北菜是出了名的菜量大,满满一盘锅包肉放在南方的餐馆里估计能拆成四份,老板看他们是学生,上菜的时候又特地多送了他们一小盆汤。 两个人吃饱喝足后,何晚山去结了账。两个人一餐一共花了一百多,这在他的故乡小镇上算不得便宜。 但在北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种价格能吃到这样的菜品实属不易。 正是周末,购物广场上行人很多,余燃带着何晚山兜兜转转,看见商场里的冰淇淋店立刻兴冲冲地跑过去排队。 何晚山快步走了过去。 “晚山,你喜欢草莓的还是巧克力的?”余燃转过头来问他。 何晚山不好意思说自己从来没吃过现做的冰淇淋,看余燃选了草莓,他也就跟着选了一样的草莓冰淇淋。 “吃完饭就是要来一个蛋筒冰淇淋。”余燃笑着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他。 何晚山小心翼翼地从余燃手里接过叠得高高的冰淇淋蛋筒,轻轻抿了一口。 很细腻绵软的质地,和他以前吃过的冰棍蛋筒是完全不同的口感。 何晚山的心情因为这一点柔软的甜味瞬间好了起来。 北京的晚夏依旧热得厉害,他含了一口甜凉的冰淇淋慢慢融化,草莓的香气在唇间缠绵,湿哒哒的甜腻滋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初吻、恋爱之类美妙的字眼。 余燃带着他在商场里逛了好一会,很多事物对于他来说都是第一次见,余燃也很有耐心地给他一一解释。两个人从商场一楼一路往上,最后走到了顶楼的电影院。 余燃提议说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看一场电影,何晚山回想起他上一次看电影还是十年之前,相关的记忆都有些不太明晰。 其实他在原来的市高中念书的时候,学校周围也有电影院,班上的很多情侣都会去那里看电影。他从来没去过,一是因为没时间,二则是没有人陪。 这么想着,何晚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既然都已经到了电影院门口,有人相陪看电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个人进了电影院,大厅的主屏幕上滚动播放着电影预告和当日排片。何晚山把每一部正在院线上映的电影名字和简介都细细地看了一遍,询问着余燃的意见想要选出两个人最想看的那一部。 余燃对电影其实并不感冒,说要看电影其实只是找借口和何晚山多待一段时间。他好像天生就不喜欢这种人为制造的剧本,让他完整地看完一部电影简直比登天更难。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几次来电影院,也是许落星生日的时候,大家一块来陪许落星看喜欢的电影。 “你来选吧。”余燃把选择权交给何晚山,他是真的不在乎看什么电影,对于他来说,重要的只是陪着看电影的人。 何晚山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线下影城,不知道该选什么题材干脆就直接选了档期里评分最高的电影,本以为会是什么当期的大制作影片,等到落了座才发现这是一部小众的文艺片。 电影很快开场,巨大的荧幕上出现电影的名字。 余燃买了爆米花和饮料,等到电影开场后带着何晚山坐进影厅最后排的角落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类题材的通病,大多文艺爱情片都逃不过一波三折的套路,你情我愿一往情深却偏偏因为命运分离,多年之后再见不是早已形同陌路就是已经阴阳永隔。 余燃看了没几分钟就开始走神。说实话,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狗血的情节。彼此相爱的人明明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却偏偏要因为一些人情世故彼此错过,最后的结局不是物是人非就是生生错过。 又是一个无聊的情节,余燃靠在椅背上悄悄地看身边的人。 他不喜欢这电影,但何晚山倒是看得很认真,连放在手边的爆米花都没怎么动。 何晚山一开始的确是在认真看电影,虽然文艺片并不是他的取向,但坐在电影院里和许多人一起看一场电影,的确是一次独特的体验。 然而,不知道从那个情节开始,他的思绪逐渐飘远。盯着巨大荧幕上那些晃动的光线,他朦朦胧胧的好像看到了某些夏日,香樟割裂着日光,冰镇的可乐有着摇晃不定的泡沫。 他和另一个人坐进影厅昏暗的角落吃同一桶爆米花,亲密无间的姿态,指尖偶尔会轻轻碰在一起。 何晚山愣怔出神,下意识地想要看清昏暗中的人到底是谁,一扭头却恰好对上了余燃的视线。 “怎么了?”余燃的声音压得很低,本就很有磁性的声线入耳带起一阵灼热。 何晚山摇了摇头忙不迭地移开视线,脑子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瞬间散了个干净,回过神来认真地看起了电影。 / 电影散场后,余燃去退还看电影时用的3D眼镜,何晚山则站在影院大厅里等余燃回来。 几分钟后,有人远远地从观影厅的另一个出口走了出来,侧着头像是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 何晚山一眼看过去以为那人是余燃,连忙走了上去。然而,他嘴里余燃两个字刚说出口,那人的视线就循着声音落在他身上。 不是余燃。何晚山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虽然和余燃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他很清楚余燃的脸上从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他向来坦荡桀骜,不会笑得像毒蛇般忸怩作态,更不会用让人感到不适的审度目光对谁评头论足。 “抱歉,我认错人了。”何晚山立刻后退一步和面前长得和余燃很像的人拉开距离。 “没关系。”那人转过身和善地露出一个笑容。 何晚山才发现这人的五官其实和余燃并没有很像,只是侧颜神似,穿着打扮也有点相近,但正脸远没有余燃端正漂亮。 何晚山微微一愣,一瞬间的心情微妙得像是在逛超市的时候在货架上见到了一个假冒伪劣的赝品,没见过正品看着倒还觉得造型精巧,见过之后只觉得粗制滥造。 这样的比喻或许不太恰当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先入为主的恶意,可他不知怎么的,看到眼前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何晚山潜意识里并不想和这个人有太多纠缠,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后就准备离开,可对方却并没有就这么直接让他走的意思。 “对了,你刚才说了余燃?”那人微微俯身,和余燃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上保持着亲切的笑容,眼里有几分惊讶,一副哥哥见到弟弟同学时很是高兴的模样,“真巧,原来你认识我弟弟,我是余燃的哥哥余声。” 作者有话说: 新的角色已经出现,让我们一起抱紧燃子哥给予他幼小的心灵一丝温暖 第16章 偏爱 就是要明着袒护 余燃归还3D眼镜后一下子就被影院里的娃娃机吸引了目光。 他个人的取向里其实很不喜欢毛绒玩具,平日里见到这种抓娃娃机都是直接略过。 可这回他看着机器里像极了何晚山的大阔耳狐玩偶,心下一动就去旁边换了一把硬币成功抓出一只玩偶。 余燃抱着玩偶,心情颇好,他之前就看到何晚山的书包上有个可爱的毛绒小狗挂件,想来这种可爱风格的毛绒玩具他也一定会喜欢。 然而,他的好心情没保持多久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搅乱得稀碎。 余燃拿着玩偶快步走了上去。 此时的何晚山已经明里暗里多次表达出不想和对方继续交谈的意思,可自称余声的男生却像是完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反倒异常热情地拉着他说东说西。 直到一道身影横在了他们两人中间。 是余燃。 “是小燃你啊。”余声说话的语气亲昵得很,再加上有五六分相似的长相,无论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之间是关系不错的亲兄弟。 但余燃很明显不吃这一套。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出现在我视线里吧。”余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冰冷异常,不用明说都能看出他对眼前这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的厌恶。 “小燃你果然还是不愿意接受我这个哥哥啊。”余声温柔地笑了笑,被余燃说了这么一番不留情面的话也没有生气,像是早就习惯了对方咄咄逼人的抗拒态度,“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毕竟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余燃一看这副在别人面前装得兄友弟恭的样子就觉得心烦。 “晚山,你等我一下。”余燃把手里的大阔耳狐毛绒玩具塞进了何晚山手里,然后一把抓住余声的胳膊往影院的紧急疏散通道里走。 余声在何晚山面前还装得柔弱无辜,一副被拉着走完全没法反抗的样子。等到他和余燃独处就立刻原形毕露,啪的一声冷笑着甩开了余燃的手。 “你还真是老样子啊,余燃。”余声揉了揉自己被抓痛的手臂,“一点都不会在公共场合控制你的臭脾气,也难怪传到爸爸耳朵里的总是你打架斗殴违规乱纪的事。” “是吗?”余燃听了他的称呼不怒反笑,“有段时间没见你倒还是这么厚脸皮啊,刘声。” 余燃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把语气咬得很重。 被戳到痛楚的刘声猛地变了脸色,脸上那点习惯性用作伪装的温柔瞬间消失殆尽。 “余燃,就算你否认,我也还是你爸的种,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我姓余是爸爸也默许的。” “默许?”余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连下半身都管不住甚至还在婚前搞出私生子的男人,在余家能有什么话语权?” “你也别总一口一个爸爸的,连余家户口都没上的人在这攀什么亲戚。” 闻言,刘声脸上一阵青白,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余燃说得的确没错。 只要他余燃还存在一天,他刘声就只能是连姓氏都不配有的私生子。可笑他的母亲还想着用孩子威胁余家,脑子里甚至还做着明媒正娶的春秋大梦,却不去想,能在豪门名流的大家族里掌事的男人哪个会是轻易被情妇拿捏的软柿子。如果不是他恰好是个男孩,那个和他血缘上是父子的男人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你总是对哥哥说这些话的话,被别人听到会误会的。”刘声意有所指地望向了走廊外,“你外面的那个朋友,看着不像是圈子里的人啊。他和你走得这么近,恐怕还不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事吧。” “刘声!我警告你离我的朋友远一点!”余燃脸上的表情登时紧张了起来,就连刘声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这样遮掩不住惊慌的表情。 看来这个人对他来说很不一般啊。刘声暗暗在心里记下了一笔。 余燃一看他脸上恶心的笑容就知道这人又在想着对他身边的朋友下手。 自从那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血缘上应该是他哥哥的刘声就处处针对他。 无论是朋友还是东西,只要是他有的,刘声都会想尽办法抢到手或是毁掉。 “我劝你不要打晚山的主意。”余燃冷声开口,“你别以为我是真的不敢动你。” “啊,原来你都知道了。”刘声笑容里的温柔与伪善悉数褪去,和余燃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上神情无辜又残忍,“我只是说了一些实话而已,他们怎么判断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既没有怂恿他们敌视你,也没有故意挑拨离间。” “背叛你的,自始至终都是你所谓的那些好朋友,我又没有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逼他们离开你,你怪我这个局外人又有什么用。是你那些个所谓的朋友总是轻易地就相信我的话疏远你。你与其来怪我,倒不如自己反思反思,你怎么就遇不到一个不论别人说什么都始终相信你的朋友呢?” 刘声眼带讥诮,漆黑的眼底陡然盛满了直白的恨意:“而且你别忘了,我可比你大十个月。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小三的儿子,还说不定呢。” “刘声!”余燃猛地掐住他的肩膀往墙上狠狠一推,刘声狠狠地挨了这一下,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我和你说过吧,不要提和我妈妈有关的事,除非你想死。” “余燃,你是想动手了是吗?”刘声的额前不受控制地沁出了冷汗,被攥住的肩胛骨一阵剧痛,“别忘了你的朋友还在外面等你呢,你说要是我脸上带伤地走出去,他会怎么想?” “啧,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也难怪爸爸那时候想把你送到精神病院里去。换做是我我也不敢把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留在身边。” / 余燃带着人离开后,何晚山抱着玩偶安静地坐在影院大厅的公用沙发上休息。 大概十来分钟后,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是谈了些什么。 “我听余燃说,你叫晚山对吧。”刘声走到他面前,俯身温柔地对他笑了笑,“我和小燃之间有些小误会,今天的事让你见笑了。小燃会找你这样性格的人做朋友真是少见,如果他欺负你,你可以来找我。” 何晚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很少会这么厌恶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眼前的人长相漂亮,举止优雅,任谁看了都会先入为主地觉得这是个亲切温柔的人。 可他看着那张脸上刻意到虚假的伪善和做作,却只觉得厌烦和恶心。 这个自称是余燃哥哥的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藏在绮丽花叶之下色泽艳丽的毒蛇,漂亮的外貌是纷繁绚丽的鳞片,温柔的笑容是故作无害的毒牙。被那双眼睛掠过的地方,都会不由自主地泛起蛇类动物爬行后的冷腻感。 “不会的,余燃不会随便欺负人。”何晚山温声回答,“我和余燃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只靠第一印象去了解一个人是有失偏颇的。” 似乎是没预料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刘声一时间有些语塞。 以往他见到的那些余燃的朋友,除了同样是名门圈里知道内幕的,其余的一听他是余燃的哥哥,态度都要和缓几分。可眼前这个看着安静乖巧的男生却一点都不卖他的面子,说起话来倒牙尖嘴利得很,话里的意思就差明着说他既然不了解余燃就不要随便乱评价。 看来是踢到硬茬了。 刘声在心里不屑地啧了一声,被怼了也不生气。 他对外好哥哥的形象不能倒,和余燃相处的这几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站在余燃这边的人。 但人嘛,追根究底不过是被舆论操控的动物,总是喜欢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三人成虎,他有的是耐心。 “你应该也听说过小燃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刘声装作不经意地揉了揉手腕上显眼的红痕,那是他刚刚出来的时候自己掐的,“和小燃这样性格的人相处起来很辛苦吧,我这个做哥哥的,先替小燃向你道个歉,希望你以后能多多包容小燃的缺点。” “不需要道歉。”何晚山心里莫名升起一点火气,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他总算清楚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的厌恶感究竟是从哪来的了。 试问有哪个哥哥会在初次见面的弟弟朋友面前大谈这么隐私的家事,五句话里四句不离余燃糟糕的性格和顽劣的行迹,就像是在故意数落余燃的不是给他听一样。 “余燃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他人很好很照顾我。”他抬起头,眼里少有地透出几分严肃,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所以你不需要代替他向我道歉,他没有什么缺点需要我包容。” “倒是你,既然你说你是余燃的哥哥,可你未免对他也太不了解了。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你是故意在朋友面前说余燃的坏话。” 作者有话说: 刘声:逼逼赖赖; 晚山:我不信,你瞎说,不听,闭嘴; 燃子哥:啊啊啊晚山他无条件信我,他心里有我(少女心jpg(手动狗头)) .感谢在2022-05-26 20:46:08-2022-05-27 17: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舞台剧 王子与继母 听到了这番话,跟在后头的余燃瞬间心里乐开了花。 顿时气也不生了,心情也舒畅了,一扫今天遇到刘声的晦气,走起路来都带劲。 “如果你没别的事就别在这里妨碍我和同学了。”余燃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走到自家小同桌身边下了逐客令。 何晚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余燃一眼,他刚才说的话有些太过分,对方就算和余燃关系再不好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万一余燃因为他说的话生气就不好了。 然而,站在他身边的余燃看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是高兴地开口赶人,语气直白得就差没直接让对方滚。 刘声最后离开的时候整张脸都是僵的。 何晚山猜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应该说了些不太好的话,不然余燃也不会这么直接地赶人。但余燃的心情却看着很不错,不仅陪他逛了一下午的商场,最后还让明叔特意送他到了校门口。 四天假期结束后,学生照常返校上课。 何晚山没怎么把假期发生的事放在心上,倒是许落星和徐嘉行,一见到他就兴冲冲地凑上来吃瓜。 “晚山,听说你把刘声那小子怼了?” “啊?”何晚山乍一听还没明白许落星在说什么。 “燃哥他都跟我们说了。”许落星乐得直拍肚皮,“晚山你也太厉害了,刘声那家伙就喜欢在燃哥的朋友面前装关心弟弟的贴心好哥哥,靠着那副德行还骗了不少人。结果你完全不吃这一套,我都能想象到他气得跳脚还得摆着一张笑脸的憋屈模样了。” “刘声?”何晚山敏锐地注意到了许落星话里的名字,“他和我说他叫余声,是余燃的哥哥。” 许落星一听这话脸都黑了:“什么余声啊,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他还真把自己当余家人了!” 说着还不屑地嘬了嘬牙花子。 “他户口本上的名字是刘声,血缘上和燃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许落星气冲冲地开了话匣子,“他妈是余燃他爹公司里的秘书,和余燃他爸一夜情之后就有了他,取名叫刘声其实就是谐音「留生」,意思就是他妈执意要把他生下来。而且他还——” “行了行了,你这张嘴怎么老像漏风似的。”徐嘉行熟练地给许落星来了一波捂嘴,顺便解释道,“晚山,落星刚说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因为涉及到燃哥的家世,我们都是外人,就算知情也不好在背后声张。” “总之晚山你离刘声远一点就对了,那个人心机深沉得很,总是装得很善良很可怜来靠近燃哥身边的朋友。他看到你和燃哥走得近肯定会来接近你,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何晚山听了这番话,点点头表示理解。 涉及到余燃的家事,他不应该过多打听,除非是当事人同意。 而就在这时,话题的主人公余燃也从教室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脑门发亮的班主任老刘。 老刘站上讲台:“同学们,有件事我要宣布一下。” “学校的艺术节就快到了,我们班抽到的表演节目是舞台剧《灰姑娘》,具体的剧本编排我已经委托给了文艺委员,今天我们就先把具体角色安排一下。”老刘从讲台底下摸出了一个大大的抽签箱,“老规矩,按照学号一个个上来抽,每个人都得演,谁都别想给我逃,抽到不想演的也不许换。” “尤其是你,余燃!”老刘特别点名了日常跑路的余燃。 他当了两年班主任,就没见余燃参加过一次集体活动。 这当学生的这么没有班级荣誉感怎么行?!这次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再让这臭小子跑路。 “你上来第一个抽。” 余燃被点名了倒也不生气,站起身走上讲台随手抽了一张就回了座位。 老刘也是没想到这刺头今天居然这么配合,连带着之后的同学也很快完成了抽签。 抽签结束后,老刘抱着抽签箱提醒道:“大家都去文艺委员那登记一下角色,公平起见抽到什么就是什么,不准和同学换。” “老刘,不能把女角色给女同学演吗?”许落星第一个站起来举手发言。 老刘笑得相当和蔼:“不能。” “可我不想穿裙子啊。”许落星哭丧着脸,“我幼儿园穿裙子演朵花的照片到现在都还被我妈装相框裱在家里,妥妥的黑历史我可不想再有第二个。” “知足吧,隔壁七班抽到的武术表演,他们班主任张师傅已经准备去找个专业的武术指导来教他们了。”徐嘉行冷冷地说起了风凉话,“想想外头这大太阳,上完课还得出去重温军训,这罪受的还不如演舞台剧。” 话虽然说得没错,但许落星还是有点不大乐意:“嘉行,你就偷偷和我换一换呗,你演灰姑娘的二姐,我演王子的侍卫。” “那你倒是别和老刘自爆卡车啊。”徐嘉行幸灾乐祸地吐槽,“你要是不和老刘说还没人知道你是个女角色呢,你现在一说,到时候被老刘逮到了我可不管。” “可恶!”许落星暗自咬牙,“诶,燃哥你抽到什么了?” “白马王子。”余燃兴趣缺缺地把手里的纸条扔在桌上。 他向来对这些繁琐的活动不感兴趣,要不是老刘非逼着他参加,他早就翘课溜之大吉。 “可恶,这就是传说中的帅哥光环吗?六十多个角色里唯一的男主角,第一个上去抽居然就抽中了。”许落星看着桌上的纸条发出叹息,“好羡慕不用穿女装啊。” “你想要就给你。”余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麻烦死了。” “不了不了。”许落星连忙摆手拒绝,“白马王子这种要颜值的角色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燃哥上去演就算演得像坨屎,光靠脸也能拉一波票。我上去演别说拉票了,不把我叉出去就不错了。” “而且主角的话,台词应该很多吧,还是算了。” “那晚山呢?”许落星苦兮兮地凑到了何晚山身边。 何晚山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以前的学校比起丰富学生的课余活动更注重学生的成绩,艺术节、音乐节这种全校范围的活动基本没有。 “我是继母。”何晚山把手里的纸片摊开,上头「继母」两个大字龙飞凤舞。 原本还在热闹讨论角色的人全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从「继母」两个字转移到何晚山温润秀气的脸上,然后相当默契地瞪大了眼睛。 “这——”许落星的表情像是吃果冻梗住了。 这倒也不能怪他反应太大,实在是角色和本人太不搭,班上六十来号人,哪怕是他燃哥来演继母这个角色他都能勉强接受,但何晚山—— 许落星看着眼前这张温吞柔和的脸,再想想对方平日里温声细语的样子,实在是想象不出对方演嚣张跋扈颐气指使的恶毒继母会是什么模样。 “继母这个角色好啊。”许落星干巴巴地打圆场,“正好和燃哥有对手戏。” “是吗?”何晚山虽然不怎么看童话故事,但对灰姑娘这种家喻户晓的故事还是了解的,“可我记得继母和王子有交集的情节不是很多啊。” “而且结局也不好啊。”许落星看着自己手里饰演灰姑娘二姐的纸条欲哭无泪,“两个姐姐被鸽子啄瞎了眼睛,继母被脱光衣服塞进钉满铁钉的木桶里滚下山坡。” 许落星一个熊抱搂住何晚山:“小桥,我们俩好惨啊,不仅要穿女装扮女人,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燃哥你好狠的心!” “这关我什么事?”余燃黑着脸把变成狗皮膏药的许落星从何晚山身上扒了下来,“别角色入脑行不行,不就是一个舞台剧吗?” 许落星嘿嘿一笑,矫情完也就安分了。倒是徐嘉行看着脸色有些不太好的自家好兄弟,突然计上心头。 “白委,现在有空吗?”徐嘉行趁着午休快要结束的时候凑到了文艺委员面前。 六班的文艺委员白诗翊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文化人,家里祖上三代都是编剧,耳濡目染之下她本人也对编剧非常感兴趣,舞台剧剧本的编排自然也就落在了她身上。 “事先声明,我这删换不了角色。”白诗翊一看平日里和她没什么交情的徐嘉行笑嘻嘻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对方一定是打舞台剧的主意,“让全班都参加是老刘下的死命令,你就是来找我我也帮不了你。” “啧,同学一场,白委你怎么就把我想得这么狭隘呢?”徐嘉行很上道地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我来这不是给你添麻烦的,而是给你提提意见的。” “我听说了,去年艺术节我们班输给十六班这事,你一直耿耿于怀。今年咱们班抽到了舞台剧,这的确是个很稳妥的节目,但就是因为太稳妥了,想要演出花来就更难了。” 白诗翊眯了眯眼,把笔尖朝前面的座位指了指:“坐下细说。” 徐嘉行立刻很上道地坐下继续说道:“你比我更清楚吧,想要在艺术节脱颖而出,照搬经典那是行不通的。” “灰姑娘,多老的故事,大家老早都知道剧情了,炒冷饭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白诗翊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她经常跟着家里长辈去剧院,所以很清楚观众对于耳熟能详的经典故事的确很难有新鲜感和观看欲:“那你说该怎么办?” “简单啊,你把剧情改一改,演点大家意想不到的东西不就行了。”徐嘉行压低了声音,悄悄地示意道,“比如,你可以把人物关系改一改,继母……也不一定非要是反派对吧。” “你家里的长辈都是干这行,你肯定比我清楚,继母这人设要是放在现在,就是妥妥的——” “美貌寡妇离异带俩娃!”编剧世家出身的白诗翊立刻秒懂,“寡妇文学!”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谢谢嘉行哥! .感谢在2022-05-27 17:43:15-2022-05-28 17: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小甜点 恨不得人尽皆知彼此相爱 “啊??” 未曾设想到会拐进这条歪胡同的徐嘉行愣住了。 “没想到你还懂得挺多啊,徐嘉行。”没想到对方还在这方面有所涉猎,白诗翊眼前一亮,发出了肯定和赞扬的声音,“何同学的气质也刚好挺符合寡妇文学的常见人设。” “等等!等等!”徐嘉行急了。 他来找白诗翊,原本的打算是想让她夹带点私货,给自家好兄弟谋点福利。 余燃最近正和他南方来的小同桌打得火热,难得遇见个合眼缘的人,他身为好兄弟怎么着也不能让两个人在舞台剧里相恨相杀。再加上两个人颜值摆在那里,帅哥之间多点互动还能拉拉票。 但他是真没想到,白诗翊的脑回路居然跳过正常流程,直接急转直下一大逼兜扎进了十八禁乡村不伦文学。 “我的初步构想是这样的。”白诗翊灵感来了脑子转得飞快,徐嘉行还在发呆的时候她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讲起了剧情梗概。 “两度嫁为人妻的他痛失爱人,阴阳永隔的伤痛让他不再相信爱情。他本想着随亡夫而去,却不得不为了膝下三个刚成年的孩子怀抱着对亡夫的思念继续生活。就在这时,王国为了王子的婚事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他带着女儿们参加,希望她们能得配良人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却没曾想,王子竟然在宴会上对两度嫁为人妻的他一见钟情,不顾世俗的目光对他展开热烈的追求——” “等一下!” 徐嘉行连跪下对白诗翊唱「听我说,谢谢你」的心都有了。 真要这么改,明年今天许落星就得带着蜡烛纸钱去他坟头蹦迪。 “我觉得这个剧本,应该还能有商量的余地。”徐嘉行忍着头皮发麻的危机感试图劝阻思维发散到天涯海角宇宙洪荒的白诗翊,“咱就是说,儿童童话魔改成十八禁不伦强制爱,是否有点……” “怎么就十八禁不伦强制爱了?!”白诗翊对徐嘉行的评价表示非常不满,“两个人都是单身,没劈腿没出轨没重婚,你就不许人家离异带仨娃的美貌人妇梅开三度是吧。” 徐嘉行脑阔子嗡嗡作响。 他一直觉得人的xp是自由的,白诗翊说的这剧本要是放在别的班,他一定第一时间到场加油做个拱火乐子人,甚至还会鼓励人家再往剧本里加个啵嘴。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徐嘉行试图抢救一下自己:“都说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总得给人家格林兄弟留块棺材板吧。” 灵感上头的白诗翊自然不买账,当机立断地反驳道:“《灰姑娘》童话原版其实就不是什么能给小孩子看的东西。再说了,格林兄弟都什么年代的人了,他们就算是有棺材板也早就烂干净了。” 说着也不管徐嘉行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从座位上起身,转头就去找负责筹划舞台剧的班干部一块商量起了剧情。 徐嘉行面如死灰地回到了自己座位。 身后坐着的两位当事人这时还对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一个在认真地讲解物理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另一个在扮猪吃老虎装啥都不会的萌新。 何晚山拿着水性笔在草稿纸上详细地写出解题步骤,每一步写完都会停下来询问身旁的人听懂了没有。 徐嘉行看着后头其乐融融的氛围,心想这回要是不来点大出血,恐怕燃哥真不会放过他。 于是他揪准余燃出去上厕所的时候跟了上去,放水洗手烘干一套常规流程下来后,笑眯眯地图穷匕见。 “燃哥,这个给你。”徐嘉行把自己好不容易从自家老姐手里求来的打折券塞进了余燃手里,“这是二环新开的甜品店,主打高端甜点,每天只招待三十位顾客,味道绝对没话说。” “嗯?”余燃有点疑惑地看了徐嘉行一眼,“嘉行,你惹事了?” 这也不能怪他多想,徐嘉行是出了名的甜点控,平日里有什么高档甜品店的打折劵都是自己独享,要他分出来几张就和要他命一样。 “哪有!”徐嘉行冷汗都下来了,“我这不是寻思着,燃哥你最近想和晚山打好关系吗?” “嗯?”余燃没想到自己暗搓搓的小动作在别人眼里居然已经这么明显,突然被这么一说,倒还有点小羞涩,“瞎说,我哪有。” “诶呀,别装了。”徐嘉行一副「哥们都懂」的表情,“燃哥你奶茶买多了该换换样式了,总得请人家吃点好的不是。” “嘶,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余燃犹豫了一下。 他本来没打算要,他太清楚徐嘉行的德行,知道这货无事献殷勤必然非奸即盗。 但他又想到何晚山对甜点的偏爱,这家甜品店他之前也去过,虽然价格不太平民,但味道的确好,有了这个打折劵,他就有理由带着何晚山去吃一次。 “行吧。”余燃点头收下,也没去想徐嘉行突然大方上贡的理由。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何晚山吃完晚饭准备去校外的文具店买几根笔芯。 余燃看准机会,借口要买笔记本跟了上去,两个颜值颇高类型不同的男生走在路上自然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女生议论纷纷。 余燃走在何晚山身边,下意识地把每个落在何晚山身上的目光都狠狠瞪回去。何晚山的目光一转过来就装成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文具店离学校不远,走过一个红绿灯就能到。 “红灯了。”何晚山看了一眼路边的信号指示灯。 此时恰逢晚霞漫天,学校外的街道上行人如织,一对穿着时髦的青年从他们身旁经过,转弯时眼尾余光瞥见两人在狭窄的小巷里热烈地拥吻。 何晚山一愣,一时间竟然忘了跟上余燃的脚步。 “怎么了?”察觉到他并未跟上,余燃走回他的身边,循着他的视线望入小巷。 紧接着余燃也看清了小巷里发生的一切,正在说着的话戛然而止。 绿灯亮起,两人站在原地。 何晚山脸颊烧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 他其实并不反感同性之间的爱恋。只是在他的印象里,这样不被世俗所宽容的爱,似乎一直是隐秘且不能为人所知的存在。两个男人不言爱语,相交的眼神也深藏端倪,互相遮掩不可言说的爱意。 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爱,有朝一日也能轰轰烈烈地袒露。 可视线里,那两个人在小巷里肆无忌惮地拥吻,不在乎旁人的视线,像是恨不得人尽皆知他们彼此相爱。 “晚山——”久久的沉默里,是余燃先开了口。 何晚山听过许多人叫他的名字,可这一次,这一刻,他的心因为这简单的两个字漏跳了一瞬。 “你……觉得怎么样?”余燃难得有些结巴,像是每个字都在艰难地往外蹦。 何晚山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余燃在指什么,他似乎在潜意识里就认定余燃属于不会接受同性相爱的人,可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他却听见余燃的声音更加艰难地补充道。 “两个男人……那什么……你觉得怎么样?” 何晚山大脑一片空白,他猜不透余燃问这个问题的意图,也不敢如实回答。 他害怕抬头看到余燃眼里的厌恶与不赞同。可他的脑海里却又再次回想起那个分外清晰的梦,梦里的余燃也是像那两个人一样带着他躲进小巷,借着夜色腼腆青涩地向他讨要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如果是互相喜欢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爱情,只要不伤害别人,都应该得到祝福吧。” 何晚山不想欺骗余燃,犹豫一瞬之后还是如实回答。 这时有风从远方吹来,香樟树软薄的叶片被风吹得窸窣作响。 何晚山的脸颊被暮夏温热的晚风吹得滚烫,低头假装专心地细数每块走过的路砖,却不知道露在衣领外的后颈已经浮出羞赧的淡粉。 余燃伸手捂嘴,假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窃喜。 天知道他开口问的时候有多紧张,他知道这不是能在两个性取向未知的男人之间提起的话题,说出口的时候就怕何晚山反感。 不过,还好…… 余燃心情微妙地愉悦了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但他此时的心情就像是没了牵绳的气球,呼啦一声不管不顾地飞上了天。 “吃完晚饭,我们要不一块去吃甜点吧。” 一张被捏得微皱的甜点打折劵递到了何晚山面前。 何晚山抬起头,昏沉暮霭里,余燃假装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毫不在意的模样,嘴角却诚实地悄悄勾起,竭力克制的笑里藏着些十七八岁独有的傲娇张扬。 “新店开张,第二位半价。”余燃补充道,神情别扭得有些可爱,“嘉行给我的,这两天就要过期了,要不就……” 余燃的语气太认真,他从来没想过嚣张恣意惯了的人也会露出这样腼腆中带着些许紧张的表情。 也不知怎么的,连带着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明明只是一场饭后甜点的邀约,他却踌躇紧张地像是被人告白。 “会赶不上晚自习的。”何晚山眨了眨眼。 “没事,吃完我……我开车送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余燃: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晚山开始开窍了,两个人拧巴拧巴—— 下章预告:两人双双翘掉晚自习所去何处,燃子哥深夜夜宿晚山寝室究竟为哪般; 晚山:好紧张; 余燃:更紧张 第19章 夜宿 他喜欢你 “开车?”何晚山一听倒是愣了愣。 他之前在班委的生日登记册上看到过余燃的生日,余燃比他大了七个月,今年刚过十七周岁,不管怎么算都还没到能考机动车驾照的年纪。 余燃一听有机会显摆他的宝贝摩托车,顿时兴奋了起来。 十六七岁的男生,谁不喜欢拉风又酷炫的定制摩托,深更半夜叫上几个狐朋狗友,在专业场地里飚上一整夜比出胜负高低,这不论在哪都是可以拿出来吹嘘的谈资。 “我有辆摩托车就停在学校的地下车库,我以前经常和许落星他们半夜去飙车,等我们买完文具回来就——” 就让我好好显摆显摆车技,炫酷摩托加上花里胡哨的车技,这还不直接把你拿下! 余燃想得很美好,他对自己的外貌一向有自知之明,以往他半夜飙车,那些同行的富二代带来的嫩模明星总是围在他身边求他的联系方式,希望他能载她们兜风。 他想他飙车的样子肯定是帅的,他从那些女孩子的反应里就能看出来。 至于他的长相对何晚山有没有吸引力,他不太清楚,但花了几十万改装的定制摩托他就不信这世界上有男生会拒绝。 然而—— “你有摩托车驾驶证吗?”何晚山认真地看着他,没有预想中的惊喜和期待,一贯温吞软糯的语调里带上了几分说教的味道,“我记得你没到十八周岁,无证驾驶可是违法的。” “那个……其实我没怎么在路上开过……”余燃懵了。 “那就是有在路上开过?” “不不不没有!”余燃立马改口,“是别人家的专业场地,专门用来举办摩托赛事的。” “就算这样也不能半夜出去飙车,这太危险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余燃心里刚燃起的小火苗啪嗒一声被掐灭,他发现何晚山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方寸大乱,他以为的人之常情在何晚山身上从来不适用,他总是能说出一些意料之外的话,可听着又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实意。 “飙车太危险了,万一哪里磕着碰着怎么办。”何晚山没想到自己的同桌还有飙车这样的坏爱好,他清楚自己不该多他人的私事过多干涉,也不指望余燃能听进他的话,但身为朋友,有些话他必须说。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作为朋友,会很担心的。” 余燃低着头,他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这样的话。 教导主任和老刘也不止一次劝他训斥他不要再深夜飙车,担心他出事。 而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想着老子自己的事你们瞎操什么心,从来不当一回事。 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晚山的目光太真诚恳切,当那双沉水黑玉般的眼睛专注又安静地注视着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大脑支配听力的神经自动过滤对方话里的朋友两字,传到脑海里只剩下简洁有力的几个大字——「你要是出事,我会担心的」。 “那……那就不飙车了。”余燃扭过头不自然地挠了挠脖子,“以后不会了。” 这句话要是被许落星他们听见,指定要惊掉下巴。 北京上流富二代圈子里谁不知道他余家少爷爱车如命,每周必定深夜骑着自己的爱车在私家赛道上演生死时速激情人生,谁要是让他别飙车,他指定当场发火谁的面子都不给。 “那我们坐地铁去吧。”余燃提议道,“我先查查路线,应该离我们这不远。” 何晚山点了点头,又有些迟来的不好意思:“总是让你请我,怪难为情的。” “没事,反正这打折劵也是我从嘉行那里拿来的。”余燃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他自己最近没工夫去,浪费了也觉得可惜,而且我之前刚好就在这家甜品店里办了会员卡,拿着打折劵去能直接免费买五百元的甜品。” 其实他已经很克制了,为了不让何晚山觉得不舒服,平日里请客吃饭一次就五位数起步的他努力把每周的请客开销控制在十几二十几元一杯的奶茶,给的时候还得找一大堆买一送一第二杯半价之类的借口,半送半硬塞地才让何晚山接受。 这次这张打折劵的确是帮了大忙,打折的事也不假,但后面那五百元的免费甜品——他才不可能承认这是他特地打电话过去提前买了一张面额五百元的购物券。 “那什么,既然要去的话我们就赶紧走吧,要是晚了就得排队了。” 余燃往路灯边凑了凑,这时绿灯又跳到红灯,原本躲在小巷里亲吻的一对青年这时牵着走旁若无人地走了出来,和他们一起站在人行横道旁等红绿灯。 何晚山低着头假装数着脚下地砖的纹路,眼尾余光却看见那两人相扣的十指,和他们无名指上戴着的情侣戒。 热烈坦荡的爱情总是惹人艳羡,哪怕他从未经历过爱情,也明白两厢情愿的奔赴有多难能可贵。 而就在这时,身旁的少年突然牵起他的手,他惊讶地抬头看向余燃,却见他犹自目视前方表情坦荡,发烫的手心紧贴着他的掌心交握。 “你别走丢了。”余燃的声音有些微妙的嘶哑,察觉到他惊讶的目光也没有松手,而是牵着他的手大步穿过行人如织的人行横道。 他回过头时看见身后牵着手的两个青年在看着他们笑,个子稍矮的那个察觉到他的视线,张嘴笑盈盈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们之间距离太远,车声与人声又嘈杂,他没能听清楚那人的声音,却在看清那人口型的瞬间悄然红了脸颊。 ——「他喜欢你」。 / 徐嘉行说的高端甜品店开在二环的商业园区,四周遍布卖场和高档写字楼,走的是高端甜品路线,主要目标受众是周围年薪上百万的年轻白领。 他们到甜品店的时候时间是傍晚六点左右,正值下班高峰期,店里有不少客人,看穿着大部分应该都是附近高档写字楼的高级白领,也有少数几个穿着时髦靓丽,看着应该是模特、明星一类的职业。 余燃的个子很高,白杨般挺拔的身材总给人一种难言的矜贵,即使是穿着校服走在人群里也非常显眼,没一会就有几个长相漂亮的小姐姐上来搭讪。 这时候两个人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何晚山想他如果遇到这样大胆的搭讪,肯定会不知所措。他不擅长应付女生,温柔的性格即使拒绝在旁人看来也像是欲拒还迎。而余燃则完全不同,不想搭理的人直接斩钉截铁地回绝,也不管对方会不会觉得尴尬,感到厌烦时脸上的表情会很诚实地让对方知难而退。 余燃也没想到自己难得带着小同桌外出购物,也会遇上一群看不懂氛围的苍蝇。所幸何晚山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很快地挑选了几样店员推荐的招牌甜点就轻声告诉他要早点回去上晚自习。 他们走出甜品店的时候,天桥回廊的玻璃窗外正是暮霞刚褪夜色初至的北京,满城灯火盛大燃起,金红交织的车流割断黑夜。 时间尚早,余燃想着怎么着也能在晚自习结束前赶回去,于是就向何晚山提议坐公交车回学校。 何晚山不疑有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总比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南方人了解北京,余燃这么选一定有他的道理。 却不曾想外出总是专车接送的余燃其实也没比他了解北京的公共交通多少,彻底低估了北京的下班晚高峰,他们最后不仅没能赶上晚自习,甚至还差点没赶上学校的门禁。 公交到站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余燃带着他飞快地下了公交车,沿着空旷的街道一路狂奔。 历城高中的门禁是九点半,十点宿舍楼的宿管阿姨就会挨个宿舍点名查寝。 余燃翘晚自习是家常便饭,来检查的高一学生早就被他买通,巡查的老师也有徐嘉行和许落星帮忙蒙混过关,他和何晚山晚自习失踪的事他有绝对把握能瞒天过海。 但宿管阿姨那不一样。 要是十点查寝的时候何晚山不在宿舍,宿管阿姨绝对会在签到本上记上一笔。 何晚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当惯了守规矩的好学生,无论做什么都是循规蹈矩从不拖延,就连一般学生怎么都会经历一次的当堂补作业都没体验过,更不用说踩着门禁点回学校。 这时校门口的警卫大叔已经准备关门,耳边传来电动伸缩门启动的嗡嗡声。 余燃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往校门口跑,他细胳膊细腿实在跟不上余燃的速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余燃大手一捞直接把他拦腰抱住,也不知道是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抱着他就往学校里跑,最后总算是踩着伸缩门关上的最后几秒冲进了学校。 余燃不敢停下来,虽说宿管阿姨是十点查寝,但谁也不能保证今天宿管阿姨有没有犯困早睡的想法。更何况九点晚自习结束,九点半住校生怎么着也已经洗漱完准备睡觉。 这时候还在外面瞎晃悠的,不是翘了晚自习就是早恋偷偷找对象。 暗地里把两样占全的余燃加快脚步,问了何晚山的宿舍楼和寝室号就直冲宿舍区。被公主抱在怀里的何晚山害羞得脸颊烧红,想着让余燃赶紧把他放下来免得被人看见误会。 而就在这时,余燃一个急刹带他躲进了宿舍楼一楼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何晚山听见宿管阿姨逐渐靠近的钥匙声,余燃抱着他,完全出于本能的动作,手放在他后腰的位置用力搂紧,何晚山这时才真切地感受到十七八岁的少年也已经半只脚踏入成年,握着他后腰的手滚烫有力得可怕。 作者有话说: 表演一个掐腰文学; 我一直觉得掐腰文学的魅力应该在于,事后不经意间撩起衣服,被旁人看见后腰上微红的指痕; 可以涩涩! 本文预计周四入v嗷,明天再更一章,然后停一天带着大长章来!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深夜电影 同床共枕jpg 一楼楼梯拐角旁是宿舍楼的开水房,宿管阿姨拎着一大把钥匙从拐角经过,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遮去了黑夜中两人急促的喘息。 何晚山其实不太明白余燃带着他躲避宿管阿姨的原因。 历城高中虽然入学门槛很高,但学生并不少,一栋宿舍楼里住着几百个学生。宿管阿姨就是记性再好也不可能刚开学没多久就把每个人的脸都记下来,平日里最多拦一拦校外人员和女生。 如果是余燃还没被教务主任按着剪掉一头红毛的时候,宿管阿姨或许会因为他显眼的发色起疑。 可他现在不仅把头发染黑,还剪了寸头,身上还穿着高二校服,宿管阿姨再怎么眼尖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他不是住校的学生。 余燃之所以会第一时间躲起来,其实完全是自己的本能反应。 他和教务处的老秃头斗智斗勇了一年多,这方面都已经下意识地养成了条件反射。躲的时候还没察觉到,等到宿管阿姨经过了才发觉自己现在的动作有点太过亲密。 真的太近了。 余燃感受着自己掌心的柔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何晚山。 何晚山安静地靠在他胸口,低垂着眼眸,走廊昏暗的灯光慵懒地黏着他漆黑的发丝,又蕴着一点星光蜷在他漂亮的眼尾。 在这之前,余燃从来不相信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才不相信客观事实能根据主观意象改变。可事到如今,他却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痒难耐。 “余燃。”眼看着宿管阿姨在开水房里转悠了一圈后拿着钥匙上了楼,何晚山连忙开口。 “宿管阿姨走了。”何晚山轻轻拍了拍余燃肩膀。 余燃的手劲太大,捏得他的腰生疼,他之前太紧张没察觉到,等放松下来才觉得有些痛。 闻言,余燃连忙松开手。 何晚山倒也不生气,他知道余燃不是故意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让余燃先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就先走了。”余燃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他非要坐公交车回来,才害得何晚山差点没赶上学校门禁,既然已经送他回了宿舍,他也该赶紧回家了。 然而—— “晚山。”余燃两手拽着宿舍楼的电子门,一脸懵逼地看向准备上楼的何晚山。 “那个——门锁上了。” / 历城高中的寝室都是两人间,没有上下铺,而是像宾馆一样并列放着两张床。何晚山虽然是一个人住,但他每天都会认真打扫整个房间,隔壁的木板床只要铺上床垫就能睡觉。 “如果你要睡那边的话,我这里还有条冬天用的厚床垫。”何晚山把空置的衣柜打开,里面放着他暂时用不着的寝具,还有一条他来北方后特地去买的凉席。 “不过毕竟是冬天用的,睡着可能会热,你要是介意的话——” “我怕热!我超怕热!”余燃的脑子瞬间卡了壳,心里话没经过大脑同意就一个劲往外蹦,说出来之后又后知后觉地躁得慌,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 “我这个人啊,就是一点热都受不了,厚床垫睡着我肯定半夜被热醒,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说到这,余燃下意识地悄悄看了何晚山一眼。 和暗恋对象同床共枕的机会现在就摆在他面前,他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怂,但男人嘛,不勇敢去争取,爱情和面包迟早都会被别人抢走。 何晚山因为白天那人对他说的那句话,这时还有点羞赧。可转念一想,那也只是别人的一面之词,余燃在他宿舍里借宿是事出有因,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上睡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因为这一句话纠结反倒显得他敏感又自以为是。 于是他把厚床垫又重新放回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先去洗澡。 余燃一个人在宿舍的椅子上开始发呆。 他不是没有想过来何晚山的宿舍看看,到心上人的房间里坐一坐睡一觉,这似乎是恋爱中的人必定会经历的过程。 但这对于还处于八字没一撇的暗恋阶段的他来说,未免有点太超前。 不像是什么梦寐以求的福利,反倒更像是场折磨人的考验。 比如说,耳边传来的哗哗流水声。 十分钟后,何晚山从浴室里出来,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漆黑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他没有穿睡裤的习惯,睡觉只穿着一件oversize的白T恤。衣摆堪堪遮到大腿,走动时还能隐约看到底下棉白的面料。 余燃的脸一下子红了,所幸他脸皮厚,红得倒不是很明显。 他初中时住过校,六七月份天气最热的时候,下了晚自习学校宿舍走廊上全都是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子和凉拖到处乱逛的男生,可何晚山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余燃猛地移开视线,心里叽里咕噜连着背了一大串数学公式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两条白生生的腿吸引。 何晚山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到床边,弯腰把叠好的被子铺开。 他皮肤白,骨架也小,腰被柔软的衣料勾勒得更细,弯着腰背对着他,衣摆下的风光一览无遗。 余燃顿时话都不会说了,脑子里热血上涌濒临死机,连何晚山转过身来问他睡那边都没回答,火急火燎地拿了换洗的衣服冲进了浴室,兜头给自己冲了个凉水澡。 八九月的北京虽然天还热,但深更半夜,凉水冲在身上还是会让人一个激灵。 余燃借着冷水澡冷静了下来,心里莫名有点后悔和委屈。 他花了心思去追人,从娘胎里生下来头一回,胆子又小,没头没脑就像只开屏的孔雀,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何晚山身边展示自己的魅力。可到头来,何晚山有没有感受到他的魅力他不清楚,他自己倒是被何晚山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魂都被勾走了半个。 何晚山看他跑得快,还以为他是急着洗澡,历城高中的宿舍夏季热水只供应到晚上十点半,余燃这么急着进浴室倒也情有可原。 于是何晚山一个人把被子铺好,余燃怕热,他特意开了宿舍空调,坐在床边等余燃洗好澡出来。 余燃的冷水澡一直洗到了寝室熄灯才扭扭捏捏地结束。 余燃趁着洗澡的工夫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就他现在这热情亢奋的状态,要是让他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睡觉指定得胡思乱想一整晚。所以不管做什么,他必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最好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别在想东想西。 “我们看电影吧。” 余燃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书包里放着平板电脑,寝室熄灯但插座不断电,余燃摸黑把平板电脑拿上床,准备找部电影消磨消磨自己的注意力。 何晚山其实已经有点困了,但余燃看着似乎还很精神的样子,所以他也就没有拒绝,点点头把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这回的电影是余燃选的。 余燃买了个网站会员,想着爱情片不适合两个男人晚上躲被窝里看,文艺片太无聊,恐怖片又容易影响睡眠。 于是就在末日科幻题材的电影里选了评分不错的一部,正好适合看完后睡觉。 电影很快开始,故事发生在几百年后的美国,男女主在末世危机中逃亡,情节刺激紧张。 何晚山躺在他身边,抱着他几天前送给他的大阔耳狐玩偶认真地看着屏幕,偶尔会凑过来和他低声谈论电影情节。 余燃紧张忐忑的心情在这样的氛围里慢慢放松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两个人细碎的交谈声悄然融进夜色。 然而,就在这时,屏幕上画面一转。 前一秒还在紧张逃亡的男女主突然开始了一些香艳的互动,旖旎的场景铺满了整个屏幕。 余燃心头咯噔一跳,嗓子突然干涩得厉害。 转过头,何晚山抱着玩偶半张脸陷在柔软的阴影里,露在外头的脸颊泛粉,眼尾沾着些微春染桃花的嫣红。 作者有话说: 余燃:太刺激了,真的太刺激了。 第二天换衣服时看见腰上指痕的徐嘉行:太刺激了,真的太刺激了。 明天晚上零点入v!点击订阅即可加速甜美爱情-入v初期订阅很重要,希望大家能多多订阅—— 下一本《吻痕》,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嗷,保甜不虐。 /感谢在2022-05-30 19:22:07-2022-05-31 17:1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狐狸精和女朋友 ◇ 手劲怪大的 余燃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关掉了平板电脑。 屏幕暗下, 一切旖旎的画面与声音都消弭在黑夜。 余燃心如擂鼓,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脑海里满是屏幕暗下前的最后一刹, 何晚山望向他的那双水雾缭绕的眼睛。 何晚山没有说话而是条件反射般把自己的脸埋进柔软的玩偶里。 这种情况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 在原来的市重点,午休时偶尔也会在多媒体屏幕上播放时下的欧美大片。看到旖旎香艳的场面,大家往往都是嬉笑着起哄后就一笔带过。 可余燃的反应却明显,明显得像是在刻意印证白日里那人说的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暧昧, 安静的空气都因为他们两人的沉默而凝滞。 余燃真心觉得这天估计是没法聊了,好好的一个夜晚就因为他选的这部打着末日科幻巨制旗号的电影里夹带的私货全部毁于一旦。 他这人脸皮说薄也薄, 说厚也厚, 需要他打破沉默的时候他就是不争气地死活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何晚山先开口,随便找了个话题试图打破沉默。 “余燃,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何晚山很认真地想了想, 他对余燃的私事并不感兴趣, 即使许落星已经零星向他提过余燃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们之间也已经打过照面,但他并不打算在这些私密的家事上追根究底。 于是他话锋一转,提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带我去教室呢?” “那个……是因为你附和了教务处那老秃子的话。”余燃默默地把「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但死活不想承认所以无能狂怒」这句话咽进肚子里, 扭头假装自己很是不情愿,“你也知道教务处那老秃子处处针对我,那天我就是刚好路过, 他就揪着我一顿臭骂。” “所以,你是闹别扭了?”何晚山愣了愣, 他是真的没预料到性格这么嚣张桀骜的人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 下一秒眼里的笑就像是花般在眼尾绽开。 余燃被这抹笑晃得乱了呼吸, 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口,心里藏着的那点天生的恶劣瞬间被刺激蠢蠢欲动。 他又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稍稍一点刺激都会招惹得人面红耳赤,可偏偏那人还不自知,眼尾的笑意几乎要撞进他的心里。 “原来你是在和教务主任闹别扭。”何晚山抱着玩偶,蜷在被窝里笑得像只误入狼窝还不知危险的坏狐狸。 他说这话时语气是开玩笑的戏谑,可那人却顺势抓住他的手,滚烫的指腹按着他的手腕。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手腕原来这么白这么细,圈在那人的手心,就像是抓着一只雪白柔软的猫咪。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热意在手指的纹络里旋回流淌。 何晚山不敢笑了,他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气氛中微妙的变化。 “你别笑了。”余燃粗沉地喘着气,一双沉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点月光透过玻璃坠在他的眉梢,影影绰绰像是落了雪。 何晚山的心尖微颤,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越过了界限,这本该只是一次朋友之间再寻常不过的打闹,余燃性格爽朗不该会在这种事上斤斤计较,可这一切却在余燃炽烈到滚烫的目光里变了滋味。 “你不要生气,我不笑了。”何晚山揣摩不透对方的心思,于是就心下反思起自己的不对。 余燃或许就是对这个话题很敏感也说不定,眼下这种情况虽然让他有些不该知道如何处理,但他先道歉总归不会出错。 “我没生气。”余燃也是没想到何晚山会把他的反应往他生气的方面想。 他余燃怎么可能会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的人。可他又不能向何晚山解释,说他是看你笑得太好看心动得快要把持不住了。 只能垮了张小狗批脸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心里却又暗暗地等何晚山能再来哄他一两句。 然而这一次,何晚山却没再哄他。 余燃侧着身子面朝墙壁自闭了好几分钟,身旁的何晚山也跟着沉默了几分钟。最后余燃实在是熬不住了,率先败下阵来转过身,睁开眼却看见何晚山沐浴在温柔的月色里,目光专注地望向窗外。 “晚山,你在看什么?”余燃别扭地悄悄靠近了一点点。 “余燃,你看那朵云,像不像鲸鱼。” 何晚山躺在霜白的月色里,伸出的手指向窗外天空的某处。 余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天空的一角,圆月的边缘,一朵云雾凝结成的鲸鱼在漆黑夜幕中温柔漂浮,静谧梦幻的画面像是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还真挺像鲸鱼的。”余燃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眼里浓郁翻涌的阴翳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何晚山好像总是很擅长打破气氛。 突如其来转移的话题让他在深陷进难以自持的热烈情愫前及时悬崖勒马,他心口那点泛滥不止的暧昧热意被霜冷月光化成的湖水浇熄,冷静下来后恨不得找个地洞把刚才恋爱入脑的自己毁尸灭迹埋得干净。 “你这人真是的……”余燃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老是温温吞吞的,有时候都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知道你的性格是像了谁。” “我爷爷说我性子随我爸。”何晚山轻声回答。 “什么叫你爷爷说你性格随你爸啊。”余燃听出了话里的奇怪,但他向来心直口快,想都没想就直接把话说出了口,等到说完了才隐约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而这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见过我爸爸。”何晚山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他人的故事。 “他在云南当缉毒警察,十二年前就去世了。” “我妈受不了他常年离家工作,早在生下我之后就走了,所以我是我爷爷一个人带大的。” “啊……对不起。”余燃的声音弱得像蚊子哼唧,“我有时候说话就是不过脑子,晚山,你别和我一般见识,你要是不想说,不用和我刻意解释……” “没关系。”何晚山笑了笑,“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余燃撒了谎。 其实他平时鲜少会向提起自己的私事,就像人总爱藏起丑陋的伤疤。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但他无法否认支离破碎的家庭是他人生中残缺的一角,也拒绝谈起。伤口愈合但疤痕不褪,这是难以消弭的伤痛,哪怕是旁人同情的目光都会让他隐隐作痛。 但余燃却不一样。 何晚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像是许久之前就已经在孤独的渴求中走了一遭,他透过黑夜的缝隙窥见余燃的半边面孔,看见他坦荡干净的目光在昏沉月色里注视着他。他想他应该是从未见过这般场景的,可心中莫名泛起的酸涩,却偏偏给他一种物是人非之后昨日如旧的错觉。 “如果你觉得有压力的话,就当我从没说过就好。” “不会。”余燃难得地正经了起来。 他的发小吴昧是学校里的百事通,他之前就从他嘴里隐约听说过何晚山家境不好。 但具体的没有细说,他也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说的家境不好只是贫穷,却没想过事实会是这么鲜血淋漓的残忍模样。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耍脾气扔下你了。”余燃侧着身子认真地说道,“都怪老秃头,专挑那时候骂我。” “余燃,蒋老师其实人挺好的。”大概是有了点困意,何晚山的声音显得愈发软糯温吞,“我第一次到学校里的时候,还是蒋老师带学生会的干部来接我。” “余燃,你不要嫌我多嘴,我见过很多老师,好的也有,坏的也有。有些老师看着严厉,其实他心里是真的为你好,他不想看你犯下大错后难以挽回,所以才在一些初见端倪的小事上管着你。” “所以你不要再和蒋老师顶嘴了。” 余燃不自然地撇了撇嘴,被人说教总会让人心里不舒服:“说是这么说,但他还不是逼着我去剪了头发,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原谅那个老秃子。” “其实黑色的短发很适合你。”何晚山笑了笑,他真的很困了,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你本来就长得好看,之前的发型太招摇,现在干干净净的样子更好。” 余燃的耳朵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他支起右手臂撑起半边身子,很急不可耐的样子,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真当何晚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安静地等他开口时,他却又败下阵来悄悄躺了回去。 “你怎么了?”何晚山有些迟钝地眨眨眼,他是真的很困了。 “没什么。”余燃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着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何晚山担心余燃还在生气,还想说些好话哄哄他,可余燃却反倒卷了被子把自己裹成晚上刚吃的羊角面包,瓮声瓮气地表示拒绝交流:“很晚了,睡觉吧。” 既然余燃是这样的态度,何晚山也不坚持。 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再不睡恐怕明天上课就要犯困打瞌睡了。 “那你早些休息吧。”何晚山温吞地道了一声晚安,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余燃一个人躺在床上,开始自顾自地幻想自己刚才想做什么。 拥抱吗?还是大胆点,一个亲吻。 余燃总算明白为什么小说和电影里总爱演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因为爱情辗转难眠。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就睡在自己身边,完全不设防的模样,绵软得就像一只躺在恶狼怀里的白兔子。他就是趁机对他干点坏事,也不会被察觉。 余燃烦躁地想叹气,又怕自己弄出动静会吵醒身边的人。 到头来什么数羊数水饺的催眠方法都用了,可一安静下来还是会忍不住想到何晚山就睡在他身边。 余燃认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想着自己今晚大概也许肯定是睡不着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不敢轻举妄动纯粹是怕惹人家生气。 何晚山看着温吞软糯脾气好得不得了,骨子里其实比谁都犟。他以前的那些朋友,哪个不是他勾勾手送点贵重礼物就谄媚地跟在他身边。 只有何晚山,也只可能是何晚山,让他编扯了过去的十七年都没说过的谎话,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软磨硬泡,还死心塌地地乐在其中。 余燃很清楚,自己现在脑补的东西百分百是不可能发生的天方夜谭。这又不是什么八点言情档里的爱情故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八字都没一撇的暗恋能恰好是彼此相爱的双向奔赴。 他要是真的借着夜色,一时冲动坦白自己的心意,他和何晚山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那么点距离百分之百会瞬间回到原位,甚至更差,何晚山彻底和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悸动,等到身后传来了对方均匀舒缓的呼吸声,才悄悄地支起身子靠近身旁的人,然后压低声音轻轻开口。 “晚山,既然你说我我长得好看,那你能喜欢我吗?” /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六点不到就到了教室。 何晚山是习惯了早起,余燃则是一整晚都没睡,数羊数饺子一直数到了天亮。 “燃哥,你怎么了?”许落星一进教室就看到自家好兄弟深得发黑的黑眼圈,嘴贱如他,第一时间就凑上去开起了玩笑,“该不会昨晚被哪个狐狸精缠上了吧,这黑眼圈深的,保不齐是被榨干了。” “去你的!”余燃没好气地推了许落星一把,眼尾的余光却一个劲地往何晚山身上瞟,就怕对方听到许落星刚才的玩笑话。 其实说是狐狸精倒也没错。 可这个狐狸精坏得很,只给看不给吃,摸一下都不行,净会勾引人。 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的何晚山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是数学课代表,每天都要收好全班的数学作业交到行政楼。余燃闲着没事,就借口行政楼路远,帮何晚山拿了一半作业本一块往行政楼走。 结果恰好就遇上了早起上班的教务主任。 余燃一看见那老秃头就想起了昨晚何晚山对他说过的话。 昨晚他答应得不情不愿,但毕竟还是答应了,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才过去了一晚上,他总不能就这么翻脸后悔。更何况现在何晚山正好在他身边,把握得好这就是他表现自己刷好感度的好机会。 “晚山,你在这等我一下。”于是余燃把何晚山叫住,让他在走廊拐角等一等自己,自己则主动走上前和正准备进电梯的教务主任打了个照面。 “蒋老师。” 正急着上班的教务主任一下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想看看叫他的是谁,结果没成想,一眼看到的却是自己平日里最不想看到的脸。 “余燃,你找我有事?” “以前我老是顶撞你。”真要把这些话说出口,余燃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毕竟何晚山就在边上看着,他就是硬着头皮脚趾抠地今天也得把这些话说完,“我仔细想了想的确是我不对,我不该明着违反校规去染头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这边余燃正说得真情实感,那边的教务主任顿时警觉了起来。 余燃是何许人也,那可是踹了他办公室的玻璃门窗后觉得不够还能再回来把他种的宝贝兰花一块砸了的大怨种,是他二十余年教学生涯里仅此一个的究极克星。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火和水,彗星和地球,平日里没遇见倒是可以相安无事。 但凡撞上必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就没有能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时候。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见他就怼天怼地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的臭小子,今天却一见面就礼貌十足地喊了他一句蒋老师,一副浪子回头恶霸从良的样子。这突如其来的反差,实在是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背着他干了什么天大的坏事,发现自己解决不了才跑来找他收拾烂摊子。 “余燃你……”教务主任有点迟疑,说实话,他很想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余燃是不是惹了事。 但转念一想,身为老师最忌讳的就是对学生有负面的刻板印象,万一余燃其实没犯事就是心血来潮想从良当个好学生,他先入为主地这么一怀疑岂不是就伤了人家的心。 于是他抬手假装咳嗽了一声,把快到嘴边的疑问咽回肚子里。 “老师知道了,你有这份心总归是好的,回去好好上课吧。” “好的,蒋老师。”余燃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属实是把教务主任看懵了。 然而,教务主任很快就知道余燃突然从良的原因。 在他的视线里,前一秒还在他面前别别扭扭说自己错了的刺头,一瞧见走廊拐角处等着的清秀少年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那带点谄媚和求夸奖的小表情,哪里还有半点平时拽得要命的臭屁样子。 教务主任忍不住摇了摇头,都说一物降一物,他怎么也没想到,降服余燃这个贻害万年的混世魔王的人居然会是看着斯文安静的何晚山。 要是早知道余燃这家伙能这么听话,他去年就该想办法把何晚山招进来,哪里还需要白白受一年这臭小子的气。 / 回到教室,同样熬了一整晚的白诗翊已经把剧本写得七七八八,十几个班干部正围在一起商讨舞台剧的各项准备事宜。 何晚山在来北京之前其实担心过和同学之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家境差距太悬殊,他也曾经害怕过自己会被这些名门望族出身的富二代同学看不起。 但相处下来后他才发现,他的这些同学其实很好相处,平日里插科打诨从不端着有钱人的架子。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他这些看着平平无奇的同班同学,每个人都是名副其实的京圈富二代。 “子衿,你联系好你表姐了吗?考虑到还得修改尺寸,礼服今天就得送来,我得看看上身之后的效果才能决定到时候要用哪几套衣服。” “要用的珠宝首饰也抓紧时间,为了还原最好是中世纪欧洲宫廷的珠宝,不需要太贵,五六位数的就行。” “晚山。”一看到他进来,正拿着剧本写写画画的白诗翊立刻走了上来,热情地把手里的剧本递给他看。 “来看看我写的剧本,这可是我苦思冥想的新剧情,以灰姑娘的视角来叙述王子和继母之间冲破世俗的爱情故事,意欲表达对传统习俗的抗争和对自由爱情的向往!” 何晚山平日里和这位沉默少言的文艺委员其实并没有太多交集,但对方这么热情地邀请他看剧本,他盛情难却,于是就很认真地坐下来把整个剧本看了一遍。 白诗翊其实也悄悄藏了一手。她最终的剧本里其实还有一段王子和继母脸颊吻的剧情,两个男人kiss比起男女又能有热度还不容易传早恋绯闻,可谓是双赢。 但毕竟当事人之一是全校最难搞的余燃,于是她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搞出了一版删减过的绿色剧本,方便余燃发飙的时候替换。 “很不错。”何晚山看完剧本后给了中肯的评价。 虽然里面的一些情节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白诗翊的确很擅长编剧,短短的一个故事被她编排得环环相扣,情节跌宕起伏,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看下去。 “你喜欢就好。”身为寡妇文学重度爱好者的白诗翊兴奋地点点头,“等会衣服就送来了,几个主要角色都得提前试一试,何同学你不要害羞,我们很正经的,不会让你穿稀奇古怪的裙子。” 何晚山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白诗翊的目光那么诚恳,他又找不出不对劲的根源。 直到上午的课结束,午休时间开始,一群校外人员带着各式各样的设备和衣服涌进了六班。 “大家抓紧时间换衣服,有不适合的赶紧说。” “化妆师赶紧试妆容,没事干的人靠边站不要捣乱!” “呜呜呜,我不干净了。”光荣成为灰姑娘二姐的许落星扒着门框死活不肯松手,“燃哥,嘉行!救救我!” “我还年轻,我还没找过对象,我未来的对象昨晚托梦给我!说我一定得守男德不能穿这么暴露的衣服,否则她就不要我!” “守男德?!”赵雨凝狠狠地给许落星头上来了一下,“你上完体育课在教室里当着女同学的面光膀子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你自己不守男德呢!现在让你穿条露肩的礼裙倒是喊得要死要活的,再叫信不信我真把你衣服扒光了扔外面。” “啊?!”被狠狠威胁到的许落星立刻双手抱胸试图抱紧可怜弱小还无助的自己。 正愁怎么把人从门框上扒下来的赵雨凝见状伸手就是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只有一米七的个子拽着一米八的许落星就跟提溜小鸡仔似的,二话不说就直接把宁死不从的许落星丢给了化妆师。 半小时后,被折腾得生无可恋的许落星提着自己的小裙子站在了讲台上。 “我现在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许落星面无表情地垮起个小猫批脸。 白诗翊和赵雨凝站在讲台下看得那叫一个不满意。 “许落星,我这请来的可都是国内有名的化妆师,衣服也都是子衿她表姐工作室的私人订制。这么个配置,照理来说,就算是头猪也能被打扮得貌美如花。可我看你这副鬼样子,怎么就觉得你在糟蹋这条十万的裙子?” 许落星一听顿时急了:“我是男的啊!我一个大男人穿女装,看着不伦不类不是很正常嘛!” “谁说的?”白诗翊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换好了礼裙的何晚山从教室里临时隔开的换衣间里走了出来。 原本还叽叽喳喳吵翻天的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何晚山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讲台,他的礼服是米白色的,带着点中世纪的洛可可风格,后背用的是镂空丝质绑带,从后腰接近尾椎的位置一路往上束到后颈。 他本来就瘦,丝质绑带下的皮肤雪白,更显得露出的背脊柔软又妩媚,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卧槽。”过来凑热闹的沈姝忍不住小声暴了个粗口。 她以前一直对男扮女装的男人不感兴趣,现在这么一看,她哪里是不感兴趣,分明就是没遇到能引起她兴趣的人。 要是是何晚山这样的绝色尤物,她搞搞第四爱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沈姝想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何晚山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最后会被哪只幸运的野猪拱回家。 白诗翊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家伙,这打扮,只要演得别太拉跨,今年艺术节我们班第一稳稳的。”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拍了何晚山穿礼裙的照片发上了学校论坛,窗外哗啦啦一阵骚动,教室里里外外围满了看到论坛帖子后赶来看热闹的人。 男扮女装在历城高中其实不是第一次,每年艺术节都会有那么几个倒霉蛋勇士被迫赶鸭子上架,不伦不类的有,自得其乐的也有。 但男扮女装得这么好看的,何晚山是历城高中建校以来的头一个。 “我去,这也太好看了!”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何晚山下意识地朝着声源看过去,本就秀气的五官化了妆后更显得精致柔媚,眼波流转间竟然有几分欲语还休的妩媚风情。 被目光扫到的男生瞬间红了脸,支吾着退到一边说不出话。 同样刚换好衣服的余燃一看这情况,顿时急了。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余燃大步走到窗前,一米八五的个子居高临下,优雅端正的王子礼服都遮不住他一身凶神恶煞的狠劲。 “很闲是不是?不回去午休在这里看别人换衣服?!” 教室外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大家都是聪明人,谁都不想惹这尊煞神生气。 余燃呲着牙,眼里阴沉沉得像是随时都会冲出去和人干架。 他知道自己这人坏得很,自己发现的猎物一定要叼在嘴里,旁人可以羡慕,但绝不能觊觎。 他知道何晚山好看,也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何晚山好看,但真要有人被何晚山迷住了,他就会像被激怒的野兽一样醋意大发。 一旁白诗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敏锐如她,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像是王子和继母。 反倒有点一无所知的美貌公主和觊觎着他的恶龙的意思。 但脑补总归是脑补,白诗翊很快就把自己脑补的那点很是好磕的cp感丢在脑后,认真地帮着整理何晚山的礼裙。 何晚山的腰是真的细,工作室那边把礼服送过来的时候,她看着这细到过分的腰身设计,还有点担心何晚山能不能穿得下,现在一看居然穿着刚刚好,后背镂空丝带的设计把何晚山的腰勾勒得那叫一个漂亮。 “这件裙子的尺寸看来差不多,不用改了。许落星那件倒是得再改大一点。”白诗翊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正准备让何晚山把衣服脱了,扭头却眼尖地看见了对方后腰处露出的一点青紫。 嗯??纹身? 白诗翊本来还想揶揄两句长得这么乖的三好学生原来也爱玩纹身,仔细一看却傻眼了。 这哪是什么胎记或者纹身,分明就是还没褪掉的淤青,从腰侧两边延伸到中间脊骨,看着就像是一只附在腰窝处展翅欲飞的青紫蝴蝶。 白诗翊连忙看了看周围,确认除了她之外没人注意到后悄悄把何晚山拉到了一边。 “晚山,你腰上怎么了?” 何晚山一看也愣住了。 他不是什么疤痕体质,平日里磕磕碰碰的也不见得有淤青浮肿。昨晚余燃按在他腰上的力道虽然确实重了些,但那也就几分钟的事,他洗完澡后不觉得疼,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一夜过后居然会浮出这么一大片吓人的淤青。 “是我昨晚不小心磕到了。”何晚山连忙找了个借口。 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于情于理都不能揭发他腰上的淤青其实是余燃的杰作。 “啊……”白诗翊有点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自己大脑里乱七八槽的黄色都甩出去,“那我拿点粉底给你遮一遮吧,那什么,你这位置还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何晚山一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很显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他给的理由糊弄过去。 比如徐嘉行,就完全不信他说的瞎话。 不小心磕到了?放屁! 这痕迹,五指分明,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谁掐的,这要能是撞的,他当场就把头割下来给许落星当球踢。 徐嘉行心里一琢磨,觉得自己可能在无意间发现了何晚山的大秘密。 嘶,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徐嘉行看着那一大片有点吓人又带了点勾人的淤青,忍不住想入非非。 都在这种地方留下痕迹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小何同学看着温温吞吞像只可爱的小绵羊,没想到私底下居然玩得这么野。 “燃哥。”说时迟那时快,吃到第一手隐秘大瓜的徐嘉行立刻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自己的好兄弟,“燃哥,我怀疑晚山他有对象了。” 正处在警戒状态的余燃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最讨厌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会让徐嘉行少在背后谈论别人的私事。 但现在,他倒是要好好听听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勾引他看上的人。 徐嘉行一看自家好兄弟也来劲了,立刻兴致勃勃地递上自己的二手瓜,说完还信誓旦旦地保真:“我打赌,晚山昨晚肯定是和他对象出去厮混了。” “难怪他昨晚晚自习不在,不过要我说,那姑娘手劲也是够大,晚山后腰都被捏得青了一大片,玩得可真够野的。” 作者有话说: 余燃:女朋友? 何晚山:狐狸精? 许落星&徐嘉行:喵喵喵,你们玩得真野! 第22章 犹豫就会败北 ◇ 果断就会白给 “咳——”被贴上「手劲大而且很野」标签的余女朋友燃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企图遮掩自己的心虚。 他昨晚急着躲开乱晃的宿管阿姨, 没这么多想下意识地就拉着何晚山躲了起来,手上力道太大了也没注意,没想到居然留了那么大一片痕迹。 而且还好死不死被徐嘉行这个爱添油加醋瞎几把脑补的大嘴巴看到了。 “咳。”余燃顶着徐嘉行亮晶晶的八卦眼神点了点头, 表示这个瓜自己吃到了。 然后立刻跟抓小鸡仔似的抓住徐嘉行的衣领, 面对面威胁对方绝对不准把刚才看到的说出去。 徐嘉行怎么都没料到21世纪了还会有过河拆桥喝水埋了挖井人这一出。 而且对他做出这种事的,还是从小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新厌旧、野花总比家花香吗? 徐嘉行深深地emo了,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家好兄弟见了新人忘旧人的事实, 但迫于淫威之下也只能萎靡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守口如瓶。 余燃得到了徐嘉行的保证,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管自己刚才的行为是不是强行捂嘴, 反正就是不能让一点有关于何晚山的负面消息传出去。 “来个人过来帮下忙。”白诗翊大声喊道,“来个男生,去换衣间帮何晚山解一下后背的绑带,我们这边女孩子不太方便。” 闻言, 余燃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往换衣间里冲, 生怕有人抢先一步。 换衣间里, 何晚山正因为后背的绑带而发愁。 听白诗翊说,这些衣服全都是从班上某位同学亲戚的工作室里借来的,每件的定价都在六位数, 四舍五入都能算半件高定。 这么贵的衣服, 他穿的时候小心翼翼一动都不敢动,脱的时候更是不敢自己上手去解后背牢牢绑着的丝带,只能像个人偶一样坐在换衣间里等人来帮忙。 但也不知怎么的, 明明他和余燃的关系在班上算是最好的,可他心里却下意识地不希望进来帮忙的人是余燃。 而就在这时, 换衣间的帘子被掀开了。 进来的人是穿着王子礼服的余燃。 何晚山闻声回过头, 他之前一直忙着穿衣服化妆, 没时间去注意同样也在换衣服的余燃,也没怎么注意余燃的王子扮相是什么样子。现在近距离的一看才惊讶地发现,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余燃也会有这么清贵矜持的一面,倒还真有几分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模样。 “我来帮你。”余燃开门见山,扭头示意他转过身去。 何晚山心里有点犹豫,但还是转过身,把自己半裸的后背朝向余燃。 余燃脸上装得镇定,实际上眼睛都看直了。 何晚山的肤质非常好,也许是应了那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丝质绑带下温热柔软的皮肤白得勾人,像是山茶含苞未吐的幼嫩花瓣。 暖白的灯光打在何晚山的背脊上,他的背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疼轻微颤抖,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像极了雨后垂翼欲飞的蝴蝶。 “我……我这就帮你解开。”余燃费劲地咽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喉结蠕动,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勾住何晚山后颈的丝带,从上到下慢慢解开。 何晚山背对着余燃站好,手撑着墙壁。 紧紧束着的丝带被解开,后颈处微微泛起凉意,接着就是肩膀、蝴蝶骨、后腰。 余燃一开始还能把精神集中在解开绑得极其复杂的丝带上,但很快,他就被眼前的雪白晃了眼。 何晚山白得太过瘦得也可怜,束在鲜花一样层叠繁复的礼裙里没有半点风情万种的丰腴,反倒更像一株被圈禁在名贵花瓶里脆弱单薄的花。 照理说男生的腰怎么都不会比女孩子柔软,再白皙的皮肤也遮不住男生独有的硬质轮廓。 可他却偏偏移不开视线。 余燃盯着手指间像是怎么都解不开的纤细丝带,脑子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他看见缠在何晚山腰上的丝带幻化成了伊甸园里诱人堕落的毒蛇,而他则是经受不住诱惑最终吞下禁果的亚当。 于是他屈从自己内心的欲望,试探般把手指伸向丝带之下。 触摸那陶瓷一般的皮肤,余燃觉得自己的指尖,像是要熔毁骨骼一般的烫。 “余燃?”何晚山的声音有些颤抖。 后腰本来就是相当敏感的部位,余燃滚烫的指尖抵着他的脊骨轻轻滑过,本该是不带半点感情的动作却在狭窄的空间里升腾成烧灼的暧昧。 他心知自己不该往那个奇怪的方面猜测,可有些东西,一旦意识到就再难根除。事到如今,余燃稍稍亲近他他都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起半个月前做过的那个梦,想起昨天那个人对他说的话。 “余燃!”何晚山有点惊慌失措地抓住了在自己腰上不安分的手。 他穿着价格六位数的礼裙,层层叠叠的软纱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方便转身,自然也就看不到,此时此刻,身后的人是用怎样一种渴求不满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 余燃大概猜到自己是魔怔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谁都说不了自己纯洁无暇懵懂如白纸。或是因为好奇或是单纯为了发泄,这个年纪的男生总归看过几张尺度颇大的异性图片,或是躲在被窝里悄悄欣赏某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粗制滥造小电影。 余燃也一样。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生性冷淡,许落星强推给他的那些个小电影看了也只觉得索然无味。却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淡,而是封藏着他欲望的潘多拉魔盒只有眼前的人才能打开。 这该死的青春期,该死的十七岁,该死的舞台剧选角。 余燃在心里一通乱骂,眼睛却像是彻底黏在了何晚山身上,怎么挣扎都撕扯不下来。 何晚山的腰那么细,个子又比他小那么多。在狭小的换衣间里,他两只手就能轻松握住,就像恶狼抓住一只可口的白兔。 余燃心里那点弄伤何晚山的歉疚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人的劣根性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要是这里没有其他人该多好。 在只有他们俩人的房间,他才不会让何晚山穿着这么秾艳矜贵的长裙。他会让何晚山穿上他穿过的白色衬衫,最好露着白生生的腿。他会把何晚山抱在怀里,手指握着后腰收拢,让雪白的软肉溢出指缝,然后恶劣地欣赏自己留下的淡红指痕。 “晚山,你衣服换好了吗?”赵雨凝在换衣间外高声问道,“许落星要换衣服了,你要是换完了就赶紧出来吧。” 赵雨凝的声音像是一瓢寒冬里的冷水,把想入非非的余燃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清醒。 何晚山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赵雨凝的声音紧张,抓着余燃手腕的指尖都有些泛白。 “我解不开,换个人吧。” 后腰上炙烫的触感消失了,何晚山指尖发麻,回头看见余燃脸色通红地落荒而逃,还差点被化妆师放在地上的工具箱绊了一跤。 “余燃他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奇奇怪怪的?”赵雨凝看着某人风风火火夺门而出的样子,忍不住吐槽,“刚才还自告奋勇地说要帮忙,结果现在又跟火烧屁股似的。” “晚山,你脸怎么这么红?!”赵雨凝被从换衣间探头出来的何晚山吓了一跳。 何晚山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为难。 赵雨凝一看这小表情,脑子里瞬间脑补了一大串恶霸欺凌小白花的剧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发生。 刚才余燃自告奋勇要进去帮忙的时候她就应该拦着,余燃这厮心眼坏得很,保不齐就是趁何晚山穿着长裙不方便动作干了点坏事,比如嘲笑人家穿女装之类的。 “晚山,余燃他没欺负你吧?”赵雨凝的眼神一下子义愤填膺了起来,“你不要怕,有什么事和我说,他要是敢嘲笑你穿女装娘娘腔,我就和白诗翊商量一下改改剧本,让他穿最暴露最羞耻的齐臀舞裙。” 何晚山听了这话,忍不住被自己脑海中幻想出来的余燃穿女装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余燃个子很高,因为常年健身,身上都是匀称的肌肉。虽然五官长得帅气,但让他穿漂亮性感的裙子,看着肯定会像个不伦不类的金刚芭比。 “没有,余燃他没有欺负我。”何晚山轻声开口保住了自家同桌在赵雨凝心里最后一点形象,“可能他是有什么事急着要出去吧。” 赵雨凝一听这话猛地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连忙喊人:“门口那个谁!赶紧去把余燃找回来,他衣服还没换回来呢!这可都是定制的,要是弄脏弄坏了我上哪去找第二套!” 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追上去。 要是刚才跑出去的是其他人那还好说。可刚才跑出去的不是别人,而是历城高中里有名的刺头余燃。试问在场的哪个人敢在这尊煞神心情不好的时候冲上去找罪受。 最后还是赵雨凝亲自出马,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衣服倒是找回来了,余燃人却失踪了。 午休结束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的服装设计师和化妆师收拾好东西告辞。 赵雨凝和组织委员一块核算起各方面的开支,白诗翊则又开始忙着修改剧本。 何晚山坐回自己的座位拿出还没写完的试卷,准备抓紧时间多做几道题目。 而身旁,属于余燃的位置空空荡荡,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的例题还只算了一半。 何晚山看着笔记本上颇有些张牙舞爪的字,莫名有些走神。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同性朋友的好感对象。 他从来没有确认过自己的性向,十六年的时间,无论男女,他始终没有过超出朋友关系的憧憬对象,更没想过跨出那一步。 但如果这个人是余燃。 何晚山笔尖一颤,稿纸上的公式被他算错了一位,写了将近二十分钟的题目又得重头再来。 何晚山轻轻叹了口气,他鲜少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果然还是走神走得太厉害。 扪心自问,他其实没有想过自己接受后的事,但如果那个人是余燃,他想他应该是不讨厌的。 / 余燃的失踪一直持续到了晚自习后。 一整个下午加晚上,余燃消失得彻彻底底,踪迹全无。 老师们见怪不怪,只当这位祖宗是又心情不好出去浪,许落星和徐嘉行再清楚不过自家好兄弟的习性,也没多管。到头来担心的人只有何晚山。 晚自习结束后,何晚山收拾好东西回了宿舍,准备洗漱完打个电话试着联系一下失踪了一下午的余燃。 与此同时—— 又翘了晚自习的余燃没有回家,而是去市区新开的网红店买了一袋糖炒板栗,然后趁着夜色避开宿管阿姨的火眼金睛,一路直捣黄龙摸到了何晚山的宿舍门口。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睡一晚是睡,睡两晚也一样。反正现在宿管阿姨把门都锁了,何晚山要是不收留他,他要么在宿舍门口喂一晚上蚊子,要么就干脆从这四楼走廊跳下去。 余燃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正要准备敲门的时候却又突然犯怂。 可恶! 余燃拎着一袋板栗在何晚山的宿舍门口开始了原地踏步。 不能再迟疑了,犹豫就会败北!他必须得赶紧找个办法把人给拿下。 只是换了件衣服就已经引起了这么大骚动,真到艺术节表演的那天还了得。 何晚山是他先发现的宝贝,是他先一见钟情明里暗里追人,都说近水楼台能先得月,他软磨硬泡了这么久,要是最后成了替他人做嫁衣裳,他还不得活活气死。 余燃越想危机感越明显,忧心忡忡地像是何晚山真的跟别人跑了一样,急得抓耳挠腮。 而就在这时,宿舍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余燃:犹豫就会败北!勇敢勇敢我的朋友!看我一招大威天龙直接把你拿下! 何晚山:一起睡觉吗? 许落星&徐嘉行:燃哥是不是不知道「犹豫就会败北」下一句是「果断就会白给」啊…… 第23章 谢邀,爽到了 ◇ 妈耶爽死了 门里站着的不是别人, 正是何晚山。 “余燃?你怎么来了?”何晚山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半夜三更,自己的宿舍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徘徊不定的脚步声,正常人都会想着开门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何晚山有想过会是宿管阿姨来查寝, 但宿管阿姨通常都是敲门之后拿着钥匙直接开门进来, 不会在门口来回徘徊这么久,巡查的生活老师也一样。 他心下觉得奇怪,有点担心会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校外人员准备半夜偷东西,结果透过猫眼悄悄一看才发现, 在他门口徘徊的人是失踪了一下午的余燃。 余燃也是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刚刚才做完的豆腐渣心理建设瞬间塌得地基都不剩, 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门里的何晚山还是昨晚那副清凉到让他不敢多看的下衣失踪打扮, 招摇地露着两条白生生的腿,大概是刚洗完澡,凑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牛奶沐浴露甜软的香味。 余燃瞬间觉得有一股热气从丹田涌上了脑门, 昏昏沉沉又异常兴奋的感觉像极了去年他被徐嘉行拉着吃了一顿生蚝自助后的精力过剩。 真要命啊。余燃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低头假装认真地数起了脚下地砖的纹路, 结果数着数着,就数到了何晚山白中泛粉的脚趾,往上就是两条不着一缕的大白腿。 余燃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我是来道歉的。”余燃装作很随意把手里提溜了快两个小时的糖炒板栗递了过去,“路上捡的, 你要是不要就扔了吧。” 何晚山听惯了对方傲娇的说辞,不用翻译就知道余燃说的路上捡的就是特地去店里买来的意思,心里顿时一暖。 “你不用道歉, 我没有生气。”何晚山侧过身子给余燃让出进门的空间,“别在外面站着了, 先进来吧, 不然等会阿姨来查寝了不好解释。” 余燃脱了鞋放在门边, 乖乖地进了宿舍。 何晚山给他拿了拖鞋,他今天刚去楼下超市买了两双,本来是想着自己换着用,现在余燃来了正好能给余燃用。 余燃进了宿舍,心下又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把手里的糖炒板栗又往何晚山面前怼了怼:“给你的。” “你的心意我领了。”何晚山接过糖炒栗子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过现在都这个点了,阿姨应该已经锁门了,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出去?” 余燃一下子扭捏了起来。 他在门外徘徊了这么久就是在思考怎么合理合适不做作地在何晚山这留宿。 既然何晚山现在问起,他当即揪着校服外套的边角支支吾吾地说起了准备好的说辞:“不知道啊,看情况吧,要不在楼道里等到天亮也行,或者借用一下你的阳台顺着水管爬下去。” 果不其然,何晚山一听这话立刻就开口让他留宿,话里的态度那是坚决不让他睡楼道或是爬水管。 “那你就睡在我这吧。”何晚山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睡在楼道里怎么行?爬水管的话太危险了,反正你昨天晚上也在我这睡,今天也睡在这就行。” “不过我这里好像没有你能换着穿的衣服。”何晚山转过头来对他说道。 余燃一听这话,心道这到嘴的鸭子怎么能飞,连忙顺杆往上爬:“没事!我睡觉就喜欢光膀子!不光膀子我还睡不好!” “那贴身衣物——” “我挂空挡也行!” “呃……”正拿起晾衣杆准备从阳台把衣服收进来的何晚山:“其实我想说你昨天晚上自己洗好的内裤已经晾干了。” “但如果是你的个人喜好的话——”何晚山觉得应该尊重每个人的个人习惯。 在私人场所挂空挡睡觉也不是什么违背公序良俗的事,余燃要是真的习惯了这样睡觉,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余燃脸都涨红了,天知道和教务主任唇枪舌战从来没落过下风的他怎么就在何晚山面前变成了不会说话的笨蛋,什么乱七八糟的挂空挡,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不知羞耻的死变态。 “没有没有,我穿我穿。”余燃红着脸把衣架上晾着的内裤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浆糊,恨不得能时光倒流把说出口的话重新塞回嘴里。 可偏偏何晚山还满是善意地对他想要挂空挡的言论表示理解,一副十分为他着想的样子。 “我其实不在意这些,你在这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何晚山转过身开始铺起被子,照旧是一人一条,他睡相好很少起夜于是睡在靠墙的那一侧,方便余燃半夜起来想要上厕所。 余燃连一板栗把自己砸死的心都有了。 所幸何晚山背对着他,没看到他脸上快要溢出来的尴尬,不然这场由嘴瓢引起的闹剧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那我就先去洗澡了。”俗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余燃没多想就使出了一招澡遁,穿上拖鞋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浴室。 而就在余燃关上浴室门的瞬间,何晚山猛地松了一口气,捏着被子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捂住了自己热意蒸腾的脸。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何晚山用手扇风试图给自己的脸降温。 也许是白天的事让他胡思乱想得太过,从刚才打开门看到余燃开始,他整个人就跟过了电似的紧张到绷着脸不敢说话,心情又酸又甜的很奇怪不说,余燃谈起自己的私人习惯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理解,而是莫名有些害羞,旋即就是失落。 他们都是男人,余燃当着他的面直言他的小习惯,肯定是真心把他当成了朋友。 这也不是他多想,而是人在恋爱或是暧昧期的时候总是习惯伪装,习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表现出最斯文体贴的一面,能那么直白地细说自己私密的小癖好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对方眼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止于朋友。 看来果然是他自己想多了。 何晚山的脸更红了,但这回不是害羞而是尴尬,走到洗手台前用凉水洗了把脸才勉强冷却了热度。 因为之前那个奇怪的梦,他总是隐约觉得余燃可能是喜欢他,但又不敢去确认生怕余燃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于是就这么一直若即若离地猜测。 而现在,他自以为是的小心思被现实戳穿,他之前的纠结和遐想全都成了胡乱臆测的笑话。还好刚才他及时转身假装收拾床铺,否则余燃看到他脸上的尴尬和羞赧肯定会觉得很奇怪。 而与此同时,借着洗澡的名头躲进浴室的余燃也正在严肃认真地进行自我反思。 啊——余燃抓着自己颇有些扎手的寸头发出了无声的土拨鼠尖叫。 你这张破嘴,怎么就不能等话想好了再说,偏要嘴瓢!偏要嘴瓢! 让你挂空挡!让你挂空挡!什么习惯不好偏偏说挂空挡!余燃无能狂怒地虚空跺脚,一副恨不得把空气踩出一个洞的架势。 天知道他刚才在门外思考了多久,从进门到睡觉他脑补了不下七个流程,都想好该用什么方案顺理成章地让何晚山同意他留宿顺便刷一刷好感度,结果他好死不死张嘴就来了个挂空挡,他在何晚山心里的形象整段垮掉了!直接从深夜送糖炒板栗的暖男变成了一个睡觉爱挂空挡不穿内裤的变态! 余燃满脸狰狞羞耻得那叫一个悔不该当初,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身上狠狠浇了一捧冷水,正躁动得不行的身体在冷水刺激下瞬间猛打一个寒颤,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总算勉强冷静了下来。 说实话,他倒希望何晚山能害羞哪怕一点,可现在这么坦荡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对他没半点那方面的想法,纯纯地把他当成来蹭床睡觉的好兄弟。 余燃越想越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纯粹就是活该。明明是他自己偏要揪着那点没啥卵用的自尊心在这明里暗里试探,也是他一见钟情扯着人家不放,都说情出自愿那就事过无悔,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得不到回应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哪里有怪罪别人的道理。 余燃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事到如今他一个人在这躁动也没啥用,于是就决定模仿老僧入定,让流水冲走他一身的邪念。 最后一个五分钟就能解决的冲凉愣是被他洗成了半个小时,走出浴室的时候何晚山已经铺好被子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麻烦关一下灯。”何晚山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软软糯糯的语调一下子就让余燃联想到了言情文里诱惑自家禁欲老公上床的小娇妻。 但他毕竟不是霸道总裁,何晚山也还没成他的小娇妻,他光着膀子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顶着日光灯大大咧咧地在何晚山面前晃悠,于是连忙听话地关了灯摸黑爬上床。 何晚山躺在被窝里,空调遥控被他按得滴滴作响,也不知道是按到了几度。他紧张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习惯,总是喜欢抓着手边能摸到的东西一个劲按。 身下的床很快传来了微微下沉的震颤,有人窸窸窣窣地摸上了床,在他身边的被窝里躺下。何晚山翻了个身背对着身后的余燃,向来睡眠很好沾床就睡的他这回却紧张得手脚发麻,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余燃也不吭声,躺在床上僵硬得就像一根擀面杖。表面波澜不惊安静闭眼,内心狂风乱舞恨不得当场化成狂野男孩。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栽何晚山身上起不来了。 曾经的他总是自诩是天生的猎手,习惯了张牙舞爪的进攻。自以为天底下难逢敌手,游戏人间这辈子都不会为谁回头,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会为了眼前的人装痴卖傻沉沦忘我。 也不知道这段八字还没一撇的暗恋,能不能熬到春暖花开双向奔赴的时候。 / 两个人虽然各怀心事,但最后好歹还是睡着了。 半夜三更,余燃被空调的冷风吹醒,睁开眼一看正对着床的空调显示温度21摄氏度,房间里温度低得连他这样天生体热的人都觉得冷,睡在他身边的何晚山更是裹着被子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挪动着寻找暖源。 好家伙,怎么空调温度调得这么低。 余燃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摸枕边的空调遥控,但很快,他伸手的动作就停在了半空中。 不对啊,这不是天赐良机。 余燃看了看墙上的空调,再看了看身边动来动去的人,突然计上心头。 再过来点,再过来点,快到老子怀里来! 余燃张着嘴冲着正因为觉得冷裹着被子慢慢挪动的何晚山发出了无声的呼唤。 如果人的心情能具象化,那现在必然有一个光着膀子的Q版余燃正虚空发力试图把到处乱拱的何晚山一把子推到自己怀里。 这破床又不大,你这个小坏蛋怎么就不能和小说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那样,因为怕冷误打误撞正好撞进他怀里呢! 而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呐喊,缩在被子里几乎变成一小团白面馒头的何晚山慢悠悠地翻了个身,滚到他的怀里不动了。 余燃悄悄张开了手臂,心里乐得那叫一个花开富贵,半推半就地把冷得发颤的何晚山抱进了怀里。 何晚山很瘦,缩起身子是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刚刚好。 余燃用被子把人裹好,搂在怀里,还不忘伸手小心翼翼地替人塞紧被角,脸上的小表情那叫一个得偿所愿后的得意。 陷进梦乡的何晚山对此一无所知,犹自睡得安宁,整个身子都陷在身旁人的阴翳里,无知无觉毫无防备。 余燃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心里那点无能狂怒的怨怼都因为何晚山安静的睡颜烟消云散。 明明之前还在浴室里狠狠地埋怨何晚山撩人不负责的坏蛋行径,现在却别扭地把人搂在怀里屁颠屁颠地乐开了花。 / 这天晚上,何晚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被一只漆黑的野兽衔住后颈压在身下,本以为要被吞吃入腹,可对方却只是温柔又强硬地舔舐他后颈的皮肤,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像是开餐前慢条斯理的试味。 醒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连着被子一块被余燃抱在怀里。很亲密的姿态,余燃低着头,亲昵地把脸埋进他的后颈,温热的鼻息就这么直白地落在他颈侧的皮肤上,微妙的触感刺激得他瞬间睡意全无。 作者有话说: 余燃:在梦里就是一口大亲亲,嘬嘬嘬—— 何晚山:兔子紧张jpg; 继后腰指痕后又一次目睹后颈吻痕的徐嘉行:刺激这个词本宫已经说厌了,建议两位原地结婚; 端午快乐-大家要好好吃粽子哦—— . 第24章 他心里有我 是蚊子咬的 何晚山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房间里冷得厉害, 墙上的挂式空调嗡嗡制造着冷气,何晚山一看上头显示的21摄氏度就知道自己昨晚肯定是心慌意乱按错了空调遥控。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余燃怀里——以前冬天家里没有空调,他冷得厉害的时候就会裹着被子挤在冷风吹不到的床头, 昨天晚上他肯定是被空调的冷风冻得半梦半醒, 为了找暖和的地方就钻进了余燃怀里。 “余燃?”何晚山想要伸手推醒身后的余燃,可他的手脚都被裹在被子里,又在余燃怀里结结实实地团成了一个白面馒头,别说推醒余燃, 他就是把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都费劲。 “唔……”身后的余燃稍微动了动,像是半梦半醒。 然而, 就在他以为余燃要醒过来的时候, 身后的人却慢吞吞地把脸挨在他颈侧蹭了蹭,两只胳膊把他连人带被子搂得更紧,接着不动了。 何晚山一下子不敢动了, 他的脑子乱得厉害, 像被雨水打湿的青苔, 上面沾满了理不清的枯枝残叶。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赶紧叫醒余燃,以免余燃醒过来撞见双方都尴尬的场面,可余燃却紧紧地抱着他, 脸挨着他的脖颈均匀绵长地呼吸, 鼻息阵阵滚烫。 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放手,反倒越抱越紧, 最后甚至手脚并用,恨不得直接把他连人带被子一块压在身下。 何晚山急得眼睛都红了, 艰难地从裹得结结实实的被窝里伸出一只脚, 在余燃轮廓分明的腹肌上轻轻踹了一下。 身后的人总算是有了要醒过来的迹象。 余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自家卧室里明亮的落地窗,而是一片黑暗。 何晚山躺在他怀里,绵软的白T恤被他扯下一边的肩膀,细腻脖颈勾勒着漂亮婀娜的曲线,微微凸起的喉结暴露无遗,距离之近,他甚至能看清咽喉轻微喘息的起伏。 余燃嘿嘿一笑,他睡迷糊了,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自己在做梦。 他在现实生活里软磨硬泡都没能追到手的人居然在梦里被他搂着一块睡觉,就算是白日梦也美滋滋得很。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有点不对。 昨晚半夜三更趁人之危耍的那些小聪明在他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余燃被吓得一哆嗦,猛地想起自己昨晚根本没回家而是跑到了何晚山的宿舍蹭床。 所以——他现在根本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躺在何晚山的床上和人家抱在一起。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余燃猛地瞪大了眼睛,心里刚冒出来的那点惊喜全变成了惊吓。恰好这时何晚山回过头来看向他,他的眼尾沾了一尾淡红,看着像是上了艳色的妆,躺在他的怀里回头时模样诱人得就像是北欧神话故事中最善蛊人的美貌海妖,雪白的后颈还带着一道惹人遐想的嫣红吻痕。 余燃大脑一片空白,一时分不清怀里的人究竟是被欺负狠了还是冷得泛红。 他只知道自己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口,视线里那抹嫣红的吻痕几乎要了他的命。 完了。 人总要有自知之明,得清楚现实和梦境总有无法僭越的隔阂,梦里可以发痴发癫任性妄为,但现实容不得他放肆。 余燃心里的土拨鼠双手抱头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 完球了—— 别人酒醉壮人胆,他做梦壮人胆。 平日里别说亲了,他就连摸一下何晚山的小手都不敢,现在倒好,他跳过牵手搂腰直接一大步跨到了留吻痕这种私密到不行的暧昧行为。 余燃整个大脑都展开了。 他暗恋未半还不想这么早地中道崩殂,当下彻底清醒更不敢再仗着自己昨晚那点熊心豹子胆搂着人贴贴,连忙松开手往后缩,结果一时间没刹住整个人就这么咣当一声重重磕在了墙上。 “余燃?”何晚山登时被吓了一跳。 他原本还在紧张,纠结着该怎么开口和余燃解释自己空调温度按得太低结果半夜三更怕冷滚到他怀里这件事。可余燃的反应看着却比他更大,一副惊吓到说不出话的样子,倒让他更尴尬着不知道说什么了。 余燃捂着自己撞痛的背在床上缩成一团。 痛是真痛,但更多的原因是尴尬,恨不得直接缩成一个鹌鹑蛋原地投胎重新做人。 “余燃你没事吧?”何晚山也顾不上尴尬连忙从被窝里挣脱出来,余燃撞在墙上那一下的力道很重,砰咚一声听着就觉得疼。 余燃头朝下趴在床上装起了土拨鼠。 这时候让他抬头看何晚山他是万万不敢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现在就怕被对方看出来昨晚是他趁人之危诡计多端。 何晚山挪到了他身边,很近的距离。 他又嗅到了何晚山身上那一星半点鸢尾花的香气。 “余燃?” 余燃闻声抬起了头。 何晚山没穿睡裤,身上就穿着一件堪堪遮住大腿的棉白T恤,他稍稍一抬头就看见那两条被称作绝对领域的白大腿,还有那衣摆之下,两腿交接没入沟壑的旖旎风光。 余燃脑子一热,鼻腔一湿,两管鼻血就这么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呀啊啊啊—— 在何晚山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里,余燃捂着鼻子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冲进了浴室。 指缝间的鲜血被水流稀释流入下水道,余燃仰着头,双眼无神,他现在总算知道犹豫就会败北的下一句为什么会是果断就会白给。 他这个纯纯的恋爱脑,满脑子就想着追人,根本就没考虑到他这个怂蛋受不受得住何晚山这个钓人不自知的坏家伙。 “余燃,你没事吧。”何晚山的声音从浴室门外传来。 余燃突然流鼻血着实是把他吓了一跳,也不顾上尴尬或是其他,连忙换了衣服跑到浴室门口。 浴室里的余燃两拳捏紧尴尬地手脚蜷缩,认命地承受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尴尬社死的时刻。 “没事,北方天气太干了就是容易上火。”余燃擦了擦鼻子,努力装作云淡风轻地走出了浴室,“不用管我,每年到这个时候我早上起来就会流鼻血,习惯了。” 何晚山一听这话更是吓了一跳,流鼻血哪有流习惯了这种说法,常年出现这种反常情况必然是身体某个地方出了问题:“经常流鼻血?那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何晚山的目光很诚恳,诚恳到被注视着的余燃心里罪恶感油然而生。 但嘴比xx硬似乎是所有年龄段男人的通病,尤其是在自己的暗恋对象面前,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会选择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到黄河心不死。 真实的原因如何他当然不能如实相告,但他更不能因为这小小鼻血就大张旗鼓地跑去医院。他已经社死了一回,不想再在老中医意味深长的目光和年轻人火气太旺的诊断里社死第二回 。 于是余燃假装轻松地摆了摆手,脸上表现出一副早就知道不用担心的样子:“真没事,我天生体热,回去吃点清热消火的水果就没事了。” “对了,现在几点了?”余燃立刻转移话题,“都六点半了,我们赶紧收拾收拾去教室。” “余燃……” 余燃想要转移话题的样子太明显,何晚山本来想追问,可他自己也是心里有鬼。既然余燃打算把事情翻篇,他也就顺着台阶走了下去不再扯着话题不放。 而另一边,余燃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从醒过来到现在,心口一直悬着一块大石头,就怕何晚山发现后颈的吻痕后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但很快,他就又发现了问题所在。 历城高中的校服是低领,他留的吻痕位置太靠上,校服外套根本遮不住。 这要是直接出门,回头率绝对百分之百。 余燃看向何晚山的眼神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何晚山也注意到了余燃怪异的眼神,也不知道余燃是怎么了,从他站到洗手台前洗漱开始就一直盯着他后颈看。 “我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何晚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 大概是他昨晚睡姿不佳,后颈的皮肤按着有点钝钝的刺痛。他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是有点落枕,洗漱完后简单地用毛巾擦了擦就走到书桌前收拾起书包。 余燃站在宿舍门边一动都不敢动,他现在的心情不断在害怕被何晚山发现的紧张和何晚山顶着他的吻痕出去宣誓主权的微妙优越感之间反复横跳来回拉扯,但真要让他开口坦白他又不敢。 十分钟后,何晚山收拾好书包,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宿舍门。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宿管阿姨正好拿着签到表从另一侧的楼梯下来。 余燃个子高,长得又显眼,夜色正浓的时候还能趁黑糊弄过宿管阿姨的眼睛,现在大白天,宿管阿姨一眼就看出他面生得很。 “前面那位学生,你好像不是这栋楼的吧,你叫什么名字?”宿管阿姨叫住了余燃。 “非住校生不能来宿舍楼,你们老师应该跟你说过吧,过来给我看下学生证。” 何晚山见状连忙找借口:“阿姨,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他昨天答应了要请我吃早饭,所以一大早就来学校等我起床了。” “我刚转学不久,是我不懂这里的规矩,您就饶过我们这回吧。” 何晚山长得面善乖巧,一副从不撒谎的好学生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宿管阿姨对这个南方来的好学生初印象就很不错,见惯了骄纵挑剔的富家少爷,遇到温吞礼貌的三好学生她也乐得高抬贵手,于是就摆摆手说了句下不为例就开门放他们离开。 又在被处分边缘走了一圈的余燃看着何晚山斯文清秀的脸,真心觉得要不是自己知情,恐怕也会被这个瞧着乖得不行的好学生骗得团团转。 “原来你也会撒谎啊。”余燃坏心眼地凑到何晚山耳边悄悄来了一句。 何晚山被他促狭的表情闹红了脸。他很少说谎,要不是怕余燃这个走读生偷偷住在学校宿舍的事被发现后受处分,他才不会昧着良心违背自己的原则。 偏偏余燃还硬要抓着这点不放,说完后又笑嘻嘻地在他耳边接上一句; “我还不是为了你。”何晚山气呼呼地瞪了余燃一眼。 他这话说得坦荡,也没往别的地方多想。但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本来不是有歧义的话落进余燃的耳朵里却变了一种味道。 听,他说他撒谎是为了我,四舍五入就是他心里有我! 深谙精神胜利法的余燃心情顿时膨胀起来,腰也不酸,喉咙也不痛了,何晚山气呼呼的样子他都觉得可爱过头。 “我知道啊。”余燃笑着冲何晚山眨眨眼,“谢谢你咯,好同桌。” 何晚山一下子没脾气了。 余燃长得好看是全校公认的,哪怕亲身体会到了这人性格恶劣,何晚山也没法否认余燃的确长得帅,别人怒不可遏的时候光是看到他的脸气就能消掉一半。 / 两个人到教室的时候,班上的人已经来了大半。 今天是月考成绩公布的日子,大家都会默认早到。何晚山作为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一,一进教室就收到了班上绝大部分人的注目礼。 “晚山,你真厉害啊,这次月考你又是第一名。”许落星率先冲了上来,像只精力旺盛的小狗一样绕着何晚山来回转悠,“年级前十的大红榜一大早就贴出来了,现在学校论坛都要炸了,全都是在讨论你的。” “是啊。”赵雨凝也走过来揶揄道,“晚山,你要成我们高中的大红人了,上一个有这待遇的还是蝉联了一整年年级第一的陈影河呢。” “老刘这回估计做梦都要乐醒了。我们这种私立学校,学生成绩是和老师业绩挂钩的。你拿了第一名,老刘可是有奖金的,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老刘他终于能在别班班主任面前炫耀自己的学生了。” 何晚山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在原来的学校成绩也一直拔尖,但班上的同学大多是竞争关系,所有人都更关心怎么提高自己的分数,基本没人会把时间浪费在恭喜别人成绩比自己好上。 相比之下,这儿的同学实在热情了太多。当然这或许和他们升学压力小有关,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不走高考这条路,高三上学期一结束就要各自准备出国留学的手续。 “真厉害,这次第一又是何晚山。” “何晚山是你能叫的吗,叫何神!” “何神,这题教教我呗,我算了好几次都和正确答案不一样。” 班上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轮着起哄,又是给他起新绰号又是凑上来问他问题,何晚山没遇到过这样融洽的班级氛围,整个班所有人都在为他成绩好而高兴,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余燃看这情况见怪不怪。 成绩拔尖的人无论在哪都能得到优待,这点在历城高中也一样。没有人会拒绝和一个未来可期的潜力股交好。再加上何晚山从不端好学生的架子,长得好看脾气也好,受欢迎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余燃得意得笑了一声。 呵,一群肤浅的人,现在才看到何晚山的好。可惜太晚了,小爷我老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你们这些人统统都得靠后站。 “好了好了,早读都要开始了。”余燃挥手把围在何晚山身边的苍蝇赶走。 他一个随心所欲惯了从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的人,赶人回去早读也是新鲜。 班上的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痛骂余燃像只守着宝贝的恶犬,仗着自己是何晚山同桌就明目张胆炫耀,谁要是想接近,这货必定龇牙咧嘴见谁咬谁。 余燃带着何晚山回座位坐下,他这次的成绩中等偏下,老是翘课出去浪,考出这点分数倒也很正常。 而比起关心自己可怜巴巴的那点分数,余燃明显更关心何晚山。 “恭喜啊,好学生,又是第一名。”余燃笑眼盈盈地望向他,一身锐利刺人的锋芒都被这笑软化了不少,“老刘等会儿就要来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你了。” 何晚山摇了摇头,他脸皮薄,不太能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夸赞。 然而,像是应了余燃说的话,早读结束后不久老刘就喜气洋洋地赶到了教室里发表了班级讲话。 “这次的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具体排名已经张贴在了学校走廊的公示栏上。”班主任老王欣慰地拍了拍自己手里的考卷,“这次的年级第一还是我们班的何晚山同学,大家要多向他学习。当然,考得好的同学不要骄傲继续努力,没考好的同学也不要灰心。” “卧槽,老刘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了,瞧他那副高兴的样子。”许落星转过身用一种异常崇拜的目光看向何晚山,“晚山你不知道,老刘等着一天等了多久。自从他当班主任以来我们班进过年级前十的只有燃哥一个,还是燃哥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之后燃哥老是摆烂翘课,我们六班就再也没有能进年级前十大红榜的人了,他也老是在别的班主任面前抬不起头。” 闻言,何晚山不说话,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余燃心念一动,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 温润日光里,何晚山眼眸低垂面容安静,水洗过一般澄澈的眼眸,阳光洒在他的眸里化成一片斑驳鎏金。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余燃的鼓膜被自己的心跳声撞得发痛。 何晚山还是那个何晚山,从未改变过那一身干净温柔的气质,清秀五官有着水墨丹青勾画的温润。 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办法把他和秾艳、勾人这些艳色过浓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可余燃的脑海里,何晚山红着眼尾回眸看他的那一眼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一闭上眼都是他眼尾飞红水光潋滟的模样。 余燃放在课桌下的手悄然收紧,心痒难耐。 他明白用漂亮惑人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一个气质干净的男人太过冒犯,旁人听了都得骂一声他心思龌龊。可他又在心里暗自窃喜,窃喜何晚山那样的一面只有他见过,这朵清淡也艳丽的花只给他一人欣赏,旁人都无福消受。 而就在这时—— “晚山,你脖子后面是被蚊子咬了吗?”许落星去教室外倒水回来,经过何晚山身边时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他后颈的红痕。 何晚山是少见的冷白皮,瞧着像瓷器清冷无温,入手却温热柔软,稍有一点痕迹就显眼得很。 “不知道啊。”何晚山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不肿也不痒,摸着似乎不像是蚊子咬的,“我记得昨晚睡觉房间里没有蚊子。” 许落星终归还是纯情少年,小姑娘的手都没拉过,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当即就和何晚山比划起他脖子后面的红痕有多深:“那糟了,可能是别的毒虫,晚山你等会赶紧去校医务室看看,咬在这个位置万一毒素影响到你的宝贝脑袋——” “行了行了,闭嘴吧你。”徐嘉行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许落星是纯情傻瓜,不代表他看不出来。什么蚊子咬的,北方哪来人一样大的蚊子,能给人脖子后头嘬这么大一红印。 分明就是谁留下的吻痕。 徐嘉行表示刺激这个词他已经说厌了。 但他是真的很好奇,这么温吞的小何同学到底是找了个怎样如狼似虎的女朋友。昨天在腰上留指痕,今天在脖子上留吻痕,一天比一天玩得野。 “徐大宝你别拦着我!”许落星还想挣扎一下,“我上个月刚被一只毒蚊子咬了一口,腿上又痒又肿难受了两星期,还是我妈带我去医院找医生开药才涂好的。” “晚山你真的要听我的,你脖子现在又红又肿得跟被谁狠狠嘬了一口一样,这蚊子绝对毒得很!一定得去医院看看才行!” “小星星啊,你就别管了,我眼光准,这蚊子准没毒,你就别瞎操心了。” “怎么可能没毒啊!”清纯少年许落星表示自己并没有听懂自家好兄弟的暗示,还是坚持要带人去校医务室好好看看,“晚山你听我的,去校医务室找医生看看,虽然北方这个季节照道理应该是没什么蚊虫了,但保不齐你寝室里正好有一只呢,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 “都说了不是蚊子,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徐嘉行恨不得拿针给他把嘴缝起来,“小星星,你觉得还是先关心关心你38分的物理考卷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双更合一! 南方唯一绝对比北方大的,就是蟑螂蚊子和老鼠(躺平)感谢在2022-06-03 19:47:25-2022-06-05 19:5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我先看上的 ◇ 专注jpg “我38分怎么了?”被戳中痛处的许落星心疼地抱紧了弱小的自己,“我又不和燃哥一样,有好脑子不用偏要摆烂,我智商就这么点, 该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得了吧, 分明就是你不想学。”徐嘉行毫无慈悲地反驳道,“但凡你少玩点游戏多做做题都不至于只考38分。” 许落星也是没想到话题会突然直转急下拐到了他的物理成绩上,正所谓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他今天不管怎么样都得把这口恶气怼回去:“我考38分怎么了?我考38分吃你家大米了?!你是我爹还是怎么的!” “再说了, 我们刚刚明明在聊晚山脖子后面被蚊子咬这件事,你怎么就扯到我物理考卷上去了!” 闻言, 徐嘉行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叫孺子不可教也,这就叫孺子不可教也。人蠢起来,你就是把答案放在他面前让他抄, 他都能给你抄错位置。 而与此同时, 身为始作俑者的余燃相当心虚地单手托腮假装看书, 表面装正经好学生,实则偷偷地透过指缝往何晚山脖子后面看。 也不知道他昨晚是使了多大劲,何晚山脖颈上的吻痕明显得就和滴了一点血在白纸上一样, 也就许落星这种虽然爱看小黄片但是真枪实弹啥都不懂的纯情处男能把这当成蚊子咬的, 正常人看了十个里九个都能认出这是新嘬出来的吻痕。 余燃瞬间坐不住了。 他昨晚抱着何晚山做梦嘬了一晚上脖子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其他人看了也只会像徐嘉行那样以为自家小同桌交了女朋友。他这个无名无分的单相思别说靠吻痕暗搓搓宣誓主权了,别人就是传何晚山的绯闻都轮不上他当主角。 而现在, 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装傻充愣当不知道, 何晚山要是怀疑到他身上他也死活不承认;要么赶紧想办法遮掩, 在何晚山顶着吻痕上学疑似恋情曝光的绯闻传遍学校论坛之前及时止损。 余燃认真揣度了一会儿, 觉得前者未免太不负责任,但后者又容易被何晚山看出端倪。 毕竟这吻痕看着这么新,哪怕是用脚丫子想也能猜出这百分百是昨晚和他睡一块的自己干的。 不是谁都能接受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性同学未经同意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个吻痕,他和许落星徐嘉行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稍微代入一下都觉得胃里直犯恶心。 思来想去,余燃还是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干的坏事还是自己收拾烂摊子为好。 于是他伸手握住了何晚山的手,雪白的手腕被他灼热的掌心包裹,何晚山扭头诧异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温润如水。 “晚山。”余燃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努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神情中的破绽,“离上课还有段时间,我们就听落星的,去趟校医务室吧。” 何晚山没想小题大做,不过是点不痛不痒的红肿而已,犯不着大动干戈跑去校医务室。但余燃却由不得他反对,执意要带着他去校医务室找医生看看。 许落星也在一边表示赞同,倒是徐嘉行,脸上露着一言难尽的无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就去看看吧。”何晚山拗不过他们,乖乖地败下阵来,起身跟着余燃出了教室。 许落星心满意足地长出一口气,也不管徐嘉行此时此刻在用怎样一种看煞笔的眼神看着他,心里满是老母亲照顾崽子的欣慰。 然而—— “不对啊。”许落星发现了盲点,“这么早,校医上班了吗?” / 虽然嘴上说着要去校医务室找校医看看,但余燃心里也有自己的主意。 他以前经常翘课偷懒,清楚校医务室里什么时候没人值班。这个时间点,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校医务室指定没人,他带着何晚山过去,既不会被谁发现,还能顺理成章地找个创可贴把他干的坏事遮掩起来。 果不其然,推开虚掩着的校医务室门,安静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校医还没上班,房间里装着各色药品的柜子都上了锁,只有办公桌上零星摆放着一些口罩创可贴消毒液之类的东西供学生自由取用。 “看来校医刚好不在啊。” 余燃做戏当然也要做全套,当即悄悄关了校医务室的门,让何晚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过既然我们来都来了,那我就简单给你贴个创可贴吧。” 说着就从桌上的纸盒里拿了片创可贴。 “你转过去,我给你贴。”余燃低头把手里的创可贴包装撕开。 何晚山点点头乖乖地转过身,模样无知得像是对着恶狼露出咽喉的白兔子。 历城高中的校服外套很是宽松,八九月份天气还有些热,何晚山没有拉上外套拉链就这么敞开着,外套里头是一件同样宽松的棉T恤,一低头后颈上的吻痕一览无遗。 余燃捏着创可贴的手微微一顿,这么近距离地目睹自己的杰作总归还是有点小害羞。 何晚山安静地低着头,雪白的后颈吻痕鲜红,过于强烈的色差瞧着颇有些白日宣淫的暧昧。 余燃故作正经地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喉咙的沙哑,视线却诚实地顺着雪白的后颈一路往下,顺着他纤细的脊骨笔直没入衣服的阴影里。 何晚山太瘦,个子不高骨架也小,藏在衣服里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像折断羽翼后留下的疤痕一样脆弱漂亮,隐晦又招摇地勾着人伸手进去温柔爱抚。 早知道该趁着昨晚偷偷摸一摸的。 余燃的脑海里不失遗憾地冒出了这个念头,几秒之后又立刻自我否定,不解恨似的在心里狠狠地唾骂了一遍自己的居心不良。 “贴好了。”余燃捏着创可贴轻轻贴在吻痕上,暧昧的痕迹被遮住。 何晚山的肤色太白,淡黄的创可贴贴着也很显眼,但不管怎么说,总比容易让人瞎想的吻痕好。 何晚山道了声谢,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余燃一胳膊搂住才勉强站稳。 “小心点。”余燃的语气里有着遮掩不住的关心。 何晚山嗅到他身上有股清冽的草木香,像是冬日积雪的松针,凑近时能隐约闻到凛冬微寒的清新气息。 余燃个子高骨架也大,脱了衣服身上满是少年感十足的肌肉,穿的衣服也比他大一码。同睡在一张床上,余燃能轻轻松松地把他连人带被子一块搂进怀里,脸埋进他的后颈鼻息滚烫。 何晚山胡乱地想着,不由地羡慕起了余燃未来的爱人。无法否认,余燃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像他这样畏寒的人也能睡得安稳。如果在南方的冬天,微雨夹雪冰霜将融未融的夜晚,躺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似乎不管外界有多霜寒凛冽都能忘却。 / 回到教室,第一节 数学课的老师还没来教室,班上的人大多还在讨论月考成绩。 余燃刚回到座位坐下没多久,徐嘉行就转过身说道:“燃哥,五班体委刚才来我们班说他们下节体育课要和其他学校的约篮球赛,问你去不去。” “去啊。”余燃对篮球赛向来不会拒绝,当即答应了下来。 数学课结束后,班上的人很快走了大半。似乎不管在哪里,体育课对高中生的吸引力总是致命的,在教室里听课的时候无精打采半梦半醒,一到下课要去体育馆就立刻生龙活虎。 “晚山,去看燃哥篮球赛不?”许落星一边换着运动衫一边问道,“燃哥篮球技术一级棒,你还没见过吧,你要是去我就给你留个视野绝佳的观众席VIP位。” “你想什么呢。”还没等许落星把话说完,当事人余燃就狠狠地给了他一胳膊肘。 “晚山身体不好,你让人家去太阳底下晒干嘛。再说了,篮球赛有什么好看的,我打得也就那样。” 一听这话,许落星连忙蔫了吧唧地闭了嘴。 余燃不想让何晚山去看篮球赛那是不可能的,是男人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在心上人面前装逼的机会,更不能承认自己篮球打得不行。 但他总得考虑到何晚山的身体情况,万一人在太阳底下晒中暑了他还不得心疼死。 于是余燃退而求其次,决定无视自己心里那点压制不住的表现欲,换了衣服就和许落星他们一块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得七七八八。 何晚山本来没想出去。他身体不好,外头太阳又烈,顶着大太阳出去看余燃打篮球赛并不是个好决定。 但他坐在窗边,听见教室外不远处的体育馆里传来阵阵欢呼喝彩,心里又忍不住好奇余燃打篮球时的样子。 人一旦萌生了好奇心就会下意识地给自己找借口。 何晚山看着窗外金白的阳光,想着太阳这么大,身为朋友兼同桌的自己去体育馆给余燃送瓶水也很正常。 于是他出了教室,到楼下的饮料售卖机前刷校园卡买了一瓶运动饮料。 九月中旬的北京平均气温还有三十多度,春秋在这座坐落于北方的繁华都市里被刻意消弭了存在感,晒得发白的路面向上返着滚滚热浪。 何晚山避开太阳直射走在路边白杨树浓郁的阴翳里,身边时不时有几个撑着伞的女生拿着水和毛巾结伴走过。 何晚山跟着她们进了体育馆,学校同意他不上体育课,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历城高中的体育馆很大,分为室内和室外两部分,据说还有游泳池和网球场。 何晚山原本还担心自己会迷路,毕竟体育馆这么大,还足足有三层,有了初次在行政楼里迷路的经历,他实在是对自己的方向感没有信心。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从他身边步履匆匆走过的女生,十个里有九个都在低声讨论着他的同桌。走到篮球场边,周围台阶上几乎挤满了赶来看比赛的女生,她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是为了余燃而来。 何晚山的视线望向了篮球场内,这是他第一次发觉余燃原来这么受欢迎。 和当代的所有高中生一样,穿上校服的余燃多了几分十七八岁独有的青春洋溢。他个子很高,长得也好看,放在别人身上会显得娘气的精致五官在他身上却侵略感十足,像只美丽却危险的野兽。 何晚山放慢了脚步,在篮球场边缘的台阶上驻足远眺。 余燃在历城高中恶名远扬,是谁都不敢招惹的混世魔王,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受女孩子欢迎。只要他在篮球场上打比赛,周围的台阶上必定坐满了赶来给他加油的女生,所有人整齐划一地拿着毛巾和矿泉水,互相猜测着他中场休息时谁会成为那个被垂青的幸运儿。 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何晚山握着饮料的手不自觉收紧,心里暗自有些不是滋味。 也许是余燃在他面前总是放低身段的缘故,他潜意识里也跟着以为余燃和他并无差别,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不过是普通高中生中的一员。却忘了在这个世界上,是金子总会发光,优秀的人无论在哪都耀眼夺目。 余燃,比他想象中还要受欢迎。 这里多的是人等着给他送水递毛巾,至于他来或不来,都无关紧要。 何晚山微微垂眸,灼烫的阳光晒得他脑袋有些发昏。 他不打算走过去和许落星他们打招呼,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沮丧让他只想赶紧回到教室假装自己从没来过。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压低的骚动。 何晚山转身时看见身旁台阶上坐着的女生眼中的惊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后伸来一只滚烫有力的手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同桌,赏口水给我呗。”像是不经意间提及般轻松平淡的语气,余燃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眼里的光烟花般细碎地转。 篮球场上,穿着别校校服的男生看着打到一半突然离场的余燃,满脸惊讶。 在他们的印象里,历城高中的余燃从来都是个我行我素随心所欲到极点的人,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特别在意过谁。平时篮球赛中场休息,他也都是随手接过离得最近的毛巾和水,平淡地道声谢。像现在这样追着上去向谁讨水喝的情况,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 有别校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拔高声音问身边的人:“那人谁啊?居然能入得了余大少爷的眼,也给我们介绍介绍呗,我们也想认识认识。” “别打他主意。”闻言,余燃单手拿着饮料,回头半是警告半是炫耀地勾唇。 “我先看上的。”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 .感谢在2022-06-05 19:58:44-2022-06-06 19: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被发现了 大摆钟下寄快递,上面摆下面寄 何晚山的脸腾得一下红了个透彻。 「我先看上的」五个大字暗示意味未免太重, 他不敢细想生怕自己脸红得太招摇。可余燃的眼神却偏偏坦荡得很,让人看不出里头掺杂着玩笑或是恶作剧的成分,明晃晃地像是群星在里头落了光。 何晚山开始后悔自己脑子一热想要来篮球场边给余燃送水, 早知道会是这样万众瞩目的场面, 早知道余燃会说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他就算是再好奇也不会踏出教室一步。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他攥着饮料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可余燃却偏偏不放开他, 甚至还故意离他更近。 “好同桌,你该不会是来给别人送水的吧。”余燃压低了声音, 嘴角上挑的笑容恶劣得咄咄逼人, 脸上却是一副无辜单纯的模样。 “你要是真来给别人送水,我会很伤心的。” “没有。”何晚山被余燃的目光盯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的目光太热烈且真挚, 眼里又是遮不住的雀跃, 似乎是真的很高兴他能来给他送水。 但与此同时,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朝他们看,甚至还有人冲他们举起了手机。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半小时——不,十分钟后学校论坛上就会满是余燃比赛打到一半跑过来向他要水喝的贴子。 何晚山心跳加速, 脑子里乱得厉害。他想不明白, 他明明站得那么远,周围又那么多人,余燃是怎么一眼看到了转身准备离开的他, 又是怎么在短短的半分钟里跨越半个篮球场跑到他身边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 余燃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有些过头。 如果说比赛打到一半跑过来要水喝是他怕何晚山逃跑,那他之后说的那两句话就纯粹是高兴过头的真情流露。 等到他话都说完了,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又没过脑子。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 但他心里又暗搓搓地高兴得不得了。 试问谁能拒绝在众人面前和自己暗恋对象宣誓主权的机会, 就算没人相信,暗爽一波也能精神满足。 而与此同时,何晚山的大脑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即将宕机。 他匆匆地把手里的饮料往余燃手里一塞,也不管周围人是怎样的视线,丢下一句「我回教室了」就步伐匆匆地下了台阶准备离开篮球场。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篮球场拐角处突然钻出来一个穿着高二校服戴着眼镜的男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好,我是陈影河。”戴着眼镜的高个少年礼貌地向他伸出手。 何晚山有些愣怔,受到冲击一片空白的大脑瞬间回神,连忙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人。 自称是陈影河的少年安静地站在他面前,看见他发呆也不生气,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他回应。 何晚山看清了对方的脸后不由地觉得有些奇怪,他可以确认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也不是同班同学。自从经过了上次被两个特招生堵在楼梯拐角威胁的事之后,他对上来搭讪的陌生人下意识地多了一分警觉,也不敢走上前回握,而是先后退一步和对方拉开距离。 不过何晚山也不是毫无头绪。 他对陈影河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两次月考成绩排名都是第二,每次他路过走廊的成绩公示栏都能看到陈影河三个字在他的名字之下。 余燃和许落星也有和他提起过,陈影河在他转学来之前似乎不管大小考试每次都是稳坐第一,是历城高中出了名的学霸,尤其擅长数学和生物。 “你好。”何晚山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礼貌地回敬对方一个友善的微笑。 大概是同类之间惺惺相惜,他其实一直都很想找个机会认识一下陈影河,和他互相交流一下学习的经验。他虽然综合成绩比陈影河高,但论单科,他的数学和生物都不及对方好。 看到何晚山亲切地露出微笑,原本还有点紧张的陈影河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亲切。” “谢谢。”何晚山有点微妙的尴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影河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都太认真严肃,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他面前颇有几分居高临下来找茬的架势。 但很快,何晚山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不大好接近。”陈影河低头看着他直言不讳,听着呆板的语气里似乎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在你来之前我也试着和不少特招生接触过,但他们好像因为我的家世对我很抵触,觉得我能考出那么好的成绩全都是多亏了我在中科院工作的父母。我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对我的偏见,所以只能打消和他们做朋友的想法。” “不过好在你看上去和他们不一样,希望我们之后能成为朋友。” 何晚山想他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陈影河这么想交朋友但始终不受欢迎了。 他说话的方式总是很直接像是完全不懂得变通和委婉,过于正式的措辞听着的确会让人觉得他很奇怪,偶尔听着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故意挑刺,但看表情能又看出得来他是真心想要和他做朋友。 看来是个很独特的人。 “如果你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我当然不会拒绝。”何晚山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哄小孩的味道,陈影河一板一眼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很有趣,有点少年老成但内里还是个孩子的感觉。 闻言,陈影河冷静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你能同意当然好,不过,可能有人会觉得我是因为你考得比我好所以故意来找你的茬,希望你能帮我解释一下。” “嗯?”何晚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影河见状立刻示意何晚山回头看看篮球场:“如果眼镜店店员没有弄错我镜片度数的话,我可以确认刚才余燃在狠狠地瞪我。” “而且他在看到我之后,打球的力度明显上升了五成不止,应该是想尽快结束比赛然后过来质问我是不是故意来找你的茬。” “不会吧。”何晚山表情一空,顺着陈影河的视线回头一看,篮球场上,余燃打球的动作似乎的确是比之前凌厉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有点不耐烦,“余燃应该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陈影河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种名叫「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看来你和余燃的关系是真的好啊,他脾气烂臭都不对你无理取闹。”陈影河小声嘀咕了一句。 何晚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看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正想问的时候却见陈影河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地开口说道:“余燃其实人还挺不错的。” 何晚山迷茫地点了点头。 “但如果你是真的想和余燃发展长期的朋友关系的话,我建议你离自称是他哥哥的那个人远一点。” 何晚山一愣。 陈影河不是第一个告诉他要远离刘声的人。 在他之前,许落星,徐嘉行,甚至是赵雨凝都在提起刘声这个人时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和厌恶,口径出奇统一得让他离这个人远一点。 而现在,就连第一次见面的陈影河也对他这样说,这让他不由地有点好奇。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知道刘声曾经在余燃初中的时候刻意去接近他身边的朋友,并且传播了许多有关于余燃的负面传言。 “我见过他。”既然陈影河提起了,他也不隐瞒自己已经遇见过刘声的事,毕竟能让他第一次见面就骨子里讨厌的人真的很少,“他看着很亲切的样子,但我不喜欢更不想接近。” “不喜欢就对了。”陈影河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好了一点,微微勾起的嘴角甚至还带了点不明显的笑意,“看来我们俩个的确是有很多共同之处,如果你和余燃闹矛盾想换班级的话,我会主动向班主任提起让你转到我的班级和我做同桌,我相信我们一定能相处得很愉快。” 不过余燃肯定会很生气。 陈影河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我刚刚说的话只是个假设,你可别告诉余燃,我怕他以为我想撬他墙角故意来找我麻烦。” “余燃不会这样的。”何晚山有点不明白,陈影河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余燃,但既然对方这么请求了,他也就答应了下来,“好吧,我保证不会告诉他。” 得到了保证的陈影河悄悄看了前头的篮球场一眼,确保余燃还在继续打篮球赛后继续刚才的话题:“第一次接触刘声的人大多都会觉得他是个脾气好待人亲切的人,很多人也是被他这一面给骗了。” “其实他心机深沉得很。”陈影河扶了扶眼镜一脸淡定给出了自己认为中肯的评价,“虽然我对余燃出于某些私人原因有些成见,但比起单纯脾气坏拒绝和人正常交流的炸毛狗,我更讨厌心机深沉装好人却喜欢背后捅别人刀子的绿茶男。” “前者你不去招惹他不会莫名其妙地来咬你一口,但后者,你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他都会单纯因为看你不爽就心血来潮走过来阴你一手。” 何晚山没想到看着一板一眼随时随地都像在演讲的陈影河也会用上一些个人感情色彩颇为浓厚的词,用来形容的人还是他之前遇见过并且初印象极差的刘声。 “那,你能和我讲讲当初刘声对余燃做了什么吗?”何晚山咬了咬嘴唇,颇有些迟疑地低声问道,“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拒绝我也没事,毕竟这算是余燃的隐私。” “这些事准确来说已经不算是需要隐瞒的私事了。”陈影河斟酌了一下说辞,努力组织语言让自己的话显得恰当且客观,“其实初中的时候余燃的性格还没有现在这么暴躁,虽然也很讨厌,但也就是常见的嚣张恣意的京圈公子哥。但是有一天,这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来了学校,装得很单纯很善良的样子去接近他当时的朋友。渐渐地余燃的朋友都逐渐疏远了他,关于他性格恶劣品行不端的传言也是在那时候开始出现的。” “这件事当初闹得很大,刘声他四处传播余燃有暴力倾向在家里虐待他的谣言,害得余燃在学校里被孤立,最后余燃实在忍无可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和刘声打了一架,打断了他三根肋骨。” “三根肋骨?”何晚山吓了一跳,他没想过在他面前傲娇倔强得像只大型犬一样的余燃会有这样暴躁凶狠的一面。 但设身处地地将自己代入,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情有可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冷静和理智,再好脾气的人被陷害被污蔑后都会发怒,区别只是手段的不同。 “是三根肋骨。”陈影河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夸大,“就刘声干的那些破事,换做是我,我也会狠狠揍他一顿。但我有理由觉得这其实也是刘声故意的。因为只要余燃忍不住对他动手,就等同于间接证实他故意捏造的谣言。”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不良少年」「疯狗」「恶犬」这些不大好的词就成了插在余燃身上的标签,很多不了解他的人下意识地就觉得他是个爱打架崇尚暴力的坏家伙。” 何晚山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难怪许落星他们知道他和刘声见过之后会是那样的反应。 难怪余燃看着受欢迎,但身边的朋友从来只有许落星和徐嘉行他们几个。 那些被他的长相所吸引的人大多数都因为这些真实性有待商榷的谣言选择了望而却步。哪怕是现在,这些簇拥在篮球场周围特地来看余燃打篮球赛的女孩,她们会因为余燃接受了她们的好意感到高兴,但她们从不会想着去接近余燃,和余燃做朋友。 在她们眼中,余燃更像是一只漂亮但危险的野兽,他足够吸引人,但没人会愿意冒着被伤害的风险靠近。 “余燃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何晚山的声音有些发涩。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同情更多还是难过更多。在他面前,余燃似乎总是一副别扭但高兴的样子,他从来不会和他抱怨自己过去的遭遇。 那天和刘声遇见后,余燃对曾经的事只字不提,恐怕也是在害怕他知道之后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敬而远之。 “余燃不告诉你这些事或许有他自己的理由,害怕你会疏远他或是别的什么。” 陈影河没看出何晚山眼中的纠结,他对情感向来迟钝,家里的长辈总是说他不会察言观色。 “但我觉得你已经是有自主判断能力的成年人了,这些事你迟早会知道的。刘声既然已经找到了你,看到你跟余燃关系不错肯定会想着故技重施。他这种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过得好。与其到时候误会得不到解释,还不如早点把一切都摊开放到明面上说。” “你说得对。”何晚山点了点头,抬眸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谢。”陈影河被这么一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其实我还蛮担心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的,因为老是有人说我管不住嘴不会看气氛。” “不会。”何晚山摇了摇头,“真的很谢谢你,以后你在学习上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你也一样。”陈影河一板一眼地说道,“我很高兴你能转到历城高中来,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在竞争中进步的乐趣了,希望你以后能继续努力,我也会加油赶超你。” 何晚山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下一次考试我一定会超过你」说得这么诚恳真挚,语气里没有半点嫉妒或是不满,反倒带着一丝丝兴奋。 “还有,你脖子后面的吻痕露出来了。”陈影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虽然我对你恋爱方面的私事不感兴趣也不会声张,但我还是建议你用大号的创可贴遮一下,因为其他人看见了可能会多想。” / 篮球赛中场结束,在球场上大杀四方的余燃气喘吁吁地走到场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角落的方向。 这时徐嘉行也发现了角落里站着说话的两个人:“那不是陈影河吗?他来找晚山做什么?” “谁知道啊。”余燃瞬间警觉了起来,准备呲牙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一只地盘遭到侵犯的炸毛大猫,“都不是一个班的,月考成绩一出就来这找人,绝对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啊?成绩好的跟成绩好的一块玩,这不是很正常吗?”坐在一边扇风的赵雨凝表示get不到余燃生气的点,“再说了,你管人家和谁交朋友,何同学又没吃你家大米,他爱和谁做朋友就和谁做朋友,余燃你可别讨人嫌当什么太平洋警察。还有,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少说,要不是你俩都是男的,我还以为你向何同学告白呢。” “你管我说什么!”小心思被戳中的余燃顿时急了,“我就乐意,怎么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吴昧,来点情报。”许落星朝一旁的吴昧招了招手,“现在正是组织需要你的时候,赶紧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比如陈影河的生辰八字、情感状况、有无婚配什么的。” “你当我是开相亲角的啊?”吴昧面无表情地回怼,“吃饱了没事干我去调查同学干嘛,陈影河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一书呆子学霸,收集他的情报都没啥价值。” 许落星毫不相让地翻了个白眼:“啧,你这人真是的,组织需要你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吴昧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倒是一旁恰好路过的沈姝走过来开了口: “你们要问陈影河不如直接问我。” “对哦,沈校花你和陈影河初中就是一个班的,你肯定了解他。”许落星好奇地竖起耳朵,“快点说说呗,他人怎么样?” 沈姝也不藏着掖着故意吊人胃口。 虽然她本人和余燃是相看两生厌,乐得看这个眼高于顶的狗崽子着急。 但她和陈影河毕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再怎么想膈应余燃也不能拿自己好兄弟的人身安全开玩笑。 “陈影河这人我打小就认识,他爸妈都是搞科研的,人都老实本分,他遗传了他爸妈的高智商,从小成绩就特好,长得也不差就是性格挺呆的,活脱脱一死爱读书的书呆子。” “他跟何同学做朋友我觉得挺适合的,都是高智商成绩好的人,做起朋友来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比起某些人肯定要谈得来得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晚山和我做朋友就没共同话题了是吧!” 沈姝嗤笑一声乐得看他炸毛:“你狗叫什么呢余燃?我说什么了?相像的人之间兴趣爱好相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相像?”余燃一副听了天大笑话的表情,“他们哪相像了?” 他心上人哪是陈影河那个阴沉书呆子能比的。 沈姝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成绩好,智商高,都爱学习,这还不叫相像?” “再说了,你觉得他们俩之间没有共同语言之前不妨好好想想你和何同学能有什么共同话题,是半夜飚你那破摩托还是今儿个又去哪家会所浪了?”沈姝嗤笑一声往余燃心口猛戳刀子,“你这种狗屎一样的性格人家何同学乐意和你做同桌你就感恩戴德吧,哪还有脸在这怪人家和别人交朋友。” 余燃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要是放在平时,谁敢戳他的痛处他一定毫不示弱地同样戳回去,但这回沈姝说的每句话都字字扎心,全都是大实话,他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任何能反驳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视线里,陈影河挥手和何晚山告别。 余燃长舒了一口气,心想陈影河还算识相,没找何晚山麻烦,也省得他之后特地去找这小子谈心。 然而,还没等他轻松多久,余燃很快就发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 也不知道陈影河和何晚山说了什么,在陈影河走后,何晚山一下子低下头,手伸向后颈的位置摸了摸,接着转过身猛地朝篮球场的方向走了过来。 “落星!嘉行!我想起我有事先走了!下半场你们找人替我吧。” 说时迟那时快,余燃猛地把手里的篮球一丢,也不管篮球赛正打到一半,所有人都在等他结束中场休息上场,直接拿起自己的外套飞一般地逃出了篮球场。 作者有话说: 余燃危! 救救孩子! 我发现评论区里对余燃的称呼一路从燃哥到燃子哥到小燃然后到大燃子,可恶,你们真的好爱他。 今天更新了六千字!我可以求一个评论加一点点营养液咩? .感谢在2022-06-06 19:58:53-2022-06-07 18:2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生病了 ◇ 修狗装个可怜 何晚山从来都没有这么尴尬过。 捂着自己的脖子再次确认了一下后颈处微妙的刺痛感, 他想起余燃带他去医务室贴创可贴时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沉默着排除了陈影河故意和他开玩笑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 何晚山猛地回头看向了篮球场的方向。正是中场休息, 余燃拿着水瓶和毛巾坐在椅子上休息, 目光却还在往他和陈影河的方向瞥。 何晚山心里的火气腾得一下上来了,也不管篮球场边还围着很多人,迈开步子就往回走。 早在许落星说他脖子后面被蚊子咬了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的。这个季节,北京哪来的蚊子, 真要说蚊子,昨天和他睡在一块的某人倒是一只大的。 难怪今天早上洗漱的时候余燃总是不自觉地盯着他的脖子看, 何晚山满脸懊恼地用手遮住自己后颈的吻痕。余燃他不仅装傻, 还假惺惺地带他去医务室给他贴创可贴。可笑他那时候觉得余燃是热心助人,现在一想他根本就是心里有鬼怕被揭穿。 “诶?余燃怎么走了?” “对啊,篮球赛这不才打了一半吗?他怎么就走了?” 何晚山闻声往篮球场上一看, 果不其然, 半分钟前还在朝他这个方向张望的余燃这时已经不见了踪影。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体育馆门口。 是余燃。 何晚山立刻追了出去。 他身体不太好,也缺乏锻炼,自然跟不上余燃的速度, 没跑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 余燃一开始是想着赶紧跑路, 找个何晚山逮不住的地方躲起来。然而,他刚出体育馆没多久,回头就看见何晚山追了上来, 一副很吃力的样子,本来就白的脸剧烈运动后变得有些煞白。 余燃一下子心软了, 想逃跑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站在原地单手挠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何晚山跑了一段路就有些喘不上气。 他天生体弱不擅长运动, 追上余燃的希望其实很渺茫。可他就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哪怕很累也想追上去向余燃要个说法。 “别跑了。”余燃的声音突然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 何晚山抬起头,一分钟前他还只能远远看见影子的余燃这时候却站在了他身边,挠着头,一副很是纠结不敢多说话的怂样。 “你早就知道了吧,”何晚山又气又累,走上去精疲力尽地抓住余燃的外套衣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道被别人发现有多尴尬吗?” “我——我哪敢告诉你!我怕你误会我!”余燃着急起来说话都有点不利索,磕磕巴巴地给自己找起了借口。 何晚山又羞又气,自己脖子上被人印了个吻痕,始作俑者却不告诉他由着他顶着招摇过市,最后还是从其他人的嘴里得知了真相:“你怕我误会你,你就不怕别人误会我吗?” “你知道陈影河跟我说我脖子后面有吻痕的时候我有多尴尬吗?” “对不起。”余燃立刻认怂。 既然被发现了,知错就道歉一向是解决矛盾最好的办法。他要是在这里住嘴挨骂,何晚山生完气后或许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人啊,就是爱犯贱。 明明清楚事到如今自己最好除了道歉其余的都别说,他还是嘴巴梆硬想再挣扎一下。 “虽然这的确是我的错,但追根究底也是你空调开冷了半夜钻到我怀里,我原本抱着被子睡得好好的,就算是做梦嘬糖也嘬不到你身上,是你自己硬要靠上来的。” 何晚山拽着他衣摆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完了。 话刚一说出口,余燃就后悔了。 抬起头,眼前的人一动不动,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满盈水光,冷白的眼尾洇染着些微潮湿的雾红。 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余燃彻底慌了。 他明明是想认真道歉的,结果现在反而口不择言地推卸起了责任,倒显得像是何晚山在无理取闹。 “那你可以推开我。”何晚山的声音弱了下去。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害羞到尴尬的场面,他不敢抬头对上余燃的视线,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不好意思,我不该对你发火,是我的错。” 说着就想转身逃走。 余燃看着眼前的人慌张逃窜的模样,心里隐约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似乎只要他今天把人放走,自此之后他再想接近就难如登天。 “不不不是我的错!”余燃急匆匆地拦住了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七个大字喊得异常敞亮,“其实我是故意的!” ?? 如果心情能具象化,那何晚山的头顶现在一定顶着一个硕大的问号。 “其实我是故意的,不对,我也不是全部故意的。”余燃口不择言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看着再瞒下去何晚山就要和他绝交,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全坦白了,“我本来是想拿遥控把温度调高一点的,但是我一看到你在我身边缩成一团哼唧我就动了坏心思,所以我就——” 就故意把你抱在怀里,做梦上头给你脖子后面来了一口。 余燃的脸腾得一下红成了煮熟的大龙虾。 “别说了。”余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晚山两手捂住。 何晚山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捂着余燃嘴的手心烫得发麻。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人们会刻意逃避真相。 这些隐秘的小心思从余燃嘴里说出的瞬间,给他的冲击力不下于直接和他告白。 要不是他现在心情太羞耻余燃个子又太高,他是真想抓着余燃的衣领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因为他总是说这些意味不明暧昧不清的话,他才会胡思乱想。 这时拐角处传来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像是有谁走了过来。 余燃抓着他的手腕带他躲进一旁的实验楼,上午没有班级上实验课,一整层楼都是空教室。余燃拉着他躲进其中的一间,防盗门关上,窗帘紧闭的昏暗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何晚山悄悄攥紧了手指,被余燃握着的手腕像是要跟着对方的体温燃烧起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太近了,近到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只希望自己过于猛烈的心跳声不要被对方察觉。 “晚山,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留下痕迹的。”余燃放低姿态,像是求饶般贴着他的耳畔轻轻地说出最后一句解释的话,“我只是想——就是想……” 余燃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空教室里门窗紧闭,八月末尾的阳光蜜糖般温柔又粘人,照映着窗外灰白树影在地面上落得影影绰绰。 他手里握着何晚山的手腕,肌肤相贴距离清零,暧昧的热意在两人之间膨胀,气氛开始变得微妙,难以隐忍的情愫顺着手指的纹络里旋回流淌。 他听见自己愈发急促的心跳,昏暗的视线里只有对方的轮廓清晰鲜明。他想他大概真的是对眼前的人毫无抵抗力,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色胆包天不知悔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个距离,再靠近些说不定能吻到何晚山的唇角。 余燃心里猛地一个激灵,连忙悬崖勒马把持住自己那点不分场合的冲动。 何晚山也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有些岌岌可危。 其实人与人之间很多时候都会暧昧又微妙。 有时是因为默契,有时则是所谓的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目光相接,一切情愫不必言明便已坦诚且热烈,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旁白做陪衬,该懂的,他早已都懂,只是不愿承认,不肯相信。 恰好这时余燃握着他的力道一松,他趁机挣脱开手腕头也不回地跑回教室。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余燃没过多久也回到了教室。许落星看见他脸颊通红气喘吁吁,还好心地凑上来问他发生了什么。 何晚山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没事,心里却恨不得狠狠踢一脚坐在旁边的余燃。 / 课程表的下一节课是语文课。 高中语文课上随堂默写古诗词是每日惯例,为了减轻老师的工作量,默写完后通常都是同桌之间互相校对批改,写错一个字扣两三分,错半句扣五分,二十来句诗词凑一块要是低于90分就得拿着批改过的本子去办公室当着老师的面重新默写一遍。 余燃记性还算不错,虽然现在习惯了摆烂式学习,但他底子总归摆在那。 不然刚进高中的时候也考不到年级前十,区区古诗词自然不在话下,每次都是满分全对。 但这一次,他打开自己的默写本,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鲜红的85。 向来批改宽松的何晚山把他每一个因为习惯连笔或是缺点的字都用红笔圈了出来,不多不少,正好够他去语文办公室一日游。 余燃自知理亏,被故意挑刺穿小鞋了也不敢声张抱怨,只能自己认栽乖乖地跑去语文办公室重新默写。 语文老师见着他这位稀客也是吓了一跳,默写完替他批改的时候还话里有话地夸何晚山认真负责,就差明着直接告诉他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去找何晚山麻烦。 回到教室,他拿着批改满分的默写本默不作声地坐回座位。 身旁的何晚山低着头犹自看书,一副拒绝和他交流的样子。他故意凑上去想要找借口说话的时候还刻意避开他去找前座的许落星聊天。 余燃心里虽然有点小委屈和小脾气,但他也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谁叫他瞒而不报惹何晚山生气,何晚山别说是不理他了,就是邦邦给他两拳他也只能受着。 但何晚山的应对却比直接给他两拳还难受。 他不骂他,也不打他解气,而是直接把他当成了透明人,完全不理他。即使他故意凑上去没话找话也当听不见。 两个人的冷战就这么持续了一整天。 余燃的心情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悔再到恨不得给自己来两拳,放学回家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无家可归流浪狗的可怜。 回到家后,余燃垂头丧气的,经常一起玩的富二代打电话让他出去飙车他都提不起兴趣,简单地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也许是因为他昨天早上光着膀子吹着冷风睡了一觉的缘故,又或者是因果循环他骗了何晚山所以老天爷看不下去故意惩罚他,整整五年没生过的病的余燃感冒发烧了。 他独自一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别墅里,昨天晚上佣人和管家因为工作都回了老宅,整栋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余燃也不矫情,自己晕晕乎乎地起床找了温度计,一量38.7,离39度的高烧大关就差临门一脚。 余燃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太阳穴涨得难受,心里却不由得松了口气。 生病发了高烧,上学自然是上不成。在电话里和班主任老刘请假的时候,老刘听他蔫了吧唧的声音也没为难他,直接给他批了一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余燃吃了退烧药躺回床上,想着捂紧被子睡一觉发发汗,却难受得根本睡不着觉。 最后他晕晕乎乎的,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是夕阳西下,放在枕边的手机上亮着八条未读消息,全都是许落星和徐嘉行给他发来。 他的头还是疼得厉害,但所幸烧已经退了。 余燃坐回床边解锁手机屏幕,许落星和徐嘉行给他发了差不多的消息,除了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外,都特意通知了他同一件事——今天放学何晚山会到他家给他送课堂讲义。 余燃因为发烧而意识混乱的大脑一瞬间通透了,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后连忙爬起来给自己穿了件衣服。 他其实没有病得那么严重,还没到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程度。电话里对老刘描述得那么严重其实是为了找个借口避避风头,以免何晚山揪着吻痕的事对他发难。 但他是真没想到老刘居然会叫何晚山来给他送课堂讲义。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躲人没躲成功,人家还直接找上门来了。 得到消息的余燃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冲进浴室给自己兜头冲了个凉水澡。恰好这时候门铃声响起,余燃匆忙找了条干净的毯子把自己裹住,然后慢悠悠地晃到门口开了门,一副生病虚弱得不行的样子。 何晚山拎着一大袋东西站在门外,右手还保持着按门铃的姿势。 “是晚山啊。”余燃裹着毯子虚弱无比地咳了两声,“进来吧。” 老刘让他来余燃家里送讲义的时候他其实是有点生气的。 他没那么快消气,而且他也不清楚余燃是真生病了还是单纯为了躲他骗了班主任。但老刘并不知道他们俩在闹别扭,许落星和徐嘉行又都各自有事不方便,所以把这件事拜托给了和余燃关系很好的自己。 他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出了学校,照着许落星给他的地址打车五分钟到了学校附近的高档小区。 来的路上,他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些清淡的食物。想着如果余燃是真的生病了,他就把这些给他,如果余燃是骗人的,那他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和这个人说半句话。 他在心里设想了许多种可能,他不否认自己还没消气,主动来找余燃心里总归还是有点别扭。 但当他按响门铃,他听见有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前给他开了门,门后的余燃裹着毯子鼻尖通红,可怜巴巴地看向他的时候,他又心软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余燃:嘤嘤嘤QAQ; 何晚山:可恶! .感谢在2022-06-07 18:26:59-2022-06-08 17:0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纯情海王.jpg ◇ 钓一只翘屁嫩兔 “我听刘老师说你生病了。”何晚山扭头避开余燃的视线,“进去就不必了,我来就是把今天上课用到的课堂讲义给你送来。” “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余燃连忙拉住了何晚山的手。 这送上门的人哪有打了个照面就直接放走的道理。他现在都生病了, 刚冲了个冷水澡看着肯定更加可怜。他就不信何晚山的心肠能这么硬, 看到他这么虚弱可怜的样子都不心软进来照顾他一下。 而在这时—— “咕噜——”余燃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 余燃心里一惊脸颊一阵热意,正想安慰自己何晚山或许没听到,但房间里太过安静,这么明显的声音除非何晚山是耳聋了, 否则不可能听不到。 余燃裹着毯子默默把自己裹紧,满脑子想着该怎么找借口把这么尴尬的事遮掩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何晚山却已经走到他身边, 一边弯腰脱鞋一边语气温吞地问他想吃些什么。 余燃连忙侧身让开,再从一旁的鞋柜里找出一双新买的拖鞋放在何晚山面前。等到何晚山拎着东西进了屋子,他才把门一关死要面子活受罪地嘴硬了起来。 “我不饿。”余燃回答得字正腔圆, 想矢口否认自己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又叫了起来。 何晚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一副你继续嘴硬我就看看不说话的表情; “那就——随便吧。” 余燃脸涨得通红, 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何晚山当然不至于和病人生气。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余燃蔫了吧唧的样子,看着平常意气风发天地不怕的余燃在自己面前露出弱势的一面倒还挺新鲜,有种小时候帮着隔壁叔叔照顾生病猎狗的感觉。 余燃住的房子是独栋别墅, 厨房又大又敞亮, 所有厨具调料一应俱全,就是冰箱里有点空。何晚山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在食品柜的角落里找到一包没拆过封的干面。 “爱吃面吗?”何晚山转过身问一旁的余燃。 余燃裹着毯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他这个年纪饿极了连石头都能吧唧吧唧啃了, 就不存在挑不挑食的问题。 何晚山听完,决定给生病发烧的余燃煮点面, 经过二次加工的面条比米饭更方便生病中肠胃功能变弱的病人消化, 吃起来也更舒服。 余燃蹲在一边无精打采地吸了吸鼻子。要是早知道何晚山会来, 他就该让阿姨去超市买点东西把冰箱和食品柜都塞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得就跟蝗虫过境一样,什么都没有。 “对了冰箱里有阿姨昨天买的西瓜,你要是想吃就切了吧。”余燃努力回忆了一下,心里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的管家和阿姨都回我爷爷那了,家里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来招待你,真不好意思。” 何晚山本来也没想着来余燃家里做客,也不指望余燃这个从小娇惯长大的富家少爷会做饭和打扫卫生:“不碍事,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吧,这么湿着你等会儿会头疼的。” 说着就把还浑身冒水汽的余燃往客厅赶。 平常总是一身反骨死鸭子嘴硬的余燃这回倒是听话安分得不得了,乖乖地裹着毯子去了浴室找吹风机吹头发。 何晚山把余燃赶走,自己则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北京九月天热,吃食宜清爽可口。 撒一把细面入沸水,酱油掺上一小块黄油在冷油里热过,倒进碗里时几点青葱烫出香味。 细面不宜煮太久,四五分钟后何晚山关了火,把面捞进事先准备好的冷开水里,一双竹筷挑着细面轻轻搅几下就沥干水分倒进碗里,末了再撒上一把香葱和一点香油增鲜提味。 煮好面后,何晚山又从冰箱里拿出保鲜膜封好的半个西瓜,切成小块盛在碗里。 余燃吹干头发躺在沙发上,脑子还有不现实的恍惚。 厨房的灯亮着,奄奄白雾里裹着面食独有的鲜香,何晚山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忙碌,本就纤瘦的背影在夕阳西下的朦胧光影里显得格外温暖。 余燃心里一暖,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缘故,脑子有点晕乎乎的飘飘然。 如果他真和何晚山谈恋爱了,将来大学毕业两个人说不定就会像这样住在一块。到时候他努力在外赚钱,回到家就能看到何晚山站在厨房里为他下厨。 余燃猛地摇了摇头甩掉了自己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有点不想承认,但就他这摆烂的学习态度,到时候说不定得要何晚山赚钱养家。不过何晚山那么聪明成绩那么好,真要让他当家庭煮夫做饭伺候人也不是不行,回到家他就学着日本电视剧里头的「先洗澡先吃饭还是先吃我」,想想居然还挺兴奋的。 余燃嘿嘿傻笑了一会儿,裹上毯子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凑到何晚山身后。 何晚山看到自己身边探来探去的毛茸脑袋也不讨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对生病中的余燃不自觉地戴上了滤镜,看着个头又高又壮的余燃像个小孩一样黏着他走来走去,他甚至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面已经煮好了,你去外面坐着吧,我帮你端出去。” 余燃跟洗完澡的小狗一样甩了甩头,坐在椅子上有点小呆滞地打了个喷嚏。 桌上一碗清面,汤水清醇见底,顶上盖着一个流黄的荷包蛋和几点香葱。筷箸纸巾都搁在一旁,边上的小碗里盛着满满一碗切块的西瓜。 “这是什么?” “是阳春面。”何晚山很有耐心地回答。 “阳春面?”余燃挑了挑眉,对面前这碗瞧着过于清汤寡水的面的味道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你要是没有胃口就先吃点西瓜。”何晚山看出了他表情里的纠结,于是就把切好的西瓜往余燃面前推了推,“我以前发烧生病的时候我爷爷就会去村口的水果店买个西瓜放井水里,等浸凉了切成小块喂给我吃,说是能降温补充维生素,对食欲不振也有缓解效果。但是这西瓜毕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你吃的时候要慢一些,不能一口气吃太多。” 余燃听话地点点头,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西瓜含在嘴里慢慢地嚼,等到不那么凉了才咽下去。 几块西瓜下肚,他的胃口真的像何晚山说的那样好了起来,久违的饥饿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余燃盯着面前的阳春面咽了咽口水。 他出生就含着别人艳羡的金汤匙,活了十几年什么美味佳肴没尝过,就连价格动辄几千上万的山珍海味他都腻了滋味,更何况是一点佐料没有寡淡到几乎是清汤白面的阳春面。 但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何晚山辛辛苦苦给他下的面,就算难吃得一点味道没有他也得硬着头皮吃完。 余燃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 原本以为不过是碗面罢了,能好吃到哪里去,可没想到这刚吃第一口就让他一愣,抱着碗闷声不吭开始大快朵颐。 一定是因为发烧一天没吃饭所以太饿了。使劲往嘴里塞面的时候余燃瓮声瓮气地在心里小声逼逼。 吃完面后,何晚山把碗洗干净放好。余燃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打了个饱嗝,心情那叫一个美滋滋。 何晚山收拾好厨房后走了出来。他讲义也送到了,面也煮了,余燃吃饱喝足他也该告辞离开让余燃好好休息。 “那我就先走了。” “走了!!”余燃猛地拔高了声音,因为生病发炎的嗓子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额咳咳咳——你……你现在要走了啊……” 何晚山点了点头,他放学后草草吃了晚饭就赶了过来,现在回学校应该还能赶上晚自习。 “我没有向老刘请假,还得回去上晚自习。” “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吗?”余燃的表情一下子委屈了起来,整个人蔫蔫的趴在沙发上。 “时间很晚了,你今天就住在这呗。”余燃动起了坏心思,还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得不行的样子,“我晚上家里没人,万一我要是突然又发高烧了——” 何晚山已经上当过一次,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在装可怜。 但他也是真拿余燃没办法。 余燃真的生了病,发烧感冒都不是假的,看着也的确是难受得不得了的样子,家里还没有能照顾他的大人。这种情况下对方放低姿态拜托他留下,他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于是—— “是这样的,刘老师。”余燃神清气爽地拨通了班主任老刘的电话,语气那叫一个欢呼雀跃,要不是脸色发红冒虚汗都看不出他现在在生病发烧,“我家里的情况您也清楚,今天我家里没人,我怕我半夜不舒服找不到人,所以您看能不能给何晚山批个半天假,让他留在我这照顾我一晚上?” “我真没骗人,不信我视频聊天当场量体温给您看。” “欸,您放心,我和晚山什么关系。对对对,晚山他自己也同意了。” “那就谢谢您了刘老师,谢谢您谢谢您。” 余燃妙语连珠,对着老刘一口气说了一辈子可能都说不了这么多的谢谢,就差没送个锦旗感谢老刘高抬贵手同意批假。 老刘听惯了余燃的嘴炮和阴阳怪气,突然被这么真挚地感谢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地批了假条想要送走余燃这位小祖宗。 成功拿到了老刘的假条,余燃挂了电话,表情得意到有点欠揍地冲着何晚山比出了自己的大拇指:“搞定啦——” 何晚山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余燃这个小祖宗,他们明明之前还在冷战闹别扭,可现在余燃没脸没皮地装可怜,反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做什么呢?”何晚山问道。 余燃裹着毯子把自己的脸挤得鼓鼓的,瘫在沙发上开始装死。 何晚山一看就知道这人纯粹是临时起意,嘴上硬要把他留下来陪他,其实陪他做什么都没想好。 何晚山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决定先把余燃这个病号赶上床睡觉。 “我还要做作业,你先去睡觉吧。”何晚山把自己带来的书包打开,打算找个地方把没写完的作业写完。 余燃指了指客厅的餐桌,也不回房间睡觉,反而趴在何晚山对面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起了瞌睡。 / 等到何晚山做完作业,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个彻底。 余燃家里没有收拾好的客房,所以晚上他得和余燃住同一个房间。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余燃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递给他,柔软的淡白色,看着很是绵软舒适的样子。 “这是我没穿过的睡衣,你拿去穿吧。” 何晚山接过睡衣乖乖换上,睡衣是乳白色的,内侧覆着一层绵软的细绒,穿着很是舒服。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睡衣的大小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宽松,肩膀过于瘦削撑不起衣服以至于看着有些空荡荡地耷拉着。 “这是……兔子?”何晚山伸手轻轻扯了扯头顶帽子上柔软耷拉着的两个兔子耳朵,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余燃的圈套。 而就在这时,咔哒一声,洗完澡的余燃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和他身上穿着的白色兔子睡衣不同,余燃身上穿着的款式和他身上的相近。 但帽子上的三角耳朵和屁股后面连着的大尾巴却是犬科动物的特征,似乎是大灰狼一类的动物。 何晚山不用多想,一眼就看穿了余燃的小心思。 难怪余燃给他拿睡衣的时候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余燃穿着同款睡衣有点不好意思。 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胆够大,铁树也开花。他第一次和何晚山穿情侣装,高兴之余还有点怪难为情的。也不敢和何晚山多做视线接触怕何晚山发现后会生气,直接一个猛子扎进被窝里把自己藏了起来。 “余燃,你是不是故意的。”何晚山不给余燃装死的机会,脱了拖鞋就想上床把余燃从被窝里挖出来。但他身上的睡衣尺码太大,连着大腿的位置松垮垮地有些不方便,上床没爬两步就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栽进柔软的被子里。 正准备当缩头乌龟装死的余燃听见外头没了动静,前一秒还张牙舞爪爬上床来找他要个说法的何晚山没了声音,反倒是他身上一重,像是什么东西扑了上来。 于是余燃悄悄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压在了他身上。 结果刚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只白白软软的翘屁嫩兔隔着被子扒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余燃:嘻嘻,嘻嘻嘻; 何晚山:…… .感谢在2022-06-08 17:07:37-2022-06-09 16: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承诺 ◇ 互诉心事 四目相对,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 何晚山低下头抓着毛绒绒的帽檐遮住自己热意升腾的脸,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搞笑。 而余燃则是已经完全被眼前这只白花花的软兔子迷得神魂颠倒,飘飘欲仙不止今夕是何年。 “嘿嘿, 晚山你穿着还挺可爱的。”余燃嬉皮笑脸地揪了揪何晚山睡衣帽子上的兔耳朵。 “小兔子-小兔子-可爱的小兔子要被大灰狼给吃掉——” 何晚山不想理他, 飞快地缩起的双脚钻进被子里,安静地缩成一团。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余燃动起了坏心思,穿着大灰狼睡衣扑上去就要掀何晚山的被子,“掀开被子让我康康你好不好吃——” 何晚山当然不可能乖乖听话,他现在正害羞尴尬着呢, 这么丢人的样子绝对不能被余燃看到。 “你走开。”何晚山两手抓着被子紧紧地把自己裹成毫无死角的羊角面包, 任余燃在外头又是唱儿歌又是搞突然袭击犹自岿然不动。 最后余燃也闹腾不动了,他带病在身属实是气虚体弱。要是放在平时,何晚山这小身板哪里是他的对手, 三下两下就能轻松把人拿捏, 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看得着吃不着。 “停战了停战了。”余燃一脸遗憾地躺回自己的被窝里, 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何晚山也被折腾累了,既然余燃不再闹腾,他松开紧抓着被角的手慢悠悠地从被窝里探出头, 耷拉着兔子耳朵在枕头上躺好。 两个人精疲力竭地一块仰躺在绵软的枕头上, 头顶是房间浅蓝色的天花板。 “晚山。”耳畔余燃的声音蓦然变得温柔低沉起来,何晚山转过身看见余燃的身影朝他悄悄靠近,柔软的床面在重力作用下似乎有轻微的凹陷。 何晚山一惊, 以为余燃这是虚晃一枪打算搞突袭,忙不迭地抓住被角准备防守。然而, 还没等他重新躲回被子里, 身旁的人却窸窸窣窣地下了床, 几分钟后他听见余燃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晚山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余燃神秘兮兮地爬上床。 “礼物?”何晚山缩回被窝的动作猛得一滞。 “是礼物,绝对不骗你。” “咔哒——”余燃撑起身子爬到床头关掉墙上的吊灯开关,不大的房间里灯光骤熄,满眼都是雾气般粘稠的黑暗。 “余燃?”何晚山有些困惑地起身望向身旁声音的方向。 身旁的人没有说话,耳畔除了窗外寂静的风声只剩下某种窸窣的轻响,像是指尖摩擦过纸板的声音。 何晚山心尖一颤,对于黑暗本能的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在空气中挥了挥,温和的声线就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地轻颤着,害怕这又是余燃故意计划的恶作剧。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轻微颤抖的手腕,余燃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格外温柔地响起,才终于让他心安地松了一口气。 “晚山,你看这个。” “咔嚓——”大概是手指按动开关的声音。 漆黑一片的视线中蓦然亮起温柔模糊的暖黄,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里面装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樱花树的模型,澄澈的水流盈满朦胧灯光。 “道歉礼物,送给你的。”余燃拿起水晶球轻轻倒转放在他面前,明亮柔软的暖黄色灯光下,水晶球里蹁跹游曳着无数细碎微白的雪花。 朦胧暖光映亮两人的面孔,那些细碎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随着重力逆转又飘落,流动的斑斓浮光胧着静谧的实质光感,就这么一点点温柔地落下。 余燃看着身旁人温柔过分的面孔。在他的视线里,何晚山是那么专注地凝视着身前晶莹流动的暖光,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那些氤氲的光晕。 “就原谅我嘛——”余燃一个标准的修狗翻身黏糊糊地在床上躺好,“你看我有没有诚意,生病都不忘买道歉礼物给你。” “所以您是不是该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小的这回?” “就你会油嘴滑舌!”何晚山看了身旁故意装乖的某人一眼,心里又生气又好笑,“就原谅你这一次,下次再瞒着我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好好好——”余燃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下次不会瞒着你了。” 下次他偷偷亲嘴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何晚山,自己告自己的状飞速滑跪,嘻嘻嘻。 “不过,还是谢谢你。”何晚山笑了,细长的手指胧着微凉的水晶球,就像是拢住一颗无意间坠落人间的星辰。 “其实你不送我道歉礼物也没什么,只要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 余燃看着何晚山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心想自己这个礼物送得真不错,比起许落星那些乱七八糟的建议,还是漂亮的水晶球更得何晚山的心。 至于认识到错误什么的,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成功解决了小矛盾的余燃在床上舒服躺平,准备找点话题和何晚山深入交流交流。 都说谈恋爱的前提是互相了解,深更半夜气氛正好,不聊点人生理想什么的都对不起这大好时机。 “晚山,你成绩那么好,未来想做什么呀?”余燃侧身认真地问道,“医生?律师?北京重点大学那么多,以你的成绩全国所有大学的专业都能随便挑了吧,或者公费出国深造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而何晚山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应该会去报考法医专业。” “法医?”余燃一下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法医这个工作似乎永远和体面高薪无缘,与之相联系的往往都是「死亡」与「恐怖」这类常人避之不及的东西。 “在北京当法医应该还行。”余燃干巴巴地咳一声,“咱们班上就有人家里是开鉴定中心的,你要是对这方面感兴趣,到时候可以找他。” “不用。”何晚山笑了笑,语气很是平和,“我打算考公务员,去我爸工作过的地方就职。” “我记得你说过,你爸之前是在云南瑞丽当缉毒警察?” “嗯。”何晚山蜷在被窝里放松地呼了口气,“我爸牺牲了之后,我和爷爷去云南接了他的骨灰和遗物回家。我上学识字了之后就爱看他留下的工作日记,我爸他总在日记里抱怨,说他们靠近边境的小地方,出了事故连个法医都没有,一旦有事故发生就得着急忙慌地开着警车去几十公里以外的市里接法医过来做鉴定。” “所以我想做个法医也不错。”何晚山这么说着,温润的眼里像是洒进一把光洁的碎钻,细碎的光在他眼眸深处万花筒一样斑斓流转。 “余燃,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已经规划好我的未来了。” “等我毕业之后,我会先回故乡工作陪我爷爷,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得在他身边替我爸爸尽孝。等到他安度晚年我就申请调职去云南,去我爸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想那里应该就是我奉献余生的地方,我想去看看我爸坚守的土地和他用生命保护着的人们。如果我爸知道了我的决定,他一定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真好。”余燃收了心里那点惊讶的心思,发自内心地对何晚山的打算表示肯定。 他能感受到何晚山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这是他所没有的坚定,是他这一生都没见过的山川大海。 “那我高考就去考公安大学。”余燃的脑海中灵光一闪,裹着被子乐呵呵地傻笑,“等毕业了就去你爸工作过的单位当缉毒警察,和你做同事一块工作。” “等你能考上再说吧。”何晚山没把余燃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为了哄自己故意说的玩笑话,“就你这分数,考个普通一本都够呛,公安大学哪有你想得那么好考。” “我很聪明的。”余燃不满地反驳,“我就是高二赌气没好好学,我要是努力学了年级前十不在话下。” “那就等你余少爷努力学习进了年级前十再说吧。”何晚山把用凉水浸湿过的毛巾拧干,轻轻地敷在余燃的额头上,“至于现在,你还是先好好养病吧大少爷。” 余燃心里那点胜负欲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试问哪个人受得了被自己的暗恋对象说不行。暂且不提他的确入学时成绩很好,他就是真的不行现在也得行给何晚山看。 “晚山你等着,我从今以后就好好学习,下次月考我一定进前十。”余燃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这半吊子水平一下子要从中等偏下爬到前十实在是有点抽象。 于是立刻改了口,“不,前百,下次月考我一定进前百,如果没考进前百,我把我名字倒过来写!” “那就等你考到前百再说吧。”何晚山抱着水晶球转身背对着余燃。 余燃看着何晚山不咸不淡完全不信他的态度,一下子急了。正准备再放几句狠话表一表自己的决心,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血亏。 只有他自己在这赌这赌那的有什么意思,总得把何晚山也拖下水,要是输了从此之后他就叫燃余,要是赢了不管何晚山答应了什么他都算血赚。 “不对,我都赌上自己的名字了,你是不是也得赌点什么。” 何晚山才不上当,他现在已经摸清了余燃这人就是一肚子坏水,“那你把水晶球还我。”余燃立刻挪动身子凑上去把人堵在床边。 何晚山没想到余燃能耍赖到这种地步:“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余燃仗着自己生病发烧,没脸没皮就是嘴硬,隔着被子把何晚山抱住就要去抢他手里的水晶球:“我不管,我这个人就是坏得很爱耍赖,你要是不和我赌我就要把礼物收回来。” 何晚山不傻,他当然看得出来余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收回礼物是假,找借口拉他下水是真。 “那你想让我赌什么?”何晚山率先败下阵来,搂着水晶球气喘吁吁地转过身,前一秒还在死命闹腾的余燃登时不动了,像条毛毛虫一样往后安分地挪回原位。 要赌什么呢?余燃暗暗兴奋了起来。 一个吻?一个拥抱?不不不,这些说出来意图就太明显了,他好不容易才把人留住,这要是再把人吓跑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余燃躺在被窝里难受得抓耳挠腮,脑子里想着的事直接从简单青涩的拉拉小手一路飚上高速直冲成年人看了都小脸通黄的18x,最后意犹未尽地在心里扇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随便你。”余燃尝到了情侣睡衣的甜头,这回不敢再造次。他怕一口气占便宜占得狠了会把小白兔吓跑,于是就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何晚山想了想没有拒绝,余燃想要好好学归是好事,哪怕余燃的目的只是想从他这里赢得一个赌注。 他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无论家境如何,学习都是人生头等大事。 因为他自己本人就是知识改变命运最好的例子,从教育资源落后的边缘小镇到名校林立的首都北京,他全凭着自己的努力站在了这里,和京圈最顶尖最优秀的富家子女站在同一起跑线。这放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现在还只是高二第二学期,这时候努力学习还不算太晚。如果他和余燃打赌就能让余燃好好念书,那他许下些承诺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点点头,抛出了一个余燃绝对无法拒绝的诱饵。 “如果你下次月考能考进前百,我就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 “真的?!”余燃的表情瞬间明亮了起来,鱼儿咬住鱼钩,微微眯起的眼睛笑得像只慵懒狡黠的狐狸,“无条件,什么事都行?” “嗯,什么事都可以,只要不违法乱纪。” “不许反悔!”余燃声音敞亮,乐呵呵地在被窝里暗暗比了个YES。 何晚山看对方安分了下来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这样想有点打击余燃,但他其实不太相信余燃能仅仅只用一个月时间就把成绩从中等偏下提升到前一百。 历城高中全校足足有两千人,这一届高二满打满算七百人,前百里除去六成通过特招考试入学的特招生,其余的都是各个班里类似于陈影河这样成绩优异的苗子,想要一口气挤进前百,哪怕余燃高一入学时成绩很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不反悔。”何晚山很认真地抬眸对上余燃的视线,“但有些话,你得好好听我说。” “我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要去当缉毒警察是不是真心话,但听我一句劝,不要因为一时热血上头就做出这个决定。缉毒警察是很危险的职业,那些毒贩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你没有必要放弃自己优渥的生活去受这些苦。” “但总要有人去承受这些不是吗?”余燃的声音蓦然温柔低沉了下来。 关了灯的房间被窗外的阳光照得温柔静谧,余燃支起身子靠在床头,语气认真地靠近他。 “晚山,谢谢你担心我。自从我妈死了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谁发自真心地对我说这些话了。” “你说得没错,我家很有钱,一个月的开销可能就是别人的一辈子。”余燃放低了声音,像是自嘲般继续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矫情,我这十几年过得一点都不幸福。” “我刚记事没多久我妈就没了,前脚葬礼刚结束,后脚刘声他妈就带着一纸亲子鉴定找上门,刘声户口本上的出生年月比我还早五个月,我爸在和我妈刚结婚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出了轨,在别人肚子里留了种。” “所有人都说,我妈之所以寻死,是因为小三找上门骂她才是第三者,她看了亲子鉴定接受不了现实,一时想不开抛下我走了。” “也许是对我妈的死有些愧疚吧,从那之后我爸在物质方面一向纵容我。” “你说他对我不好吧,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他从来不会过问。但你说他对我好吧,我就算是无证驾驶死在了高速公路上,他看见我被撞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晚山,我过得没你想象得那么轻松恣意。”余燃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何晚山看不清他藏在夜色里的面孔,只听见他状似轻松随意的嗓音,缓慢如凌迟般细数自己隐藏的伤口,“自从我妈死后,就再也没人关心我了。” “从五岁到十七岁,我爸不待见我,亲戚就当我不存在,除了许落星他们我没有什么朋友。我自己也很清楚,以我这个性格,交际啊,人情练达什么的肯定不可能了。无论我是浑噩度日还是勤奋努力都没人在乎,要不是我家里还有几个臭钱,谁还肯高看我一眼。” 何晚山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余燃说完。 等着他在黑暗里沉默,等到他收敛眼里的一切阴霾与混沌,重新变回那个嚣张又张扬的少年。 “余燃,你是在为你自己而活啊。” 何晚山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缕薄烟,刚说出口就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夜色里。 “你活着的价值不是为了报复你父亲,你得为了你自己。” “我现在就是为了我自己。”余燃笑着凑近了他,漆黑的眼里像有光熠熠生辉。 “晚山,你就让我跟着你呗。” 我想跟你一辈子。 何晚山被这话吓了一跳,紧接着他清晰地感觉到心脏漏跳了一拍。 当一件概率极低的事件发生,人们通常喜欢把它称作巧合,譬如他做的那个梦,譬如余燃说的那句「我先看上的」。 但当同样的巧合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即使他自我欺骗,他也无法否认这一切的确已经超出了巧合的范畴。 而更像是人为的故意,一种预言,一种隐而不发的明示,有些人会大胆又浪漫地称其为「命运」。 何晚山一时语塞,慌乱地转过身缩成一团。 他心乱得很,害怕的同时却也期待着余燃的下一句是想要跟他一辈子。 一辈子,说得轻巧,谁又能保证。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没有能力为自己一时兴起许下的承诺负责,他不敢去赌,他怕余燃只是随口一说可他却当了真。 “那——看你表现吧。”何晚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先考到年级前百再谈这些吧,很晚了,睡觉吧。” 作者有话说: 余燃;等我考到前百,我就嘿嘿嘿; 何兔兔:?? .感谢在2022-06-09 16:37:03-2022-06-10 14:5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我就是想保护你 ◇ 余燃你笨死了! 余燃在第二天黎明微白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早晨的空气仍带着些许浅淡的凉意, 他起身神清气爽地打开窗,从窗外吹入的凉风冲散了房间内沉闷的浊气。 自从搬出老宅后他一直睡得不安稳,本以为昨晚生病发烧肯定得辗转难眠, 却没想到睡得异常安稳, 梦里全都是黏着他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白兔,还都长得跟何晚山一个样。 余燃站在窗前吹了会儿凉风,回味起昨晚的梦心情那叫一个美滋滋。 他身体底子好,吃了药一觉睡醒感冒的症状已经消退得差不多, 除了还有点鼻塞头痛之外又是生龙活虎街头一霸。倒是何晚山昨晚睡觉的时候一直哼唧,好像是做了噩梦, 满脸委屈害怕地往他怀里钻。 余燃心满意足地回忆了一下昨晚暖香温玉抱满怀的销魂触感, 然后决定狠狠地隐瞒下昨晚发生的事。 他才不傻,好不容易才用一个八百里加急买到手的定制款水晶球把人哄好,他才不会二进宫再招惹何晚山一回。就算这次真是何晚山主动投怀送抱的, 他也得闭紧嘴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余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时间尚早, 何晚山躺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软绵绵的样子就像一团热气腾腾的棉花糖。 余燃放轻脚步出了房门,洗漱完后决定去外头买点早饭回来。 / 那一天黎明微曦, 何晚山久违地陷入了一个真实到几乎要与现实交叠的梦境。 梦里冰凉的海风像是扑面而来的拥抱, 万里无云的蔚蓝青空,碧蓝澄澈的微漾海潮,两种截然不同的蓝色在靠近地平线的地方相交重叠, 就这么模糊了天与海的边际。 他看见自己站在海边的沙滩上,脚下是柔软的沙砾, 凛冬刺骨的寒风呲呲吹过, 他抬起头, 漫无边际的蓝色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点,那是一个人单薄的背影。 余燃一个人站在那里。 早已把天地淹没的明亮蔚蓝之中,那么寂寥的背影。 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而是更加成熟,更加稳重。 明明他从未见过,梦中初遇却恍如隔世重逢。 余燃穿着端正的警服,胸前佩戴着胸章警号,胸前那串熟悉的数字本该在十余年前随着他父亲的殉职尘封,如今却在余燃的胸口熠熠生辉,恍若重生。 他没有戴帽子,稍长的发丝在风中微微凌乱,望着他温柔微笑,像是一只即将随海风逝去的黑色大鸟。 “余燃——”他开口大声地呼唤着对方,但蓦然汹涌的海潮却轻而易举地把他的声音吞没。 他急切地冲向前,粗粝的白沙刮得他脚心剧痛,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已经来不及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在他面前逝去。他在短短的几秒里追悔莫及痛到肝肠寸断,被寒风吹痛的眼里布满了狼狈的泪水。 “砰——”大概是子弹出膛击穿空气的声音。 像是下了一场淅沥的血雨。 余燃在他面前倒下,一枚子弹穿透了他的后颈,喷涌的鲜血淅沥落下。 他的身旁,一束新采的山茶倒在血泊里,像是送给谁的见面礼。 余燃睁着眼躺在地上,瞳孔已然失焦,嘴里却还在喃喃自语着谁的姓名。 “晚山。” 何晚山猛地醒了过来,眼尾潮湿,脸上沾满了狼狈的泪水。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半拢着遮住光线,黎明时分的空气稀薄得像是要褪色。 睡在他身边的余燃已经不见了,被子胡乱堆着,也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何晚山的心在这一刻瞬间揪紧,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他出了卧室,他踉跄着推开房门,恰好撞上买完早餐回来的余燃。 “余燃……” 何晚山嘶哑着声音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原本紧紧揪着的心突然松开,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如释重负的表情,甚至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样的梦。 他只是觉得好难过,又很庆幸。 “晚山?你怎么……”前脚还美滋滋地拎着早餐进门的余燃登时慌了,急急忙忙把早餐往桌上一丢,凑上来问东问西,“你怎么哭了?哪里磕着碰着了?” 还是他昨晚又趁机贴贴的事被发现了? “我没事。”何晚山摇了摇头。 但余燃却固执地按着他的肩膀低头看他,一瞬间扑面而来温暖的体温将他包裹,热烈的阳光沾染山茶的香气——他们靠的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能把余燃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尽收眼底。 何晚山下意识地抬起头,北京早晨的日光里,余燃认真地低头注视着他,属于年轻男孩的滚热和成年男人的沉稳瞬息参半,干净落拓的五官在两种的纠缠中隐约透出某种神秘的暧昧。 “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何晚山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说着也没等余燃再问,逃也似的跑去了浴室。 逃进浴室关上门,周围的一切瞬间安静了下来。 说实话,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做梦梦到了什么,但那难过歉疚到心碎的感觉却还残留在他心间。 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永远的,无法挽回的,像是曾经在父亲的葬礼上感受到的那样,知晓某个人永远不会回来后的痛苦与无力。 何晚山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捧凉水,试图让自己不再沉浸在梦的残余里。 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现实,这只是一个梦。 等到他平复好心情走出浴室的时候,余燃已经在客厅的餐桌上摆好了早饭。 炎炎夏日早餐最适宜清淡,热粥隔碗在冷水里浸凉,配上几样外头早餐店买来的早点,解腻又美味。 “晚山,你真的没事吧。”余燃还有些不放心。 他进门的时候,何晚山的眼神里分明包含了许多如海水逆流般倒卷而上的情绪,他看不懂,但他隐约能察觉到何晚山的异样。 他想何晚山大概生来就是他的软肋,他的克星。他舍不得更放不下,对待他愈发小心翼翼,对方眼里一星半点的泪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余燃。”用温和的声音轻轻念出对方的名字,何晚山垂眸放软声音,额前柔软的碎发轻柔遮住眼底温润的墨色,“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既然何晚山矢口否认不想提起,余燃也没好意思继续问。 两个人吃完早饭后一块去了学校。 余燃没忘记自己昨天信誓旦旦和何晚山打的赌,一天的课听得那叫一个认真,还破天荒地拿着试题册去讲台上问老师题目。 负责教化学的叶老师见他浪子回头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在六班上完课后扭头就去隔壁八班夸起了余燃痛改前非终于开始好好学习。 倒是何晚山一整个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余燃几次试着和他搭话他都没反应。 中午午休的时候,白诗翊把修改好的剧本发给全班。 余燃害怕白诗翊这人暗地里搞小动作,特地把自己和何晚山的剧本细细看了一遍。 果不其然,这哪是什么灰姑娘的故事,故事主角直接被她魔改成了王子和继母,年轻气盛的王子没看上善良的灰姑娘,而是看上了温柔美貌的继母。 余燃瞬间emo了,他倒是乐得能在舞台剧里来波代餐,公费和何晚山谈恋爱。但这总归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能不能演该不该演都得看何晚山的意思。 “余燃,没问题的话就这样了。”白诗翊强装平静试图蒙混过关。 她承认自己写剧本的时候在里头掺杂了一点点自己的取向,写得时候爽得不行。 但真要到丑媳妇见公婆的时候,她又开始害怕余燃这厮看完剧本要找她发飙。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余燃不仅没发飙要她改情节,反倒有点欲盖弥彰味道地咳了一声,让她直接去问何晚山的意见,只要他小同桌同意了,这剧情他也没意见。 白诗翊一下子乐了,她的剧本早在第一次试穿服装的时候就给何晚山看过了,当时何晚山给的评价还很好,一点都没有不愿意在舞台剧里男扮女装和余燃演cp的意思。 “那就这样了,你们回去多看看,我还得去找学委商量一下服化道的事。”白诗翊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春风得意地回了自己座位。 余燃拿着剧本越看越觉得不好意思,心下觉得应该再问问何晚山的意见,但何晚山却迟迟没理他。 有问题啊。 余燃暗暗留了一个心眼。 都说事出无常必有妖,何晚山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奇奇怪怪的,一定是昨晚出什么事了。 难道真的是他不知悔改再度贴贴的事被发现了?余燃在心里嚎成了一只落水狗,但仔细想想又应该不是,要是真被发现了,何晚山一定会和他直说,绝对不会藏着掖着。 而且,他昨晚的水晶球送得明明很成功。 余燃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犹豫再三,决定今天就当一回私家侦探,自己去发掘何晚山异常的真相。 至于方法,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总容易被发现但也最高效最老土的——跟踪。 / 何晚山的心不在焉一直持续了一整天,放学后吃完晚饭也没像平常那样回教室学习,而是出了校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 历城高中所在的地方算是半郊区,周围有很多商场店铺,也有很多保留下来的老建筑。 何晚山在江南古镇的时候习惯了狭窄僻静的地方,于是就避开街上的人潮拐进了一旁的胡同,想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然而,还没等他在胡同里走多久,阴暗里的角落里就窜出来几个奇装异服的混混把他拦住。 何晚山猛地想了起来,第一天来学校的时候教务主任特地和他提起过,历城高中的校区是新建的,十几所学校扎堆在这里建造了校区,人员流动量大而且鱼龙混杂。再加上历城高中里的学生又是出了名的有钱,就算周围安保措施齐全公安民警日常巡逻,也总有那么几个被钱蒙了心的混混铤而走险蹲守在附近没有监控的狭窄小巷里抓落单的学生。 年龄小,没有亲人接送,又没有同学陪同,长得又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虽说何晚山早就设想过自己可能会有被打劫的一天。 但生平第一次被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混混堵在小巷里,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历城高中的学生是吧,把钱都交出来!”为首的混混凶狠地把他堵在角落里威胁道。 “我只有这些了。”乖乖地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都交给对方,何晚山强装平静地看着对方把自己背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倒在地上,实则心里已经紧张得发颤。 “妈的!才这么点钱!”对方伸手用力拽住他的衣领,原本熨烫整齐的校服顿时被揉得有些褶皱。 何晚山自知逃不过,害怕地闭上双眼准备硬挨这一下。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紧接着身前的人松了力道,砰得一声被重重踹翻在地。 “我说……”余燃披了件校服外套站在他身边,一米八五的身子半隐在墙角的阴翳里,只露出被阳光映亮的半张脸,眼神锋利得像是杀人的尖刀。 他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猛地捏住后颈把人一把按在墙上,微眯起的眼眸里瞬间浸满了风雨欲来的恐怖暗光:“你们几个狗崽子想对他做什么……” 原本还在纠缠着何晚山的三个混混瞬间不说话了。 这附近的校区上到学校领导下到普通学生,谁不知道历城高中的高二有这么一号人物,打起架来命都不要,一身狠戾就是老师都不敢招惹。 他们一开始还想仗着人多,靠人海战术降服这尊有名的煞神,但很快他们就被余燃完全不要命的打法给吓傻了。 这人就像是完全不知道痛,顶着他们的拳头疯狂还击绝不防守,一副比比看谁先被打死的架势。 几个混混眼瞧着继续下去不仅讨不了好处还会把警察招来,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除非疯了才会敢去招惹这个不怕死的疯子。 然而,这几个混混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之前还凶得人神勿近的余燃瞬间换了一副嘴脸,低头乖得就像只大型犬一样跑到何晚山身边帮他捡掉在地上的课本和文具。 何晚山看着余燃胳膊和脸上的伤痕,也顾不上去捡自己的东西,急急忙忙就拉着余燃往学校的医务室跑。 余燃一手拽着何晚山的书包一手乖乖地让人牵着,两个人奔跑着穿过学校,周围路过的学生或诧异或好奇地投来目光,大概是奇怪他这样坏脾气的家伙怎么会任由自己被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生牵着鼻子走。但这场景在他眼里,却像极了浪漫爱情电影里男女主人公携手私奔的情节。 正是晚饭结束后的休息时间,两个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校医务室。何晚山关上房门让余燃在椅子上做好,自己则去校医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小瓶碘酒和几张创可贴。 余燃哪里还有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坐在椅子上乖得像个幼儿园的宝宝。 何晚山看着他这副故意装乖的表情又生气又感动。 “余燃,你干嘛偷偷跟着我?”俯身用沾着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着对方嘴角的淤青,何晚山心有余悸,眼眶有些微微发酸,“明明不会打架还硬撑,真是的……我还以为你有多会打架呢。” “我看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有点放心不下,所以才……”余燃颇有些不自在地小声嘀咕,“而且这不多亏我跟来了,不然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还不得被那些人狠狠拿捏——” “那我是不是还要表扬你打架打得好啊。”何晚山忍不住拿着棉签往伤口上轻轻一戳,余燃猝不及防呜哇一声疼得呲牙咧嘴,“你这个人真是的……你看看你胳膊上的这些伤,也不知道疼。” “我知道疼知道疼!”余燃皱着一张脸求饶,“轻点轻点我遭不住了!” “知道疼就不该这么莽撞地冲上来。”何晚山低头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涂清创的药水,“还好那些人跑了,要是他们不走硬要和你打到底,现在我就得送你去医院了。” “我当时没想太多,就光顾着担心你了。”余燃心虚地尬笑两声试图转移话题,心里却暗搓搓地对自己英勇的行为表示赞扬。 废话,看见自己暗恋对象被混混缠上,哪个男人能放弃这么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那就算只有被打的份也得硬着头皮往上冲。 所以——快点迷上我啊!这都英雄救美了好感度总该涨一涨吧! 余燃小眼神委婉地期待着何晚山给点表示。 然而—— “虽然很谢谢你替我解围,但下次不要这样了。”何晚山低头撕开创可贴的包装轻轻贴在余燃受伤的手背上,“你年纪轻轻,做事莽撞,可你也要知道,你的身体是自己的。” 本以为对方会表演一个感动万分情感升温芳心暗许的余燃一整个傻住了。 不对啊,这个剧本走向不对啊,明明是他英雄救美,为什么被救下来的美人现在在一脸认真地劝他以后不要打架。 “余燃,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何晚山微微皱着眉,低头专注地清理着余燃胳膊上的擦伤,“下次遇到同样的事你就先去找警察或者过路的大人,别再一股脑冲上来和人打架了。” “可我打赢了。”余燃不服输地强调他1v3的战绩。 “这不是打不打赢的问题。”何晚山至今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幸亏那些人手里没刀,不然余燃赤手空拳地冲上来,太容易出事了,“你就听我一句劝吧。” “干嘛训我嘛。”余燃不以为然地扭过头,一副很是委屈嘴巴还邦硬的架势。 “别的人被欺负我不知道,但你被人欺负了我肯定管不住自己。” “这次我错了,下次我还敢。” 何晚山的脸瞬间红了,正贴着创可贴的手一颤,气呼呼地把创可贴往余燃的伤口上一拍:“你这人怎么就听不懂呢?” “我不在乎你能不能打赢,担心的是你!傻乎乎地冲上去和三个成年人打架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他们要的只是钱,我大不了给他们,但你要是哪里伤着碰着,你让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余燃:贴贴!我要和晚山狠狠地贴贴! 何晚山:羞涩地进行了一个贴贴jpg 第31章 修狗耍心眼 ◇ 使劲撩兔子 “别生气嘛。”余燃的态度一下子变得软得不得了, 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你说得对,我笨, 我可太笨了。” “我答应你, 下次肯定不打架。” 余燃一只手紧紧拿着何晚山的书包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何晚山校服外套的一角,委屈地像只在外干坏事回家怕挨揍的修狗:“晚山,晚山你看看我嘛,我真的发誓下次绝对不打架了, 你真别生气了。” “你这个人!”何晚山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余燃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有机会,连忙顺杆往上爬, 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哼哼唧唧地撒娇:“诶呀, 又开始疼了,晚山你快给我看看。” 何晚山被他磨得没脾气,他活了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耍小心思的人, 关键是他还偏偏生不了气讨厌不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坏家伙:“你现在倒知道疼了。” “知道了, 知道了。”余燃笑嘻嘻地咧开嘴,“答应你,以后绝对不打架,要是看到有人欺负你, 我一定抱着你立刻逃跑。” 然后蹲在这些人的必经之路, 半夜三更一个麻袋套头表演一个狠狠报复。 余燃暗搓搓地把那点睚眦必报的坏心思藏进心里,虽然心里想着要对欺负自己相好的人重拳出击,但面上还是装得唯唯诺诺, 点头如捣蒜。 何晚山看着他再三保证,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件事也就一笔带过。 但徐嘉行却敏锐地发现两个人的关系在一次短暂的冷战后迅速升温, 或许当事人没有发觉, 但在他们这些围观群众眼里,余燃一整个从桀骜难驯的野狼变成了乖巧忠诚的大狼狗,整天黏在何晚山身边,何晚山说东他绝不往西。 最重要的是,余燃他开始了努力学习。 知道六班有名的刺头痛改前非后,全校教六班和不教六班的老师全都沉默了,班主任老刘更是在办公室里泪洒当场,恨不得烧香拜佛感谢佛祖。但也有部分老师对余燃的顽劣行径表示心有余悸,觉得余燃极有可能是三分钟热度,打算等下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再做评价。 这些事,身为当事人的余燃当然不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想搭理。 这之后的大半个月,余燃一腔热血埋头苦读,每天都在认真学习,有不懂的就问老师或者何晚山。同样习惯了摆烂的许落星也被他带动得跟着学了起来。 美名其曰,燃哥也上进了,我要是再颓废就成你们当中唯一一个废物了。 说出这句话的后果自然是许落星被余燃按着狠狠修理了一顿。 北京的八月很快过去了,都说八月流火,九月下旬的北京天气开始转凉。何晚山身为南方人,习惯了南方湿润的气候,对北方日常干燥的天气难免有些不适应。 和余燃打赌之后,余燃再也没有三更半夜跑来他宿舍。 正当何晚山以为余燃再也不会来,准备把他穿过的衣服打包一下给余燃的时候,月考前两天的晚上,十点过后将近十一点,他的宿舍门口再一次响起了熟悉的来回徘徊的脚步声。 何晚山的心里登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打开门一看,外头站着的果然是抱着校服外套看着鬼鬼祟祟的余燃。 “余燃,你怎么来了?”何晚山压低了声音。 余燃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往宿舍里钻:“快快快,先让我进来,我刚刚差点撞到巡查老师了。” 何晚山闻言连忙放他进来关上门,余燃急匆匆地走进宿舍往空椅子上一坐。 “累死我了。”余燃把自己怀里的东西往书桌上一放。 何晚山这才注意到余燃手里拿着的东西,用校服外套盖着,乍一看看不出什么,放在桌上才看出来底下藏着东西。 “余燃,你拿了什么东西过来啊。” 余燃闻言得意地甩了甩手,一副骄傲求夸奖的小表情:“我带的东西可厉害了——” “嘘——”何晚山连忙压低了声音,走到墙边关上了灯。 住校生里特招生居多,为了保证学生的正常休息,历城高中十一点过后所有寝室熄灯,宿管阿姨和巡查老师会在熄灯后的十五分钟里挨个寝室检查有没有人偷偷挑灯夜读。 余燃摸黑摸到了何晚山身边:“晚山,我看你学习这么辛苦,给你带了点夜宵,赶紧趁热吃。” 说着把用塑料袋和泡沫盒裹起来的夜宵从校服外套里拿了出来。 总共有两大盒,一盒里是裹满酱汁的炸里脊肉、炸香肠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蔬菜和年糕,另外一盒是装得满满的麻辣小龙虾。 何晚山拿出了自己的充电台灯,打开后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向兴致勃勃准备拉他开吃的余燃:“你总是半夜三更不回家来我这,要是被你家里人发现了怎么办?” “不碍事,我以前经常夜不归宿出去玩的。”余燃不在意地摆摆手表示这都是小意思,“我家里人不管我这些,只要学校老师和宿管阿姨不发现就没事。” 余燃说得轻松,半夜出去放肆畅玩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和同行的富二代们吹嘘,这些人都是不守规矩惯了的,偶尔还会在一块攀比谁干的事更出格。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是有相好的人了,何晚山是个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的三好学生,肯定不喜欢他这副浪荡随性的不良做派。在何晚山面前提起这些不会让何晚山觉得他很厉害,只会觉得他冥顽不灵,是个坏家伙。 “晚山你不要误会。”余燃刚咬一口炸里脊肉还没下肚,连忙急匆匆地给自己辩解,“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和那些人有交集了,我都和你打赌要做好好学习的好学生了,我不会食言的。” “你食不食言我又管不到你,你半夜偷偷地出去玩,我也不知道不是吗。” 何晚山转过身故意开口说道,他当然知道余燃不屑于撒谎,对他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实话。 但他和余燃相处的这些日子,都是余燃打着坏主意和小心思捉弄他。他也有小脾气,也想故意说些气话折腾折腾这个坏家伙。 果不其然,急着想在自家相好面前树立好形象的余燃一下子慌了。 “那我下学期申请住校!”余燃心直口快,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狠狠地打了个直球,“你不是正好没有室友吗?我搬来和你一块住,以后半夜三更我干什么你不就知道了。” 何晚山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捉弄最后却把自己拖下了水,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扭过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余燃也是大脑一热,想着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那就干脆把直球打到底。 他这回可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他专门去书店里买了专业书籍,回到家还仔细研读圈出重点,正经上课他都没这么认真,他就不信了,经过专业培训已经彻底精通恋爱技巧的他还拿不下何晚山。 “晚山,你不会是嫌弃我,不愿意吧。”余燃学着书里说的让自己的语气稍稍矫情了起来,“你要是不愿意,那我跟学校申请另外住一间也是可以的。” “不过,我在学校里的风评你也是知道的,除了你,应该就没有人愿意和我做室友了吧。” 余燃在心里暗戳戳地摁住了自己的羞耻心。 要是徐嘉行和许落星在这,听了他这些话指定要骂他恶心。 但单身狗的无能狂怒又有什么用呢,现在的他只在意结果,手段不重要,把人趁早拿下才是首要的大事。 果不其然,何晚山一下子放软了声音,低着头脸颊看着似乎有点泛红,也不知道是灯光照的还是其他缘故。 “我没有不愿意。”何晚山心软了。 小白兔乖乖跳进了大灰狼的陷阱。 “你要是真想住校,我当然愿意和你当室友。” “那就这么说定了!”余燃立刻答应,一副不许反悔的样子,“好啦好啦,快过来吃夜宵,不然就要凉了。” 何晚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掉进了余燃的圈套,心里是又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学来这么多花花肠子,油嘴滑舌的,和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完全就是两个人。 “来嘛来嘛。”余燃殷勤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椅子,“我费了好大劲才骗过校门口警卫大叔拿进来的,你要是不吃我真的会伤心。” “行了。”何晚山实在是受不了余燃这副说话的语气,认命地在空椅子上坐下。 余燃咧着嘴笑得蔫坏,他就知道自己厚着脸皮去书店买的那些书没错,当即就着手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 《哄女友高兴的一百个小技巧》这本书里说得非常清楚,在还没确定关系的暧昧期,大手大脚地送贵重礼物可能会让对方有负担,细水长流无微不至的关心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应该做的。 正好何晚山看着也不是多在乎金钱物质的人,送他昂贵的衣服手表不如深更半夜来一顿美味的夜宵,不仅能顺带着过个二人世界,还能名正言顺地再在这里蹭一晚。 余燃想得很美好,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加油努力,在何晚山心里留贴男友的好印象。 “晚山,我给你剥小龙虾。”余燃殷勤地拿起一只小龙虾准备表演一下自己的男友力,“这小龙虾是我从有名的老馆子里买来的,我以前和嘉行他们一块去吃过,你也尝尝。” 然而—— “不用,我来吧。”何晚山抢先一步拿起一只小龙虾动作娴熟地剥壳剔出软肉,蘸了蘸汤汁后递到余燃面前,“这些是你花钱买的,我剥给你吃。” “这有什么啊。”余燃受宠若惊,一时间哪里还想得起书上写的那些装暖男哄女朋友高兴的小技巧,满脑子都是谢谢小龙虾这波自己狠狠地血赚。 “谢谢你啊。”余燃乐呵呵地凑上去一口叼住龙虾肉,含在嘴里细细地咬,“真好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今晚买的小龙虾味道那叫一个鲜甜多汁,比之前和徐嘉行他们一块去吃的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晚山,你自己也吃。”余燃趁机慢吞吞地往何晚山身边挪了挪。 昏暗的灯光下,何晚山细长白皙的手指沾上了鲜红的油光,余燃假装盯着龙虾肉,实则心思已经飘到九重天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含住那几根细细软软的手指狠狠嘬一口。 余燃狠狠地在心里踩了自己一脚。 你龌龊!你下贱!人家给你剥龙虾你都能想这些有的没的!老色批!老色批! “咳——”余燃甩甩头把自己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抛开,小脸通红,有点欲盖弥彰地开始没话找话,“话说你剥小龙虾好熟练啊。” 何晚山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垂着眼一边剥小龙虾一边说道:“我小的时候经常和村里的大哥哥一块去水渠里钓小龙虾,夏天天热的时候把地笼丢在田边的水渠里,一晚上就能捞好几斤上来。” “啊,这样啊。”余燃咂了咂嘴,心想自己不能干坐着当个等着被投喂的宝宝。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他买来的,但他这次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彰显男友力刷好感度,而不是来这当被人伺候的大爷。 于是他看着桌上的夜宵,小脑瓜子滴溜溜得转,在何晚山剥好第二只小龙虾递给他之前眼疾手快地拿起一串颇受好评的炸年糕递了过去:“这个是专门做炸物的大排档里最有名的炸年糕,特别软糯,料也用得特别香,晚山你尝尝。” 何晚山在南方念书的时候经常做志愿者去市里的福利院照顾无家可归的小孩,他习惯了照顾别人,一开始给余燃剥小龙虾的时候也没想太多,等到余燃拿起一串炸年糕要喂他的时候,他才察觉到氛围的暧昧,突然害羞了起来:“你放着吧。” “不嘛,你吃一口。”余燃把年糕递到他嘴边。 何晚山的心跳瞬间开始加速。 余燃本来就长得好看,是无论男女都会心生好感的类型,只是因为他平时锋芒太盛,所以没有多少人敢靠近。 可现在,那样锋芒凛冽的人却为他收起一身尖刺,像是小奶狗一样乖顺柔软的模样,望向他时,那双仿佛碎了银河般明晰透亮的眼睛里像是倒映着整个盛夏。 “吃一口嘛。”余燃有点点耍赖味道地往前凑了凑。 何晚山被这眼神看得心弦骤乱,犹豫再三只能就着余燃的手轻轻地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炸年糕。 “真好吃。”何晚山开心地微微眯起双眼。 嘴里的年糕口感很是细糯柔软,外层的糯米在沸腾的热油中炸至酥脆焦黄,一口咬下去,唇舌间满是蜂蜜和香料混合鲜甜的味道。 余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明朗了起来,说话的语气还带了点显而易见的小得意:“那是当然,我才不会买不好吃的东西来找你呢。” “这个也好吃,你尝尝。”余燃挑了一串烤茄子。 两个人最后吃饱喝足还剩了不少,余燃把剩下的炸串和小龙虾打包给了隔壁闻香而来的高三学长作为封口费。 余燃没有提要留宿的事,何晚山也没有提起,但两个人却默认了今晚要再次同住一间房。 两个人洗完澡一起站在阳台仰望星空,已是秋天,深夜时分夜风迭起,洒下的昏沉月色把他们的影子映得影影绰绰。 “晚山,我以前就觉得你特别像一种花,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现在我总算知道了。” “我像花?”何晚山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 在这之前,他只听过有人夸他清秀,夸他一身的书卷气,至于鲜花或是其他精致秾艳的事物,那是只会用在长相漂亮的帅哥美人身上的描述,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能好看到这种地步。 “你怎么会这么想。”何晚山笑着摇了摇头,“在你面前,我更像根寡淡普通的狗尾巴草才对。” “我第一天来这,就觉得你们这些大城市里的学生不一样,尤其是你,我第一眼看见你还以为是看见了电视上的明星。” 余燃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心想何晚山肯定没有看到过校园论坛里铺天盖地夸他清秀斯文长得好看的贴子。但凡是见过何晚山的人,谁不夸他一句温润如玉,像是江南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也只有本人毫无察觉,觉得自己除了成绩还可以之外平平无奇。 “你像啊。”余燃笑嘻嘻地挨着何晚山坐下,“你靠过来点,我偷偷告诉你像什么。” “我才不愿意。”何晚山扭过头不去搭理身边又开始动起坏心思的人,“你不想说就不说好了。” 余燃垮起张修狗批脸难免有点小情绪,但他又拿何晚山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塑料袋里拿出两罐冰镇可乐,故意耍帅地单手拉开拉环。 何晚山被余燃幼稚的举动逗笑了。 “给你可乐。”知道自己耍帅失败的余燃脖子涨得通红,扭头气鼓鼓地把其中一罐放在何晚山面前,接着抬起手,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可乐。 何晚山也跟着浅尝一口,碳酸饮料清爽微凉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度。 但不知为何唇间却泛起了山茶温暖馨香的味道,在北京九月微烫干燥的晚风里,沁出湿润水色。 “像山茶花。”余燃看着他,明朗地笑了。 “晚山,你像我去云南旅游的时候,见过的山茶花。” 作者有话说: 余燃:哈哈,同居! 何晚山:脸红jpg; .感谢在2022-06-11 14:49:40-2022-06-12 19:2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我喜欢你 ◇ 兔狼赛跑兔子获胜 “我像山茶花?”何晚山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比喻,“余燃,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那是他们不识货, 看不到你的好。”余燃笑眯眯地往何晚山身边凑了凑,“我就不一样,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何晚山一下子被逗笑了:“你可别故意糊弄我。我可听徐嘉行说过,你这个人嘴巴坏得很,就喜欢阴阳怪气别人。”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余燃默默在心里把好话不说尽揭他老底的徐嘉行狠狠骂了一遍,“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 余燃匆忙捂住了嘴。 “情人眼里出西施?”何晚山照着说了一遍才发觉到话里的意思不对, 细细一想脸顿时热了起来。 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不就等于明示了他喜欢自己,所以才会觉得他特别好看。 何晚山站在微凉的夜风里,扭头看向皓月光影下侧对着他的少年。 余燃精瘦的背脊在白衬衫勾勒下显出极为挺拔流畅的曲线, 衣角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 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有半点开玩笑, 而是怎么也遮不住的,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后的窘迫和害羞。 何晚山看着他眼里的慌张和闪躲,不由自主地跟着害羞了起来。 “晚山, 假设, 只是假设。”余燃假装清了清嗓子,少年怀春总归有点小小的羞涩,哪怕是性子急躁直率的余燃, 在自己的暗恋对象面前也只敢拐弯抹角地悄悄试探,“如果有一天, 一个人突然跟你表白, 说他对你一见钟情, 喜欢了你很久,你会考虑接受他吗?” “不知道。”何晚山悄悄地起了试探的心思,“如果这个人是真心喜欢我的话,我或许会给他机会。” 那我呢。 余燃心如擂鼓,简单的三个字在短短的几秒里无声地碾过舌尖,一阵阵心痒难耐的滚烫催促着他把坦明心意的话说出口。 “那如果,喜欢你的人,是男的呢?” 何晚山扭过头睁大了双眼。 温白的月光落在他的发上,他的肩上,他好看的眉眼在皓月晕染下成为了那般诱人沉沦的温柔。 余燃的心在这一刻莫名鼓荡,紧张到难以自持。他放在心尖的人目光温柔,一个轻柔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有二十袋清冽月光在他心口醍醐浇下。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知道自己问得太过,可能会让何晚山察觉到端倪,正准备随便找个由头把这个话题揭过时,却听见何晚山软糯的嗓音温温吞吞地在夜色中响起。 “不在意这些,只要他是真心喜欢我就好。” 一阵无言的凝滞。 头顶是虚无的黑夜,霁月当空,繁星沉寂,遍地婆娑树影,窗台积着醉酒般沉沉摇晃着的皎白月光。 何晚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出格,慌忙想要遮掩,但已经来不及了—— 身前的人在离他不过咫尺的距离里按住他的手腕,皓影绰约的月光里,一点亮银在那双漆黑的眼里溶出烧炙的灼白。 “余燃?”何晚山心尖一颤,连着声音也带着异样的波澜。 他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撕掉青涩甚至是乖巧的伪装,这一刻余燃眼里的侵略感和占有欲强得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喜欢跟在他身后幼稚又张扬的少年会对着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你先说的。”竭力压低的沙哑嗓音。 静谧至极的夜色因为这一声沙哑变得危险迷离。 “晚山,这次是你先说的。” 余燃靠近的那一瞬,何晚山像是听见了弓弦被硬生生扯断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瞬间虚化。余燃抱住了他,视线里无论是月光还是夜色都在崩塌陷落,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振聋发聩。 “余燃,你别这样。” 他承认是自己使了坏心思去试探余燃的真心。 他知道余燃应该是喜欢他,但又总是害怕自己猜错。他清楚恋人与好友仅有一线之隔但同样也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他谨慎又胆怯,想用一句即使猜错了也能当做玩笑揭过的话试探,事到如今却又慌乱不已地想逃开。 “你还没考到年级前百呢。”何晚山面色通红地挡住余燃靠近的脸。 “那不是另外一个赌约吗?”余燃对何晚山的耍赖行为表示强烈不满,“这不能算同一个!那是另外的约定!” 何晚山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他现在就像只掉进大灰狼陷阱里的笨兔子。他一点都不怀疑,只要他露出一点妥协的端倪,余燃就会立刻见缝插针顺杆往上爬,到时候别说是一个拥抱一个吻了,再出格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你要是不愿意,那之前的约定也作废。” “你怎么这样!”余燃整个人都惊了,他没想到何晚山这样看着乖巧的好学生也会学他不良少年那副翻脸不认人的做派,擅自把他撩得春心萌动,自己倒是想逃了。 “我就是这样。”何晚山红着脸狠狠地嘴硬,“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你要是考到年级前百,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你——” 余燃整个人都蔫儿了,模样委屈的就像只失足落水的大狗:“我听你的还不行。” 都说先动心的人身处劣势,他又能怎么办,自己要喜欢的人只能哄着呗,他就算再饥渴难耐想猛吃一大口兔子也得先把人哄愿意了才行,不然把人吓跑了他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那你还不赶紧把我放开?”何晚山色厉内荏地拍了拍余燃抓着他肩膀的手。 “嘤——”余燃的声音有些委屈,搂着他的腰不管不顾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蹭了又蹭,“我困了,让我抱着靠一下都不行吗?” “不行。”何晚山回答得果断,一副斩钉截铁半点不能通融的样子。 “你这只坏兔子。”余燃瓮声瓮气地嘀咕,只能松开手放人逃回宿舍。 何晚山一进浴室关上门就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紧张,余燃眼神里的侵略感太重,仅仅只是看着他都让他有种逃不掉的紧张感。 而与此同时的阳台上—— 余燃低头看着自己某个部位异常诚实的反应,沉默了几秒后默默捂住自己通红的脸,蹲到阳台的角落开始面壁。 可恶,早知道刚才就装傻充愣直接吻这只坏兔子了。 / 等了将近一个月的第三次月考终于姗姗来迟。 余燃铆足了劲苦学一个月,终于等到了决定赌约胜负的时候,虽然之前说得志在必得,但真到了考场上,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何晚山也同样紧张,不是紧张自己的成绩,而是紧张余燃。 自从那晚余燃险些和他告白后,余燃就像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张口闭口都是直球。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这次余燃成功考进年级前百,他一定会抓着他把那晚没说完的话对着他说完。 但该来的总归还是逃不过的。 月考结束后的第四天,学校打印好的成绩单送到了每个学生的手里。 何晚山还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名,名字招摇地挂在公示栏榜首。 这次的成绩榜只排了年级前五十名,余燃一个名字一个名字仔仔细细地看过去,发现上头没有自己的名字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回到教室,赵雨凝正在发成绩单,许落星一见他进门立刻兴冲冲地冲了过来。 “燃哥,你成绩出来了!第六十七名,燃哥你可以啊!” “六十七?”余燃心里悬着的那点紧张终于落地,摆摆手表示这都是小意思。 但他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异常诚实。 他得意到几乎可以说是嚣张地看向了身旁的何晚山,眼里跃跃欲试的热烈几乎要把身旁的人盯穿。 “说好的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余燃得意洋洋地凑到了何晚山身边,“不许反悔哦,好学生。” 何晚山避开余燃的目光,假装看书不理他。 余燃也不生气,他就爱看这只坏兔子无计可施无处可逃的样子。上次把他撩得找不着北自己逃之夭夭,害得他蹲在阳台吹了一小时冷风才冷静下来,这回他说什么都要狠狠地教训回去。 “诶唷,没想到一不小心一个用功就考到了第六十七名呢——”余燃得意洋洋地甩了甩手里的成绩单,一副纯纯的不良少年威胁好学生的做派,“晚山,你要是现在跟我服软,喊我一声好哥哥,说不定我会放你一马哦——” 何晚山一听这话,脸颊微红恨不得狠狠踩一脚身边尾巴翘上天的坏家伙。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想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话,还好哥哥,真是不害臊! “嗯?什么答应什么事啊?”好奇宝宝许落星横插一脚挤了进来,“燃哥,你和晚山打赌了?” “赌什么了呀,谁赢了?和我说说呗?” 余燃逗人正逗得起劲,才没工夫去搭理许落星这个最爱吃瓜的好奇宝宝。 “去去去!赌约内容那是我和晚山的私事,你一个无关人员别瞎打听。” “我才不是瞎打听。”许落星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家好兄弟,“我是怕燃哥你强买强卖让晚山为难,毕竟你以前和我打赌就经常耍赖坑我。” 余燃一听顿时急了。 好家伙,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当着自己暗恋对象的面拆自己的台,这谁能忍得了!而且这人明明就是想听八卦爱掺和,还有脸给自己整了个替晚山着想的借口。 “你和晚山那能一样吗。”余燃二话不说狠狠地在许落星的心窝子里戳了一刀。 一个是可以随时出卖的兄弟,一个是还没追到手的老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许落星一下子懵了,眉头一皱开始深深怀疑起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燃哥你——” “好啦好啦。”当惯了和事佬的徐嘉行连忙大手一挥,一个标准的十字锁喉把许落星牢牢锁住,“别关心别人啦。” “星宝,你这回考得不错,想要哥怎么奖励你你放心大胆地说,哥一定满足你。” “谁要你奖励!”许落星嫌弃地挣扎,“我爸从老师那听说了我的成绩,新款跑车都给我买好了,你徐嘉行嘴上说着奖励最多也就带我去下馆子,去的还是我家的酒店,走开走开。” “那不是好兄弟心意到了就行嘛,我们俩都认识多少年了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徐嘉行厚着脸皮继续说道,“再说了,你爸给你买新款跑车又怎么样,你年纪没到考不了驾照,不照样只能把车停在车库里吃灰?” 许落星一下子就被带进了沟里:“你说的也对哦。” “所以你跟不跟去下馆子?”徐嘉行暗示地挑挑眉,“咱俩去吃独食,让燃哥和他小同桌一块腻歪去。” 说着还朝余燃一通挤眉弄眼,一副「别说了我都懂」的表情。 但偏偏许落星又是个不解风情不会看眼色的,徐嘉行都明示到这种地步了,他还傻乎乎地摸不着头脑:“嘉行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什么腻歪不腻歪,说得就跟燃哥要去和晚山约会似的。” 闻言,何晚山的脸腾得一下红了,拿起自己手里的书一语不发地出了教室。 余燃深深地感觉自己拳头硬了起来。 他本来都要乘胜追击把人拿下了,结果被许落星这么一打断,话没说出口不说,人都不见了。 不过他也不急,反正他已经赌赢了。第六十七名的成绩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板上钉钉的事,何晚山就是想耍赖也不行,他成功吃到这只坏兔子那都是迟早的事。 但让余燃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拖延就一直拖延到了半个月之后。 他磨刀霍霍,结果兔子抢先一步跑了。 何晚山代表学校去参加了全国高中数学竞赛。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他别说见到人,就连电话都打不通,他天天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就差cos一个望夫石。 许落星还以为他是埋头苦读把人读抑郁了,几次三番暗示要给他介绍几个不错的心理医生,结果当然是被他狠狠地拒绝,甚至还愈发暴躁。 大家习惯了有何晚山在时余燃安静本分的样子,突然化身暴躁老哥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踩着这尊煞神的雷点。 但急得跳脚的人也不止余燃一个,白诗翊也急得直掉头发。 想她编排剧本筹备服装多不容易,就等着艺术节上扬眉吐气狠狠地拿下一个第一。可谁能想到,这艺术节就快到了,主角之一的继母却被学校发配去参加比赛了。 作者有话说: 余燃:(狠狠地揪住作者衣领)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不想让我找对象!(用力摇晃)相好!快把我相好还给我!(痛哭流涕)我要和晚山贴贴嘤嘤嘤QAQ; 晚山:参加比赛中,勿扰 第33章 小陈受难记 ◇ 为什么要为难单身狗 何晚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渴望参加竞赛的一天。 历城高中专门负责学科竞赛的辅导老师找到他的时候, 他想都没想直接答应,听说是半个月封闭式集训后更是第一时间打包行李关掉手机,每天都一股脑地扎进题海里不让自己去想别的东西。 历城高中包括辅导老师在内一共三十来个人, 绝大部分都和他一样是特招生。半个月的集训很快结束, 比赛当天,学校自费安排他们在考场附近的高档酒店入住,两个人一间抽签决定。 何晚山和队伍里的其他人并不怎么熟悉,再加上他和班上有钱人家的同学走得近, 同行的特招生对他态度并不是很友好。 抽签的时候他难免有点担心, 但好在他最后抽到了和陈影河一间。 陈影河是队伍里唯一一个他认识的人。 对于陈影河来参加竞赛这件事, 何晚山奇怪又没有那么奇怪。 往年历城高中带队来参加竞赛的学生大多都是别的省份来的特招生,来参加竞赛的目的除了为学校争光更多是为了自己升学提供助力。 陈影河高一的时候就已经凭借一篇含金量极高的sci拿到了国内外好几所高校的提前保送名额,完全没有必要再走竞赛这条路。但他这个人似乎对需要动脑的学科类赛事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 与其说是奔着拿奖来的倒不如说是奔着和人竞赛来的, 会来参加竞赛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结束一天的训练后两个人回到酒店。 酒店安排的双人房很宽敞, 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一条一米宽的过道,旁边还有落地窗和阳台。 和第一次见面时不同,陈影河从集训开始的时候就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但看表情又不是不想理他, 更像是被谁威胁了不准和他说话一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晚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好意思直接去问陈影河。本以为住在一间房间里还会是之前的情况, 却不曾想陈影河一进房间就失魂落魄地往床上一坐,呆呆地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要是被余燃知道我和你住一间, 他肯定又要找到我拿我出气了。” “嗯?”何晚山没想到陈影河这十几天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主人公居然是余燃。 “余燃?” 陈影河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余燃是从哪里知道了他参加竞赛的消息,从集训开始的第一天就和上下班打卡似的给他发消息问何晚山的情况。 这对于一个社恐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他每天都会来找我问你的情况。”陈影河打开手机把自己消息栏里来自余燃的十八条未读消息拿给何晚山看,“你能明白我一个社恐每天晚上打开手机看到这么多未读消息是什么心情吗?” 何晚山没想到余燃联系不上他,居然会转而去骚扰陈影河,心里顿时有点内疚。 “抱歉,我把手机关机了。” “余燃也说你应该是把手机关机了。”陈影河点点头表示相信这个说法,“不然他也不会来找我。” 说着陈影河又补充了一句:“晚山你不要多想,虽然我和余燃是从小一块上学的老同学,但我和他属实不是会半夜互相发消息的关系。” “我为什么要多想?”何晚山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奇怪,他不明白陈影河这种从不说废话的人为什么会把这句话单拎出来,和他强调自己和余燃的关系。 陈影河听了这话也是一愣,脑子里为数不多的情商细胞连忙高速运转,几十秒后终于琢磨出了何晚山话里的意思。 “晚山,你和余燃还没在一起啊。”陈影河生动形象地用自己的脸诠释了什么叫EMO。 何晚山被陈影河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啊——”陈影河还以为是自己的表述不够精准,于是换了种说法,“字面意思,你和余燃还没发展成恋人关系吗?” 何晚山脸都涨红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余燃……是那种关系?” “余燃在你面前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吧,用书上的话来说是经典的灵长类动物求偶期行为。”陈影河有点搞不懂何晚山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心里顿时对自己想法产生了怀疑,“不过人本身就是很复杂的生物,我对感情这方面很迟钝,如果是我想错了,我和你道歉,你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就好。” “我和余燃只是朋友。” 何晚山心想自己的话也没说错,虽说有点欲盖弥彰的嫌疑,但他和余燃的关系的确正处在隔着一层薄纸,要破不破只差临门一脚的状态,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晚山说他和你只是朋友。”陈影河打开手机把何晚山说的话原封不动地给余燃发了过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晚山顿时急了。 【啊,晚山又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心情刚大起大落走了一遭的余燃立刻回复:“那他是什么意思?” “晚山,余燃问你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晚山也是第一次见到陈影河这样天然呆还死板的人,看着他夹在中间一副弱小无助还可怜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点过意不去:“你告诉他,等我回学校我当面回答他。” 陈影河点点头,原模原样地把何晚山的话发给了余燃。 在得到何晚山的答复后,余燃果然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终于解除危机的陈影河猛地松了一口气,把手机一丢默默地坐在床上开始自闭。 “你们俩恋爱谈得可真一波三折啊。”陈影河抱着膝盖异常直白地感叹道,没有半点揶揄或是开玩笑的意思,满脸都写着无辜单纯四个大字,“余燃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要骂我。” “不至于吧。”何晚山没想到在陈影河的心里余燃竟然是这么恐怖的形象,“余燃他其实挺好说话的——” “那是他在你面前这样。” 陈影河表示恋爱中的男人不可信,板着脸认真严肃地阐述起事实的真相:“他在我面前可凶了,从幼儿园开始就这样,平时不找我说话还好,一找我说话我总觉得是我哪里惹到他了。” 何晚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刚认识余燃不久的时候也觉得余燃是个很可怕的人,撞见余燃打碎教务处玻璃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和陈影河一样,以为余燃找过来是想封口。 “所以你能明白他突然联系我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了吧。”陈影河默默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个人建议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当面聊,毕竟当传话筒也是很累的。” “我这只散发着孤寡芳香的单身狗,不想掺和进你们这些小情侣之间。”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何晚山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一块来集训的九班特招生。 “请问有什么事吗?”何晚山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来通知一下。”对方的态度很是冷淡,“隔壁学校参加竞赛的学生也住在这间酒店里,双方带队老师商量了说要不一块吃个晚饭,你们要是不愿意来也行。” 何晚山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陈影河,用眼神询问对方的意思。 小陈同志虽然是个社恐,但更不想成为集体活动中缺席的特殊个体,于是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去。 何晚山得到了答复后也跟着点点头:“谢谢你,我们会去的。” “地点在六楼宴会厅,晚上六点,最好早点来。”来传话的学生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两个人也不拖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坐电梯去了六楼的宴会厅。 何晚山在来之前就听说了顿晚饭这实际上算是双方老师安排的两个学校学生的联谊,为的是让学生拓展人脉,也算是老师给学生开的小灶。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刘声。 “晚山,好久不见。”刘声第一眼看见他就笑着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何晚山不为所动地移开视线,他这个人鲜少会对人抱有偏见,但他是真的不想和刘声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 陈影河看出了何晚山的为难,他本人对刘声也很是讨厌,于是就抢先一步拽着何晚山去了老师身边的座位坐下。 “何晚山?”还没等他们坐下,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好久不见。”坐在不远处穿着别校校服的男生两眼放光地迎了上来,“没想到你转学到了历城高中。” 何晚山看着眼前这张颇为陌生的脸有些迟疑:“请问你是?” “我们去年比赛见过啊,我就是比你少五分的那个苏溪河,我们比赛结束后还在考场门口握手了来着。” 这么一说,何晚山也有了点印象:“是你啊,好久不见。”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见你。”名叫苏溪河的少年乐呵呵地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去年我忘带钱包你还请我去附近的小饭馆里吃了一顿,我之后还想着找你来着,结果你跟着你的辅导老师一块回南方去了。我还以为我们之后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能和你再见面。”何晚山友善地笑了笑。 旧友重逢自然是好事。苏溪河性子随和,谈吐也幽默风趣,很快就把聊天的氛围带动起来,还向何晚山介绍了不少自己的朋友。 这边相谈甚欢,而另一边,被无视在一旁的刘声却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攥紧了手。 他本身的竞赛成绩并不是很好,来参加这次竞赛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拿奖,而是为了和苏溪河打好关系。 苏家的公司最近正在和余家商谈一个大项目,要是他能和苏家的独生子成为朋友,从旁促成这单生意,一直否定他存在的余家说不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但现实却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整整十多天的集训,他想方设法制造了多次偶遇都没能接近,无论他用什么方式苏溪河一直对他爱搭不理,连带着和苏溪河交好的人也对他异常冷淡。 甚至就在刚才,苏溪河直接无视了他的问好,当着众人的面让他尴尬得下不了台。 但他也不是什么轻言放弃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余家仰人鼻息这么久。但就在他准备冷静下来计划下一次行动的时候,之前对他冷淡至极的苏溪河却对着一个毫无背景的何晚山殷勤有加,这毫无疑问是在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最后这一顿饭他吃得味同嚼蜡,他和被孤立在人群之外,还得装出一副温柔友善的模样,看着家世普通的何晚山被他一直想要接近交好的富二代们围在中间,交谈甚欢。 晚餐结束后,刘声没有跟着学校里的其他人出去散步逛街,而是直接回了酒店房间。 就在他准备休息的时候,酒店前台经理却敲响了房门。 “这位客人,这是我们酒店的清洁人员在六楼打扫的时候发现的,请问您知道这是谁的吗?”酒店经理递给他一个看上去有些老旧的鲜红锦盒,里面装着一枚划痕斑驳的警徽。 刘声想了想,同行的人里似乎没有家里从事警察行业的人。但这既然是在六楼宴会厅捡到的,想来失主肯定是两个学校里的人。 “你给我吧,我去问一问。”刘声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接过酒店经理手里的警徽。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当好人刷好感的机会,在场的这些人未来十有八九都会是人中翘楚,和这些人交好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何晚山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洗了把脸准备脱衣服洗澡,何晚山照例准备摸出口袋里的东西把衣服拿去洗干净。 他外出比赛的时候总是把父亲留给他的警徽带在身边,但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何晚山登时慌了。 “晚山,现在很晚了,你出去干嘛?” 何晚山急急忙忙地穿鞋往外走:“我出去找东西,影河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吧。” “不用。”陈影河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戴上眼镜,“我帮你一块去找,你不要着急,先告诉我你要找的东西什么样吧。” “是一个红色的锦盒,里面装着我爸的警徽。” 何晚山紧张得脸色发白,父亲的警徽对于他而言是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如果被他弄丢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原谅自己。 陈影河看出了他的急切,没有多问立刻出门帮着一块找。 两个人先是坐电梯去了六楼,这时六楼的宴会厅里正在举行一场慈善酒会,他们没有邀请函直接被拒绝入内。 何晚山急得大脑一片空白,陈影河建议他们先去酒店前台找经理问问看。 毕竟这种档次的酒店每餐饭结束后都会有专门的清洁人员打扫,有捡到疑似客人丢失的物品一定会交给酒店前台。 于是两个人又急匆匆地往前台赶。 “请问你们这有捡到一个红色的锦盒吗?”何晚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大概这样的大小,里面装着我父亲的警徽,那对我真的很重要。” 酒店前台的经理连忙帮他查今天提交上来的失物记录,因为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经理还有些印象,翻了翻记录就想起他似乎把这个东西交给了和这两位同行的客人手里。 “我们酒店的清洁人员的确捡到过一个锦盒,因为当时的六楼宴会厅只有你们两桌,所以我就把东西交给了和你们同行的4635房的客人,他说会去问问失主是谁。” “4635房?”陈影河一愣,他们学校的房间都安排在5楼,4楼应该是隔壁学校。 两个人立刻坐电梯到了4楼,敲开4635房间的房门,刚洗漱完的刘声从房间里探出头。 “请问有什么事吗?” “酒店经理说他把一个清洁工捡到的锦盒交给了你。”何晚山急切地说道,“那是我爸爸的警徽,希望你能还给我。” “何同学,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吗?” 刘声从房间拿出了一个老旧的锦盒,一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划痕斑驳的警徽。 找到了。 何晚山一直揪紧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手按着胸口大口喘息。 “这是酒店经理给我的,说是在六楼宴会厅捡到的。”刘声微笑着把东西递还给他,“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下次可不要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这波,这波是小陈同学白白受苦; 写着写着字数就多了(躺平); 大燃子原谅我,下章让你和晚山贴贴; .感谢在2022-06-13 17:52:49-2022-06-14 19:4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乖孩子的奖励 ◇ 我就摸一下 “谢谢。”何晚山连忙接过锦盒, 确认东西无误后道了声谢。 “不过,能方便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吗?”刘声温和地笑着说道,“不要误会, 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因为这是酒店经理拜托给我的失物,交还给失主的时候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这是我爸爸的警徽。”何晚山冷声回答。 一旁的陈影河顿时看不下去了:“你问东问西的做什么?你要是觉得这不是晚山的东西我们就一块去前台调监控。” “我没有那个意思。”刘声还是那副好好先生的样子,“那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能物归原主总归是好的。” 说着, 刘声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晚山同学一定要好好保管, 下次要是丢了可就没有这次这么幸运了。” “这用你说!乌鸦嘴!”陈影河狠狠地白了对方一眼,没等对方关门就抢先一步拉着何晚山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和这人讲话真晦气。” “装得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谁知道他肚子里有多少坏心思, 还好他乖乖地把东西还给你了, 不然我肯定要他好看。” 何晚山没有说话, 有关刘声的话题他本能的不想参与,陈影河也不想多提这个晦气的坏家伙。 两个人回到了房间聊起了今天做到的竞赛题目,过了一会后就准备洗漱睡觉。 临睡前, 何晚山打开锦盒把划痕斑驳的警徽拿在手里, 没有多少失而复得的喜悦,却没来由的觉得不安。 他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来,爸爸的遗物失而复得本来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他的心里却总是隐约有些慌乱。 何晚山摇摇头,决定回去后就把锦盒和警徽放进行李箱里, 这次丢了能找回来是万幸, 但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最近还是不要把警徽带在身边比较好,爸爸留给他最后的东西绝对不能被弄丢。 这么想着,何晚山握着警徽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业压力太大的缘故,何晚山最近总是频繁地做梦。 有些梦比较完整,有些则支离破碎,比如说现在。 何晚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眼前的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快速掠过。 那是一些极其破碎的片段,他只来得及听清其中的只言片语。 “我看见了,在你们离开后只有余燃进过这间屋子。” …… “监控坏掉了,正好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录……余燃你的书包里怎么会有装警徽的锦盒。” …… “余燃……你太让我失望了。” 何晚山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数不清的话语和情愫在其中翻涌,像是有无数个人在他的耳边说话。 “离余燃远一点,如果你不想他被余家扫地出门的话,余家可不会接受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 …… “晚山,你相信我,这不是我做的,我一定会帮你把你爸爸的警徽找回来。” …… “识相的话就赶紧滚,我不希望你成为我儿子的污点。” …… “晚山,其实当年……拿走你爸警徽的人不是余燃,是我。” …… “晚山,我很想你,我们见一面吧。” 一霎的平静。 凌乱的画面和嘈杂的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海天相接的蔚蓝。 他又一次在梦里见到了长大后的余燃。 余燃还是穿着那身警服,站在海边远远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有着,清晰的、灼烈的,沉湎与深陷。 仿佛此时此刻,整片沉寂的大地和苍穹,都在他的眼底覆灭了声息。 徒留下泪水般滂沱滴落的星光,在那片甘愿葬送一切的决然里,轰轰烈烈地陨落毁灭。 下一秒,周围的一切瞬息变幻。 余燃的身影消失不见,梦里的他面朝大海,视线里,水色艳霞坠在海面上成了铺平的火光。 他坐在不知道开往何处的列车上,手机铃声叮铃作响,他拿起手机接通陌生的电话,扭头看到车窗外漫天遍野秾艳瑰丽的山茶花。 “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 何晚山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暴雨倾盆,雨水哗哗地垂直砸向地面。他手里紧紧攥着父亲留下的警徽,微微凸起的棱角刺痛了他的手心。 何晚山从床上爬了起来,嘈杂雨声里,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脑海中满是他在梦中看到的场景,听到的话。 睡在一旁的陈影河被雷声惊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向身旁呆坐在床边一语不发的何晚山:“晚山,你怎么了?” 何晚山颤抖着手,紧紧握住手心棱角分明的警徽。 他用的力道太大,手心是几近刺破的痛。 “影河,你说,人有可能在梦里预见未来吗?” 何晚山抬起头看向陈影河。 “我知道我说出来你可能不太会相信,这个假设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绝对是荒谬的。但我最近这段时间经常会做梦,这些梦有长有短,有清晰的也有模糊的,我没有办法完全记得,但我记得的那些梦,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事实。” “我想把它们当作巧合,因为那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是——” 但是这一次,他却在梦里看到他和余燃的决裂,以及,余燃的死亡。 这让他无法再试着欺骗自己。 他赌不起,更不敢去赌。 “在梦里预见未来啊。”陈影河小声重复了一遍。 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听到这个问题只会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他半梦半醒时的胡言乱语。但陈影河却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极其认真地思考后回答道。 “晚山,虽然我是信奉科学至上的绝对唯物主义者,但我无法否认,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我没法肯定地给你答复,断言人是否能预见未来。但我觉得,一次偶然可以被称为巧合,但太多的巧合堆积,从概率学上而言,那就是既定的命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陈影河认真地扶了扶眼镜,“你可以依旧把这些都当做巧合,但我妈总跟我说,做人啊,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万一真的发生了呢。” 对啊,万一真的发生了呢。 何晚山把梦中看到的破碎片段串联在一起。 既然这样,那就假设一切真的会发生。 丢失的监控,笃定的证人,以及在余燃书包里发现的空锦盒。 他爸爸的警徽被人拿走,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了余燃,真相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但上帝视角永远比身在其中更能看清真相,竭力冷静下来把事情经过重新再看,何晚山却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恰好监控丢失,恰好有目击证人经过,没了警徽的空锦盒又恰好出现在余燃的书包里。 他认得梦里和他哽咽着道歉的声音,许落星说警徽是他拿走的。但他很清楚,许落星并不是丢三落四的人,他哪怕是开玩笑地把别人的东西拿走也绝不会弄丢。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何晚山的手指陡然一颤。 一瞬间电闪雷鸣,窗外的雨喧腾得像是要把他吞没。 何晚山抬头望向窗外被闪电映得通亮的雨,咯噔一声心口的某处像是被撬开了一角细缝,某些隐藏许久的钝痛在其中仓皇翻涌。 / 结束竞赛后何晚山回到了学校。 没来得及再去思考梦里发生的事,他一回到学校白诗翊就抓着他加紧舞台剧彩排。 他每天都拿着剧本来回背台词,连余燃都没时间搭理。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排练。 余燃也懂得看眼色,反正他半个月都熬下来了,再多熬几天,等到艺术节结束了再吃兔子也不迟。 反正人又不会跑,他有的是耐心。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算他现在去堵何晚山,何晚山也八成会用舞台剧当借口搪塞他。 时间很快就到了艺术节那天。 余燃早早地换好了舞台剧的礼服,顶着王子的装扮在后台像个该溜子似的到处晃悠。 他穿的是男装没有女装那么麻烦,妆容也简单,所以他闲逛的时候其他人还都在化妆间里受苦。 比如说,许落星。 余燃推开了其中一间化妆间的门。 许落星极其不雅观地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套着大大的裙撑,赵雨凝拿着束腰捆住许落星的腰,面目狰狞地用力绑紧。 束腰和裙撑是欧洲中世纪宫廷风格女性礼裙的标配。 在追求极端审美的数百年前,当时的贵妇淑女都热衷于把自己装扮成一株纤细婀娜的名贵鲜花,用勒紧的细腰和浮夸的裙摆彰显上流贵族的浪漫奢华。 许落星趴在镜子前,依照赵雨凝的指示拼命挺胸收腹,鲸骨束腰勒得他腰上肌肉发白。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遭不住!”许落星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就不能不绑这玩意儿吗!” “你给我闭嘴吧。”赵雨凝听得心烦,忍不住往许落星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以为我想是吧,你也不看看你这半点弧度没有的破腰,裙子穿在你身上就跟套麻袋似的,半点美感都没有!赶紧给我站直了吸气!” “这都是文化糟粕啊!”许落星挎着张小猫批脸哭天喊地,“你别勒了,这都是肌肉,我好不容易才练出来的,你就算勒紧了我一用力还是会崩开的。” “那你就不能忍着两小时腰上别用力吗!”赵雨凝两手抓着绑带面目狰狞地使出了吃奶的劲,“别废话给我站稳了,晚山那么轻松就穿进去了,都是男人你怎么就不行!而且这都是改良过的束腰了,真要是中世纪的那种你现在腰都断了。” “那是晚山他本来就瘦啊!”许落星被勒得声音都走样了,“燃哥,快点救救我,我不行了。” 余燃本着遭罪的不是自己就袖手旁观的原则,果断地无视了许落星的求救,甚至还附和着恨铁不成钢的赵雨凝说起了风凉话:“落星,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你在这喊自己不行那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许落星被刺激得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脖子涨得通红扭得像条快死的蛆:“燃哥!有本事你来试试看!我就不信你试了还能在这里说这种风凉话!” 余燃一听这话立马转移话题问起了何晚山在哪。 他又不傻,自己不用受的苦干嘛凑上去自讨苦吃,许落星一个人龇牙咧嘴就够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才不上这个当。 赵雨凝这时绑束腰正绑得面目狰狞,也没心思应付余燃,倒是一边负责扮演灰姑娘的林萧橙提着长长的裙摆给他指了指隔壁化妆间:“余燃,何同学在隔壁,现在应该换好服装在化妆了。” 余燃连忙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丢下鬼哭狼嚎的许落星跑路。 历城高中的礼堂后台有许多化妆间供学生演出节目使用,余燃照着林萧橙的话往里头走了几步,隔壁的化妆间门虚掩着,站在门外能隐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是何晚山和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余燃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昏沉的灯光从门缝中漏出,在他眼里勾勒出一刃嫣红。 何晚山就站在里面。 他的身上穿着那件熟悉的米白礼裙,繁复奢丽的裙摆形如刚从枝头剪下的芬得拉玫瑰。他的腰被束紧,从光裸背脊上纵横交缠的丝绸绑带下能隐约看见一点雪白的束腰。 他之前听白诗翊提起过,束腰是仿鲸鱼骨的新型材料做的,纤细薄韧,能把本就柔软莹润的腰肢,收束成不盈一握的纤细。 何晚山提着裙摆挺直背脊,裸露在外的肩膀被化妆间昏黄的灯光镀上一层蜜糖的甜腻。他低着头,羔羊般温驯地露着脖颈。光裸的背脊上,两片挺翘的蝴蝶骨卡在束腰上缘,雪白的皮肉微微透出一点勒紧的红痕,纯真又靡丽的模样在灯光下透着某种暧昧情潮褪去后残余的旖旎烂漫。 余燃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代入了角色,年轻气盛的王子哪里能抵挡得住一朵诱人且烂漫的花的诱惑。未经人事的花苞对于他而言过于青涩,眼前这朵已然盛开的温柔玫瑰恰好契合。 余燃一下子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方寸大乱,他只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留在这里,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推开这扇门。 但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位小同学,你来帮一下忙可以吗。”正忙着整理假发套的化妆师喊住了准备逃走的余燃,“人手不够,你来帮这位同学提一下袜子,他戴了束腰不太方便。” 何晚山的目光闻声看向门口。 躲闪不及的余燃在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但这时候扭头跑路更像是证明他心里有鬼,于是他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转过身走进化妆间。 “余燃?你怎么来了?”何晚山费力地挺直了背脊,一动不动方便化妆师替他整理发型。 他虽然比起许落星要瘦得多,但束腰紧紧箍着腰腹还是有些不舒服。头上的假发又重,他稍微弯下腰都会有点重心不稳的感觉。 “我化完妆了就随便逛逛。”余燃单手捂嘴假装清了清嗓子。 何晚山这时才注意到余燃的打扮。 余燃穿着墨色的礼服,戴着金色的假发,一条同色的丝巾蜿蜒着陷入紧实的胸口。 他的五官本来就是极具攻击性的华丽精致,被中世纪繁复奢丽的服饰一衬更显得优雅,远远看着真有几分中世纪欧洲宫廷王子的模样。 “赶紧过来帮一下忙吧。” 化妆师整理好假发套后就立刻收拾东西往外走:“我还要赶着去帮别的学生化妆,小同学,这里的事就拜托给你了,记得不要让这位同学弯腰,要是弄乱了发型就糟糕了。” 说着就拎着化妆箱出了化妆间。 何晚山提着繁复的裙摆,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镜子前。 余燃有色心但没色胆,偷看的时候乐得自在,真要面对面了却又怂了起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微妙的尴尬。 “要不我自己来吧。”何晚山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不用,我来吧。”余燃深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单膝跪地,扶着何晚山的一条腿让他踩在自己的膝头。 何晚山脚踩着余燃的膝盖,轻轻撩起裙摆,露出其下光裸的腿。 “那就麻烦你了。” 余燃的视线一下子就动不了了。 他僵着手指拿起一旁的提花丝袜,握着何晚山细细的脚踝慢慢穿进去,从小腿到膝盖,再接着往上。 余燃不敢动了。 头顶,灯光流水般汩汩淌下。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着他伸手,他滚烫的手掌轻轻覆上那截提花丝袜包裹的大腿。 何晚山的腿很细,大腿没有女生的丰满莹润但触感依旧柔软得让人心痒难耐,柔软的白腻开在他的指尖,奢丽长裙下生出的阴翳像极了神话里禁忌的潘多拉魔盒,隐晦地诱惑着他深入。 何晚山浑身一颤,仓皇地按住余燃往上作祟的手,戴着蕾丝网格手套的手指纤细又柔美。 余燃抬起头对上了何晚山的视线。 “滴答——”脑海里突然响起水滴落下的声音,纯白的山茶花攀上了他的脖颈。 何晚山俯下身靠在他的耳边说话,落在颈侧的热息花一样黏连着香气,温润的声线轻轻柔柔,落进耳里却能让人在冷黑的深夜里喉头发紧。 “别胡闹。”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何晚山的眼尾飘起两抹惹人遐想的淡红。 余燃从不否认自己性格恶劣,比如口是心非。 但也许是他的前半生活地太恣意放纵,老天爷也要他在某个人身上栽一次跟头,要他这嚣张难驯的性子,也尝一尝食髓知味自甘沉沦的味道。 “我就摸一摸。”余燃恶劣地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手还不安分地捏着何晚山腿上的软肉捻了捻,那副狡黠的模样活像是准备把兔子吞吃入腹的恶狼。 “不行。”何晚山惊慌失措地摇头,试图和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余燃讲道理。 但他显然低估了一个被迫禁欲大半个月的十七岁正常男性的欲望。 “你说过的,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答应。”余燃笑着看向他,眼里昏沉闪烁着危险的暗光。 “我乖乖地听你的话,忍了那么久。” 余燃低头轻轻握住何晚山的手,抬起。 “所以现在,你不许反悔。” 作者有话说: 不会有误会,不会有误会,重要的事说三遍; 纯纯小甜饼不会虐,刘声会搞事但并没什么卵用。 第35章 艺术节 ◇ 能赏脸跳一支舞吗 余燃不黑, 但何晚山的肤色太白,两下对比肤色差尤为明显。余燃被这一片雪白晃了眼,手指不自觉地沿着提花丝袜往上, 收拢包裹住雪白的大腿, 稍一用力,白腻的皮肉几乎要从他指缝里溢出。 何晚山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化妆间外多的是来来往往的师生,他想斥责余燃色胆包天完全不顾场合, 但腿上滚烫的触感太明显,他背靠着穿衣镜双腿不自觉地发软, 几乎要站不稳。 “你这人怎么这样?”何晚山压低声音狠狠瞪了身前的人一眼。 余燃不以为然, 说着还坏心眼地在何晚山大腿内侧的软肉上轻轻捻了捻。“谁叫你总是找借口躲着我。” 何晚山猝不及防,吃痛地往后一缩,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得亏余燃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但两个人姿势也从他站着余燃单膝跪地变成了他被余燃搂在怀里。 何晚山脸颊微红, 粉底都有些遮不住他脸上的羞赧,他清楚现在不能由着余燃放肆,于是硬着嘴试着给自己辩解:“我是真的去参加竞赛, 不是故意躲着你。” “那你手机为什么关机?”余燃猜他现在说话的样子肯定活脱脱就像个被渣男抛弃的深闺怨妇,“你要不是故意躲着我,你为什么关机不理我?” 何晚山瞬间无话可说。 他没办法再否认自己故意躲着余燃的事实,他的确是因为余燃的告白而惊慌, 想方设法地想要拖延时间找借口逃避回答,学科竞赛只是恰好遇上的借口。 余燃一看何晚山迟疑的表情, 就知道他一时赌气说的话正好戳中了何晚山的心思。 他在何晚山面前鲜少有占理的时候, 顿时起哄得更起劲, 一副不让他狠狠占点便宜就决不罢休的架势:“你没话说了吧。” 余燃心思恶劣地撩起了裙摆,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身体却异常诚实地俯身在那片晃眼的白腻上狠狠地留下了一点鲜红的吻痕:“是你自己要故意吊着我的。” 余燃的语气委屈得像是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眼里裸的狡黠却彻底暴露了他心里那点龌龊隐晦的小心思。 “现在我找上门讨债是天经地义,你要是不愿意就该早点绝了我的心思。” 何晚山怎么都没想到余燃会来这一出,要是放在平时,他还有办法应对。 逃跑虽然可耻那总归有效,哪至于像现在这样,跑也跑不了,说也说不过,这能由着余燃这个坏家伙为所欲为。 何晚山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要是早知道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当初他说什么都不会关机故意躲着余燃。但现在事已至此,他只能赶紧先想个办法把余燃稳住,等到艺术节结束后再找这个色胆包天的坏家伙算账。 “那你想怎么样?” 余燃一愣,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色胆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旁人态度强硬不许他做这做那他鼓足劲就是要硬杠到底,不让他做的事他偏要做;一旦对方主动服软求和,他反倒开始不知所措。 其实……我也没想怎么样…… 话当然不能这么说! 余燃眸光一亮,心里的弯弯绕绕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 这可是何晚山第一次放软态度让他提要求,要是过了这个村那可就没这个店了。 男人嘛,就是要勇一点!勇敢勇敢我的朋友!冲啊冲啊赶紧趁机占便宜! 反正就算他现在装矜持也晚了,这摸都摸了,掐都掐了,晚山现在心里估计就等着艺术节结束后找他算账,他这时候不尝点甜头哪里对得起他之后要受的苦! 所以!拼了! “亲……亲一下。”余燃说这话的时候太紧张,以至于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何晚山愣住了,思绪因为余燃的一句话轰得一声炸成一片空白,满脸的不知所措。 余燃涨红了脸,心想自己既然已经说出口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说一遍:“晚山,我想亲一下!” “你……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就亲了。” 余燃靠了上去。 何晚山盯着余燃越来越近的脸,心跳激烈得几乎要跃出胸口。 他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如果是之前的他,听到余燃这样的请求一定会第一时间逃之夭夭。 但他却偏偏想起了最开始的那个梦,余燃牵着他越过人群,两个人躲在胡同狭窄的阴翳里悄悄亲吻。那时候的他做完这个梦只觉得荒唐可笑,心想余燃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可如今再看却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余燃箭在弦上,心里却还有点紧张。他知道自己心里应该是不情愿对方拒绝的,但他还是在凑上去亲吻之前轻声询问道。 “你不推开我的话,我……我就亲了!。” 何晚山,很轻很慢,几乎可以说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黑暗里,一阵柔软的花香淹没了他的五感。山茶花香入喉成了一团烈火一路烧炙成难忍的渴望。 他俯身靠近的时候看见何晚山眼下的阴翳,蝴蝶垂翼般孱弱的美感,温热的鼻息温柔地落在他的唇上。他微微晃神,手指攥紧又松开,反复多次才终于狠狠吻上去的渴望,试探性地轻轻在唇角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砰——像是什么东西断开的声音。 蜜糖温热的甘甜在他们唇间渗透,带着山茶花甘甜清冽的浓郁香气。 何晚山被余燃眸里的光迷了心神。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可此时此刻脑中的理智和清醒被剥夺,余燃搂着他低头轻吻他抹了口红的唇角,口红微甜的香气在他们的唇间弥漫。 接着向下。 余燃的手心热得滚烫,但何晚山的颈窝却是微凉的。吻上喉结的时候缠绵的山茶开在了他的唇间,何晚山大概不知道他漂亮的下颚曲线和天鹅的脖颈一样优雅且诱人,吻他如同隔着奄奄白雾亲吻一朵水凝露珠的鲜花。 亲昵的触碰下情动顺理成章,灯光昏沉模样颓唐。 毫无反省地在何晚山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点红痕,余燃还不餍足,搂着人小心翼翼地去看对方脸色。 他还没完全被情欲冲昏头脑,还知道害怕何晚山会反感,想着尝到甜头就及时收手。 可爱人在怀,简单的亲吻便是食不果腹。他忍了太久,强烈的饥饿催生出贪婪,于是他又贪得无厌地从唇峰到嘴角。 何晚山本想推开他,但余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了那么多肉麻又缠绵的情话,恬不知耻地在他耳边一句接一句地哄他。 门外很快响起白诗翊的声音,已经到六班的表演时间,他们该准备上场了。 何晚山狠狠地瞪了还想赖在他怀里亲他的余燃一眼,眼尾红得像是抹了胭脂。 余燃知道自己恐怕是浪过头了,忙不迭地把人松开。 白诗翊推开化妆间的门进来时看见余燃单膝跪地帮何晚山穿丝袜,何晚山提着裙摆耳垂通红,两个人像是发生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气氛暧昧得让她这个耽美文学发烧友忍不住有点想磕cp。 “咳——”白诗翊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心想自己虽然爱看帅哥贴贴,但意淫自己的同班同学未免有点过分。更何况就余燃这暴脾气,要是知道她在背地里暗搓搓把他和何晚山凑一对估计当场就要猛打一套军体拳表演一下什么叫打女人。于是就把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归结于她这个剧本作者入戏后自带的滤镜。 但其实,假如她观察地再认真一点,或是化妆间里的灯光再亮一点,她就会看到某人嘴角沾上的一点女士口红,和某人潮红的脸色以及明显被亲花了的唇妆。 余燃擦了擦自己嘴角蹭到的口红,脸上装得正经,实际心里乐开了花。 白诗翊进来没说几句就有学生会的干部赶过来通知他们上台,何晚山气都还没有喘匀,也不知道脸上有没有泛起的红晕,只能急匆匆地上了台。 故事的开场是灰姑娘父亲的葬礼,第二次婚姻也以不幸的生离死别告终,何晚山扮演的继母身披黑纱站在灵柩前哭泣。 许落星穿着完全不合身的裙子试图把自己隐藏在何晚山身后——他是真的没法对着一个空的黑盒子流眼泪。 排练的时候不知道试了多少次,不是流不出眼泪就是哭得太假让人看不下去,最后实在没办法,白诗翊只能让他在哭戏的时候躲在何晚山身后,拿块手帕捂着脸装装样子。 葬礼过后,继母带着三个孩子生活在老旧的房子里,辛苦地抚养着孩子长大。 他时常在梦里想起自己逝去的亡夫,醒来时泪流满面地祈祷孩子们能幸福长大。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他不同,拥有一段幸福美好的婚姻,而就在这时,王国的王子宣布举行盛大的舞会,全国上下所有的未婚女子都能参加,他会在其中挑选出自己未来的妻子。 于是继母花光了所有积蓄为他的三个女儿准备舞会的礼裙,舞会当天,他的女儿们光鲜亮丽。 而他却依旧穿着那身老旧的衣服,微笑着送女儿们坐上了前往王宫的马车。 就在这时,神仙教母出现了。 吴昧穿着花里胡哨的纯白纱裙,手里拿着魔法棒,强颜欢笑地闪亮登场,绕着舞台中央开始尬舞。 身后,四个个高的男生举着黑色的纸板一拥而上,把何晚山团团围住。 接着熟悉的灰姑娘变装音乐响起,吴昧一边尬舞一边嘴里念着羞耻感爆棚的台词,何晚山则在里面抓紧时间脱掉罩在外面的衣服,放下收拢的裙摆。 纸板撤下,全场响起一阵惊呼。 “哦,亲爱的,你现在应该去参加舞会了。”吴昧面无表情地表演了一个棒读,心里想的却是,同样都是男扮女装,为什么他和许落星活像动物园里逃出来的大猩猩,而何晚山却好看得活像个中世纪宫廷油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何晚山被吴昧生无可恋的表情逗得差点破防,忍了再忍才勉强让自己没有笑出声。 “可我该怎么去王宫呢?”何晚山提着裙子温声念出台词。 “啊,让我想想。”吴昧举起魔法棒挥了挥,“这颗南瓜挺不错的。” 说时迟那时快,后台收到暗示的道具组立刻把定制的南瓜马车推上台,特效化妆过的演员一个接一个上场,何晚山被扶着坐进马车里,准备出发时神仙教母却看到了他光裸的脚。 “亲爱的,你光着脚可不行。” “没事的,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哦不不不。”吴昧翻译腔相当正宗地发出了否认三连,“这对于你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舞会,你得有一双好看的鞋子。” “不用担心,鞋子是我最拿手的,相信我亲爱的,一定会非常漂亮。”说着,吴昧啪得一下从自己的裙子底下两腿中间掏出了一双真缀满水晶的高跟鞋,二话不说就往何晚山脚上套。 何晚山连忙穿上,这双高跟鞋是班上家里专门干这行的同学找自家工作室拿来的展示用定制样品,考虑到何晚山是男生没怎么穿过高跟鞋,还特地缩短了跟的高度,方便他走路。 但即使如此,何晚山还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弄坏脚上这双价格不菲的鞋。 场景很快变换到王宫,身后的布景撤下,换上王宫的富丽堂皇。这个场景几乎是六班全员登场,为了撑足场面演出觥筹交错的宴会场景,就连一旁的道具组和班主任老刘都换上了侍从的衣服混入了人群中。 余燃饰演的王子站在露天阳台上,一副对台下的贵妇淑女毫无兴趣的样子。一旁饰演王后的女同学不断向他介绍各国来的公主。 而他却始终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只是站在阳台上往城堡下望去。 而就在这时,阳台下,一辆金灿灿的马车飞驰而来。 车门打开,一位芬得拉玫瑰般温柔典雅的淑女在侍从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舞会开始骚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从未见过的美人究竟是谁,是某个不知名国度的公主,还是某个隐世贵族家族的小姐。 余燃眼前一亮,像是被什么深深吸引,忙不迭地丢下身旁向他行礼的异国公主匆匆走下回旋楼梯。 一瞬间,全场安静,背景音乐切换成了舞会的第一支舞曲。 何晚山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走到舞台中央,余燃低头向他伸出手,脸上是狐狸般带着些许狡黠的笑容。 “美丽的夫人,请问您能赏脸同我跳这第一支舞吗?” 作者有话说: 晚山:气鼓鼓jpg; 余燃:亲亲-和老婆亲亲喵-感谢在2022-06-15 19:47:13-2022-06-16 19:5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告白 ◇ 我们彼此相爱 “乐意之至。” 何晚山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他。 他原以为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斑斓晃动的光斑是头顶水晶吊灯折射下的人间奢靡, 可一瞬间的眼神对视,他却看到那人眼里有一轮纯白皓月缓缓升起。 于是他轻易地沦陷,低下高傲的头颅向眼前这位芬得拉玫瑰般温柔诱人的美人表示臣服。 他握住了那只带着蕾丝网纹手套的手。 何晚山屈身行礼, 慢慢走到他面前。 礼裙的后背是镂空的, 只要何晚山转过身,台下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光裸的背脊,看到他雪白柔媚的蝴蝶骨下纯白的束腰支架。 余燃一下子狠狠地嫉妒了起来,十七岁的年纪在酸涩甜蜜的爱情里最是容易醋意大发, 不分缘由就是看不得自己的心上人被其他人觊觎。 何晚山感觉自己被扯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王子打扮的余燃搂着他,一米八五的身高衬得他一米七几的个子都有些小鸟依人。舞曲在这时恰好响起, 余燃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腰侧, 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料太薄,余燃手心的温度滚烫得他不由自主地软了腰。 何晚山其实不太擅长跳舞,加上外出参加竞赛错过了许多排练, 回校后那寥寥几天的加急训练也只是让他能勉强跟上余燃的步伐, 完全到不了白诗翊剧本里描述的那样翩跹优雅。 舞曲开始的时候, 何晚山不断在心里默念不要出错,他身上穿着礼裙的裙摆又长又繁复,只要他小心谨慎些就没人能看到他底下稀碎凌乱的步伐。 但余燃却猛地搂住了他, 强壮有力的手臂钳住他的腰, 带他在舞台的中央不断旋转。 优雅平缓的华尔兹被余燃跳出了探戈的浪漫,名门望族出身的他交际舞是打小的必修课,哪怕他平时看上去再吊儿郎当不学无术, 跳起舞来也有板有眼活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 他们时而腰腹相贴,时而十指交握着分开。 余燃搂着他在舞台中央的舞池里旋转, 近到连呼吸都能被敏锐感知的距离, 他仰头时看到对方被灯光映成通透浅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头顶靡丽醇亮的灯光, 也倒映出被靡丽灯火缠绕湮没的他。 好似无数模糊斑驳的光线里,他们就是彼此眼中最清晰的存在。 何晚山没跳过这么激烈的舞,剧烈的运动逼得他不得不大口喘息,他不清楚余燃为什么临时变了卦,他只知道余燃搂着他的大手很烫,复杂的舞步跳得他头晕目眩,繁复的裙摆鲜花般盛开旋转。 最后他精疲力尽地一头栽倒在余燃怀里,余燃绅士地搂着怀里的人背对台下的观众,怀里的人面色潮红迷茫地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色泽粉嫩诱人,衬得雪白的皮肤愈发柔软滑腻。 余燃的心跳瞬间开始加速,扑通扑通的声响震得怀里的何晚山都惊讶得仰起了脸。 余燃想他这时候应该强忍着心里的冲动不去看怀里的何晚山,他怕自己把持不住,怀里的人又不懂得收敛自己的魅力,不知道自己现在面色潮红的模样有多惹人遐想。 可这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低头看清了何晚山眼里的无辜茫然,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幼鹿,纯真地向贪婪饥渴的猎食者露出自己美味可口的脖颈。 余燃的目光一下子动不了了。 他看着何晚山此时秾艳矜贵的打扮,心里想的却是他素面朝天的模样更好看。 他在澡堂里见过何晚山不着一缕的样子,知道他的皮肤有多白,触感有多柔软。而此时此刻,曾让他在梦里辗转反侧欲罢不能的身体上绑着一件雪白的束腰,本就纤细的腰肢被收拢成恰好可以握在手中的尺寸,柔软的背脊上是被勒出的浅淡红痕。 何晚山喘匀了气,开口准备说接下来的台词。 “我……” 但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台词,他就被突然低头靠近的余燃堵住了嘴。 那般的,渴望的,像要把他撕裂般的吻,像是一只猎豹狠狠咬住了幼鹿柔嫩的甜美的喉管,那样的无所顾忌。 余燃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狠狠地吻住了他,不是借位,坦荡又暴戾,像是隐忍许久后再难自持的放纵,稍纵即逝。 一切都乱套了。 余燃猛地松开了他。 何晚山听着对方竭力克制的喘息,唇上微弱的刺痛变得滚烫。 耳畔,台下响起一阵惊呼,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吹起了起哄的口哨。 台下的白诗翊已经彻彻底底地傻了眼。 她以为自己编排剧本时的脑洞已经足够出格,把修改好的剧本交给主角的时候心里还担心自己强凑男男cp的行为会不会让当事人反感。 可现在一看,她哪里是出格,分明就是太保守。她犹豫不决最终没敢加进剧本里的亲吻余燃张口就来,还是实打实的真吻,吻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如狼似虎,一副恨不得当场把何晚山拿下的架势。 牛哇。 白诗翊在心里发出了对猛男的赞赏。 余燃这朋友是真能处,有事他是真敢上。 平日里看他总是吊儿郎当的对集体活动完全不感兴趣,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积极,甚至还勇于为班级献身,把自己荧幕初吻奉献给了集体荣誉。 白诗翊赞赏地点点头,心想有了这么劲爆的情节,这次的艺术节第一怎么看都是第一稳稳拿下。 而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许落星已经彻底丧失了表情管理。 台下的人都以为这是六班的剧本安排,班上的其他同学包括班主任老刘也以为这个没写在剧本里的吻是白诗翊精心安排的王炸。但他许落星是何许人也,他和余燃十几年的好兄弟,怎么会不清楚自家燃哥有多龟毛挑剔,平日里那些个漂亮白嫩的小姐姐他余燃别说亲嘴摸手了,就是人家花枝招展地从他身边走过他都不会回头看人家一眼。 再说了,余燃那犟脾气谁不清楚,想要逼他做不愿意的事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这个吻百分之百就是他本人自愿的。 许落星满脸困惑地试图挠头。 等下,好像有点不对啊。 如果燃哥是自愿的,那他为啥要亲晚山呢? 许落星转念一想,不大聪明的脑瓜子顿时蹦出了一个荒唐但可信度极高的猜测。 啵嘴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看对眼了喜欢上了吗! 莫非——他燃哥对小姐姐无念无想的原因是因为他只喜欢男的? 许落星瞬间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难怪这次集体活动燃哥这么积极,抽到演主角也没想着跑路,就连白诗翊拿出这么离谱的魔改剧本也没有吐槽反对。 原来这一切都是正中自家好兄弟这个臭流氓死闷骚的下怀啊! 许落星看余燃的眼神瞬间古怪了起来。 然后发自内心地开始感叹——晚山多优秀多水灵的一颗白菜,怎么就被燃哥这头放荡不羁的野猪给拱了。 因为余燃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后续的情节大家被热烈起哄的氛围感染,全都乱了套。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演到了结尾,怎么谢了幕。 何晚山下台的时候看见观众席中间坐着的刘声,原本混沌一片的脑海顿时清醒,心里咯噔一声拉着余燃飞快地躲进了化妆间换衣服。 化妆间里很快涌进了一大批人,何晚山不敢拖延换上校服就找了借口拉着余燃离开。 余燃不清楚何晚山为什么一副紧张的样子,乖乖地跟着何晚山走。两个人一直走到了无人的树林边才停下脚步。 “我刚刚看到刘声了。”何晚山脸上的表情是遮不住的慌张。 余燃听了一愣,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晚山——” 对不起,我不该突然亲你的。 然而——余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晚山截断了话头。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关系要是暴露了,别人会怎么看你?”何晚山的语气急切,眼里满满都是来不及遮掩的担忧,“你忘了之前你被人传谣有暴力倾向的时候了吗?” “你已经吃过一次这样的苦了,你为什么——” “晚山,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余燃的关注点很是清奇,他知道何晚山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当他听完何晚山说的话,他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对方潜意识里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他莽撞是在为他担心。 被心上人深深关心的感觉也太美妙了。 余燃顶着何晚山认真中带着一丝严肃的眼神努力克制住微微上翘的嘴角。 这谁能不心动。 “我当然是在担心你。”何晚山话说得急切,担心和紧张明明白白地袒露在脸上。他刚才下台的时候在台下看到了刘声,那个几次三番恨不得把余燃拖进泥淖里不得翻身的家伙,肯定会抓着这个吻大做文章。 余燃不自然地捂着嘴扭头避开了何晚山的视线。 他当然知道舆论和谣言能对一个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自己就曾经是谣言的受害者,刘声一手把他塑造成了有暴力倾向的纨绔子弟,自此之后周围的人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他。 “你说得对。”余燃点了点头,“所以我都已经想好了。” “我回家就找机会和爷爷坦白,你别看我爸管着家里的公司,实际上我家还是我爷爷做主,我回去先找机会和爷爷说明情况,被打一顿肯定是躲不过的,但没关系,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你别和我开玩笑,我是说正经的。” “我没和你开玩笑。”余燃很是认真地继续说道,“晚山,我既然说了喜欢你就绝对不是玩玩的意思。我们之间真想要在一起,家里迟早都是会知道的。更何况刘声已经看到了,他绝对会拿这件事做文章。要想让你不受影响,我必须去找我爷爷,让他认可我们在一起,那我爸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刘声就算去告密也只是自讨苦吃。” “反正我性向就这样,我爸他看我不顺眼大不了就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今天就把话就撂在这儿了,我余燃就是栽你何晚山身上了,我家里的事我自己一个人来扛。你也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在我们毕业之前学校里不会有一句不好的流言蜚语传出来。” 何晚山看着余燃认真的态度,语气也冷静了下来:“可你爷爷会同意吗?” “老一辈的人都很难接受同性之间的爱情,你这么莽撞,着急起来万一把你爷爷气生病了怎么办?” 余燃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他随了他爷爷的性子,莽撞又不讲道理。虽然这些年余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好了不少。 但要是他不管不顾冲进去直接坦白他这个余家的独苗出柜了,他还真怕老爷子会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厥过去。 “那你说怎么办?” 何晚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你先好好读书,把你的成绩提上去。老一辈的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孩子学业有成,你等高中顺利毕业考上好的大学了再坦白也不迟。” “至于刘声那边,如果他真的告状了,你不要着急,你就说我是你的好朋友,我们关系很好,那个吻只是舞台剧的情节安排,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这样真的好吗?”余燃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样找借口息事宁人是对何晚山的不负责。 但转念一想,何晚山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们现在还只是高中生,都还没有能为彼此的爱情负责的能力。等到考上大学了再和家里坦白也不是不行。 “那就听你的。”余燃嘿嘿笑了两声,牵着何晚山的手又开始腻歪。 何晚山看着眼前这人一副陷入恋爱后的傻样,忍不住打趣:“对了,余燃,你说你喜欢我,可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这还是别提了吧。”一想到要在自家相好面前坦白自己的暗恋心路,余燃立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喜欢就是喜欢,哪还有为什么,非要说清楚干嘛……” 何晚山当然不给他推托蒙混的机会,余燃刚才在化妆间和舞台上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现在要他讲讲喜欢上他的缘由怎么想都不过分:“你要是不说的话就算了。” 何晚山说着就扭头准备走:“我被你又亲又抱的都没说什么,现在要你坦白一下你倒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真没意思。” 余燃一听这话里的意思,顿时急了。 这哪里是算了的意思,这分明就是不说就分手的意思。 他刚到手的老婆还没捂热乎呢,人家闪婚闪离闪恋,他磨了好久才泡到手的相好,总不能告白成功没十分钟就宣告分手。 于是他连忙拉住了何晚山的手,乖乖地服了软:“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何晚山转过身,板着一张脸等着余燃坦白从宽。 “其实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来着。”余燃把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辞荒唐,“你别不信,你真让我说个一二三四出来我真说不出来,我就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何晚山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余燃的回答这么简单直白。 “一见钟情?” “我知道这说法很扯淡。”余燃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后颈,“我以前一直觉得一见钟情这个词就是扯淡,明明就是见色起意还非要说得那么文雅。可我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人就得好色,人不好色那还是人嘛。” “嗯?”何晚山被他的话逗笑,故意逗弄他,“照你这意思,你是承认自己见色起意了?” 果不其然,余燃一发现自己前头不搭后尾自相矛盾就急了,像是急着要和他证明什么一样,梗着脖子就开始支支吾吾地解释。 “喜欢一个人那能叫馋人家身子吗?!我又不是只想着和你那啥那啥,我是奔着和你好一辈子去的!再说了,见色起意见色起意,这世上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见了长得好看的都——” “余燃你别说了——”何晚山开始后悔,慌里慌张得移开视线。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见到你心口就咣咣咣得响。”余燃没给何晚山躲开的机会,心想既然是对方想要听的,咱俩破罐子破摔谁都别想逃。 “你之前不是还问我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把你丢在行政楼自己溜了吗。”余燃小声嘟囔,“我之所以第一天见你的时候不理你就走了,是因为我没想到我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生动心,我觉得太丢人了自己想想都不可思议——” “你别说了!”何晚山的整张脸都红了。 余燃说出口的这番话比千百句情话还肉麻,他仅仅只是听了几句心跳就开始疯狂加速。 “光天化日之下,你说这些话也不嫌丢人!” 余燃没了一开始的害羞,话说出口整个人都处于破罐子破摔不管你想不想听我就是要说的状态,抓着何晚山捂住他嘴的手就要反抗:“不是你想听的吗?我现在都说了你怎么又不想听了。” “不行,我余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要把我看上你追你的全过程都在你面前说完。” 何晚山没想到余燃能厚脸皮到这种程度,着急得咬着嘴唇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让余燃住口。 于是他踮起脚尖,学着余燃之前的样子,微微闭眼吻上对方的唇角。 余燃的声音戛然而止。 还是那股山茶花的味道,温温柔柔像是一种情绪的镇定剂,何晚山踮起脚尖轻轻吻他,浓密的睫毛坠下深深的阴翳。 余燃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牵着何晚山的手躲进路边浓黑的树影里,然后俯身急切地落下一个热烈的吻。 何晚山不反抗,闭着双眼由着他吻得深情又青涩。 把人抱进怀里的时候,余燃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骨骼都因为触碰烧得滚烫。 不过咫尺的距离,一朵纯白的山茶花落进他的怀里。何晚山捧着他的下巴悄然覆上他微微冰凉的唇,花朵温柔的枝蔓缠上他的五感,他被花香淹没,一点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的温暖却燎得他血液沸腾。 他们在沉沉暮色里忘乎所以地亲吻。 吻上唇角的时候何晚山仿佛看到了米兰大教堂穹顶的圣母玛利亚雕像,优雅洁白的雕塑在黎明晨光里镀上了圣辉。他听见震耳欲聋的钟声在催促着他离开,风降下神的旨意说他们之间是注定无法得到任何祝福的爱情。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基督教的教义把同性恋视为违背上帝的罪,于是天主降下火焰烧毁所多玛与蛾摩拉。可彼得前书里又说最要紧的是彼此相爱,因为爱能遮挡许多罪。 人生纷繁复杂,他猜不到未来会如何改变,就像他猜不到他会在十七岁的时候遇见余燃。 十七岁的他们或许没法决定他们之间的爱情,但他相信时间会解决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刘声搞事但并无卵用! 余燃:随时打包行李准备和老婆私奔jpg 第37章 单身狗的无能狂怒 ◇ 羡慕吧,你没对象 刘声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来见余燃, 在知道余燃绝不可能接纳他的存在后,他就已经放弃了和余燃搞好关系这条路,平时也就在余家长辈面前装装样子。 这次艺术节是余燃第一次参加, 还是舞台剧的主角, 他这个表面上的哥哥不管怎么样都得来看看,哪怕他心知肚明,余燃并不想看见他。 历城高中的礼堂很大,刘声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到场的时候台上正好在演着六班的节目。 刘声一眼就认出了舞台上的人, 虽然对方穿着礼裙脸上化着浓妆,但那张清秀斯文的脸他绝不会认错。毕竟这是第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他充满敌意的人。 不过, 他对这个叫何晚山的特招生, 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 而就在这时,礼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群校外人员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哟, 这不是刘声吗?”刘声的位置离门口很近, 领头的人认出了他。 刘声的第一反应就是露出微笑迎上前, 挨个问好寒暄。 这些人是京圈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个个都是劣迹斑斑靠着家里势力作威作福的主。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和他们打交道。但刘声没有别的选择。 正经的上流圈子不可能接纳他这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 和这些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打好关系。 这些人也早就习惯了刘声笑脸相迎的作态, 谁都没有把他当回事,一群人闹哄哄地占据了礼堂的一角,就开始七嘴八舌地找乐子。 “刘声, 你真关心你弟弟啊,知道你弟弟要在学校艺术节表演节目, 你请假也要赶过来捧场。”有人笑嘻嘻地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看着舞台上王子扮相的余燃忍不住啧啧了两声,“都说余家人长得好,这天生的长相我们还真是羡慕不来啊。” 说着就把话锋一转,习以为常地开始拿他取乐。 “刘声你明明也算是余家的种,长得也和余燃有几分像,余少爷怎么就总是不认你是他哥哥呢。” “林少你可别说了,刘声他几天前刚才余家少爷那吃了闭门羹呢。”一旁的富家子弟讥笑着揶揄道,“要我说余少也是死脑筋,你都对他这么好了,哪怕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才对。不就是不是一个妈生的吗,这年头哪个有钱的没个小情人。” “就是就是,刘声都来余家多少年了,哪怕是个不相干的养子也该给个名分了。” “林少,沈少,你们说笑了。”刘声敛去眼里隐约浮现的厌恶,垂眸温柔地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我想余燃他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我知道他脾气不好没有办法一下子接受我,我这个做哥哥的不会怪他的。” “诶唷,听听,大家听听这话。”被称作林少的少年揽着刘声的肩膀笑出了声,“果然我们刘少心胸宽广。” “换做是我,要是有人打断我三根肋骨还当众骂我是小三的儿子是恶心的贱种,我说什么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和对方称兄道弟。” “就是,我们这些人啊,都没有刘声你脸皮厚,哦不,应该叫心胸宽广才对,让我们看别人脸色过日子还不如拿了钱离开过得潇洒自在。” “害,你们都小声点,刘声,我们就是随便说说,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面对着到不加任何掩饰的嘲笑,刘声只能跟着笑笑。 他当然听得出这些人话里有话,字字句句都是在拿他被余燃针对进不了余家家门这件事嘲笑取乐。 但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就像这群人说的那样,他还没进余家的门,算不上余家人。就算他对外自称余声,但这些人还是一口一个刘声地称呼他,拿他私生子的身份取乐。 刘声看着舞台上受万众瞩目的余燃,悄无声息地用力攥紧了拳头。 这几年,他每天都是在别人的嘲讽声里度过的,哪怕他用三根肋骨坐实了余燃残暴难驯的不良传闻,却依旧没能真正动摇余燃的根本。 余燃还是余燃,刘声还是刘声,一个是光鲜亮丽受万人追捧的富家少爷,一个是永远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只要余燃还是余家的唯一继承人,他这只生错了娘胎的野鸡,就永远都飞不上枝头当凤凰。 甚至余家也会帮着压下对余燃不利的传闻。他被余燃打伤住进医院的时候,余家找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他闭嘴,绝对不允许传出半点有关余燃的负面传闻。 他为了能继续留在余家,只能忍气吞声,强迫自己对着余燃笑脸相迎。 要不是为了维持自己好哥哥的人设给总是不肯接纳他的余家老爷子看,他才不会请假来这里给自己找罪受。 “不过话说回来,余少这模样看着似乎是铁树开花了啊。”有人凑到他身边一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刘声,我说你弟弟他不会是看上那个姑娘了吧。” “我看这眼神你侬我侬的,有点戏啊。” “哪个?”刘声虽然心里不想搭理这些人,但还是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看向舞台。 此时的舞台上一共站了五个演员,除了余燃,他见过的何晚山和许落星都是男扮女装,扮演灰姑娘和仙女教母的女生他倒是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一个。 “就那个,演继母的那个。”说话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不是我说,长得真不错,又白净又水灵的,换我我也想勾搭到手玩一玩。” “你们别瞎说,那个继母的扮演者是个男的……”刘声话说到一半猛地停住了。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了一个可怕但有效的计划。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刘声的眼里瞬间燃起了阴沉的暗光。 既然他当初能耍手段坐实余燃有暴力倾向的传言,那他现在自然也能故技重施。 在余家眼里,他这个私生子永远只是余燃的替代品。他想要取而代之的办法很简单—— 只要余燃「品行不端」到让余家不得不彻底放弃他就行了。 / 艺术节结束后,六班的舞台剧毫无疑问拿了本届艺术节的第一名。 校园论坛上,有关余燃和何晚山的cp文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上到青春校园甜甜恋爱风,下到美貌少男惨遭富家少爷强取豪夺,各路同人大神纷纷冒头,一整个百花齐放,各种题材层出不穷。 当然其中也不乏嘲讽反对的声音,诸如「同性恋真恶心」「两男的搞在一起也太逆天了」。 但这一切反对的言论都被白诗翊用一句「我安排的,这是为艺术献身为班级荣誉做贡献,以为这是男同的该不会自己是深柜吧,不然为什么看人演场戏都能代入现实」给怼了回去。 这当然是余燃沟通之后的结果。 白诗翊本来就在忏悔自己偷磕班上同学的同性cp,再加上余燃那一吻帮她拿下了这次艺术节的第一,让她终于能挺直腰板扬眉吐气,余燃找她想要辟谣她当然一口答应。 并且她浸淫腐海多年,正宗的上网冲浪5G选手,深谙如何反制那些口出狂言的恐同人士。一时间一个无差别攻击扫射下去,一个个骂着恶心的人全都没了声,生怕自己被贴上恐同即深柜的标签。 至于校园论坛上的cp文,余燃借口出面阻止反倒会让人觉得他们俩欲盖弥彰,甩甩手表示随意发挥大家开心就好,他和何晚山玩得起,实则自己每天晚上回到家都躲在被窝里用手机登上小号偷偷看人家产的cp粮,一边吃一边在床上扭成一条快乐的蛆。 然而,他的把戏骗得过学校里的同学,却骗不过从小就和他一块长大的那几个发小。 三天之后的傍晚,下午的课结束,余燃正准备和自家相好一块去学校食堂共进晚餐,没成想却被许落星一脸严肃地拦住,表示今晚的饭出去吃,他许少爷买单。 余燃心下觉得奇怪,但毕竟是自己十几年的发小,请客吃饭自己哪有不去的道理。 于是就和何晚山欣然答应,结果刚一进饭店包厢就被老早等在里面的徐嘉行和吴昧关门放许落星极其严肃地拷问。 “燃哥,你是不是真的和晚山在一块了。”许落星开门见山地问道。 何晚山登时被吓了一跳,一口水卡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余燃连忙找纸巾,一边帮着擦身上的水渍一边很镇定地承认道:“对。” 何晚山没想到余燃会这么直接地承认,顿时睁大了眼睛。 “晚山,他们几个没事的。”余燃安慰道。 毕竟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发小,彼此之间都很是了解,余燃早就想到自己那个吻瞒不住这三事儿精,也就没想遮遮掩掩,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说着还不忘揶揄一句:“你们现在可以改口叫嫂子了。” 果不其然,三个人得知了消息后都没有露出半点反对的意思,言语之间反倒遗憾起何晚山这么优秀水灵的白菜居然被自家发小这只吃不了细糠的山猪给拱到手了。 “去你们的!谁是山猪!”余燃怒了。 想他余燃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盘靓条顺一标准北方帅哥。 虽然何晚山的确很好,但他这资质这条件怎么就成山猪拱白菜了。 “都给我机灵点,以后晚山就是你们嫂子了,你们没人的时候就这么叫他。” “不对啊,凭什么晚山是嫂子?”徐嘉行第一个表示不满,“燃哥,你不能这么占人家便宜啊。” “难道我是嫂子吗?”余燃挺直了自己的身板,弯起胳膊试图让自己的话有说服力,“看看我这身高这个头,你看我像是那边的吗?” “燃哥,你这么想就太肤浅了。”徐嘉行微微眯眼,一脸的不赞同,“现在这社会谁还按个头论高低,我们都是学生,要论高低也得是看成绩,你成绩又没晚山好,你当然是当嫂子的那个。” “我是嫂子?”余燃顿时被逗笑了,想了想觉得还怪有意思的,“那行,那你们以后就喊晚山大哥,等我考试成绩超过他了,他就是你们嫂子了。” “那燃哥你还是别等了。”许落星立刻往余燃头上泼了一整盆冷水,“虽然我承认你脑子好,但是晚山的成绩好得跟那什么一样,连陈影河那书呆子都考不过他,你能超过他?我不信。” “许落星你长胆了是吧。”余燃一咬牙铆足劲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太久没教训你我看你是有点皮痒。” 许落星见状立刻拉着何晚山挡枪:“晚山大哥救我!快管管咱嫂子,从今以后我就是大哥你的小弟了。” 何晚山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但他还是很配合地轻轻扯了扯余燃的衣角,附和着抛出余燃无法拒绝的诱饵:“你要是能考过我,不,你要是能考到年级前十,我随你想叫什么。” 余燃一下子舒服了。 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想当场做一套试题努力提高自己的成绩,看自家仨发小的眼神也瞬间平和了起来。 呵,一群找不到对象的可怜单身狗,傻乎乎地当了助攻都不知道。 “对了燃哥,我想起个事。”徐嘉行想起来插了一嘴,“锦阳寂川他们回北京了,刚打电话给我说要来咱们学校把去年欠的那场篮球赛打了,顺便给咱介绍个人。” “介绍谁啊?” “还能是谁?不就之前说的,他在南方认识的相好呗。” “那个简家刚找回来的,简竹他的亲表哥?”余燃总算是有了点印象。 毕竟这事当初也是闹得满城风雨,简家的老爷子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孙子被林家的狗崽子拱了的时候差点没直接犯心脏病。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两个男人谈恋爱,这在注重传承香火的老一辈眼里是要遭天谴的大逆不道之事。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俩人铁定要被拆散。 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林家和简家突然就不吱声了,由着两个人交往谈恋爱。 “我本来想拒绝的,毕竟我们也要高三了,但是想到你和晚山的情况,觉得你们有必要见一见,有共同话题的人总归能交流交流经验不是。” 许落星往嘴里塞了几颗花生米,嘴里小声嘀咕:“我就奇了怪了,南方就那么多美人吗,一个两个的去趟南方就能捞个相好回来。”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不严谨,于是连忙补了一句:“不对,晚山是自己从南方跑来北方的,这属于自投罗网的特殊情况,纯粹就是咱燃哥不要脸捡了个大便宜。” 余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羡慕你自己也去找一个。” “我才不要。”许落星连忙拒绝,“我现在找对象我爸肯定打死我,我又不是林锦阳,我爸虽然老是骂我但对我属实也是仁至义尽了,我也没那个胆敢和老爹血拼。” “不过话说回来锦阳他也是真有手段,为了他相好直接把他爸公司搞破产,逼得他爸带着小三跑去国外不敢再回来。要是他爸在,肯定不会同意他和男人在一起。” “那不是林锦阳有手段,是简竹那家伙搞的鬼。”吴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妙的东西,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犯怵,“惹谁不好去惹简竹那疯子,这京圈里谁不知道他简少少年老成心狠手辣,要不是他真的和我们一块长大,我都要以为他是哪个老妖精投胎转世了。” “不过他心狠归心狠,人倒是聪明,燃哥你要是真想一劳永逸解决刘声,简竹说不定能帮帮你。” “你可别出馊主意了。”许落星没好气地白了吴昧一眼,“但就简竹那性子,一整个燃哥的升级plus冷血版,咱燃哥是被刘声那货给陷害的,但简竹可是实打实的高危分子。咱们这圈子里和简竹走得近的也就林锦阳和裴寂川,别的都是能离那疯子多远就离多远。我可听说他把想要勾搭他上位的便宜表妹的腿都给打断了。” “去去去,你传什么谣呢,没证据的话你给我少说。”吴昧没好气地白了许落星一眼,“哪听来的人简竹打断别人的腿,他要真把人腿打断了那不得直接进局子,你当他和你一样没脑子是不是。” “燃哥是怎么被刘声陷害的你全都忘了是吧,现在还敢在燃哥面前说这种话。” 许落星一听这话也知道自己一时兴起说了不该说的话,挠了挠头傻憨憨地尬笑了两声:“我这不是道听途说吗,这事之前传得可厉害了,他那便宜表妹进了简家没半个月就哭着喊着回老家了,逢人就说是简竹把她腿打断了,不过这事也就传了没几天,后来简竹那表妹就回老家没消息了。” “照你这么说,那我逢人就说你许落星深夜裸奔被逮进局子里喝茶行吗。”吴昧真是恨不得敲一敲自家发小这个呆瓜脑子,明明老许家祖上三代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怎么到了许落星这代就基因突变成了爱听八卦嘴巴贼碎的狗仔。 “你啊你,谣言就是你这种嘴碎还特容易信以为真的人助长的。” 许落星立刻不说话了,耷拉着脑袋垮起一张悲伤的小猫批脸。 徐嘉行一脸老父亲的慈爱,伸手薅了一把许落星脑袋上的呆毛:“你说你编排人简竹干嘛呢,人家十六岁就能把自家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你十六岁,你爸看到你这次月考的成绩估计得来颗速效救心丸哀叹自己家门不幸。” “不过简竹那人虽然不好相处,但确实是有点手段。正好他表哥回来了,他人也在北京,燃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去找他问问。” 作者有话说: 一点点小私心让我第一本都耽的配角出来露个面; 我这本文里的角色还真是单纯,要对付刘声那种坏东西就得专业的来 第38章 光明正大 ◇ 让鱼儿上钩 “可他会帮吗?”徐嘉行对此持怀疑态度,“就简竹那样的,你又不和他沾亲带故,没点实际的好处他根本理都不会理。” “不试试怎么知道。”许落星一向乐观,“我听说自从他哥找回来了, 他脾气好了不少,说不定就看在燃哥和他亲哥殊途同归的份上选择帮一把呢。” 这么一说,余燃也觉得有点道理。 简竹是京圈里出了名的有手段不好惹,这个生来就心狠手辣适合玩弄权术人心的家伙对付刘声那种货色肯定比他擅长。 于是余燃找了个时间打电话给许久没联系的林锦阳, 托他这个简竹名义上的哥夫约一约小舅子。 林锦阳去南方之前和余燃交情不错,虽然没好到裴寂川那种份上, 但有事拜托还是会愿意帮忙。 正巧余燃想见简竹他也乐意得很, 他带着自己心上人回了北京都快一星期了,简竹那家伙总是黏着陆清竹不放,他正想着给这个黏着自家哥哥的冷脸兄控找点事做, 给他和陆清竹过甜蜜二人世界的机会。 于是双方会面立刻提上日程。 到了见面的日子, 余燃带着何晚山登门拜访。 简家老宅身处市中心, 闹中取静,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北京建了一座园林不说甚至还有一片私人所有的树林。 他们到简家大门的时候简家的管家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确认好预约后把他们带进了东边的一座小楼。 小楼是民国时期的西洋风格, 带了点东方建筑的韵味, 看着颇有些中西文化冲突碰撞的意思。 管家把他领到门口就转身离开了。余燃推开门看见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是简竹。 “你们来了。”很清冷的声音,椅子上的人抬起头来示意他们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坐吧。” 何晚山站在余燃身边, 趁着落座的工夫悄悄打量了一下对方。 眼前的人看上去年并纪不大,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虽然面容温和斯文, 但一身逼人的贵气却极具压迫感, 即使是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扫过都能让人噤若寒蝉。 “我原本以为你会一个人来。”简竹不咸不淡地看了跟着余燃进来的何晚山一眼,“现在看来原来堂堂余家的少爷也和林锦阳那家伙一样,是个黏着心上人不放的恋爱脑。” “你这样说你哥的对象是不是不太好。”余燃面无表情地吐槽了一句,“我听锦阳说你也特别喜欢黏着你哥,你俩非要比较也就彼此彼此吧。” “看来你和林锦阳关系挺好。”简竹没有多做回应,话锋一转直入正题,“你的来意我大概已经了解了,毕竟你家的那个私生子在圈里还算有名,这些年也没少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但问题来了,我为什么要帮你?” 简竹拿过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眉眼是居高临下的疏离清隽:“帮你对我没有半点好处不是吗。” “对你是没有什么好处。”余燃也不打什么空头支票,说些未来报答你之类的废话。 反正他来这也就是试试,人家要是不乐意他就走,一个刘声而已他认真起来也不是不能对付,大不了再揍一顿。 “所以你乐意帮就帮,不乐意也没关系。”余燃的态度坦荡又嚣张,看得何晚山一脸错愕,生怕简竹会被余燃的态度惹怒。 但出人意料的是,简竹听完这话却沉默了。 接着目光一转,落在他的身上。 “余燃你也清楚,我从来不做对我没有好处的事。” “但你的这位——嗯——恋爱对象,和我哥哥很像。”简竹的回答出乎意料,注视着何晚山的眼神认真专注,不像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而且你们也清楚我表哥是什么情况,你们要是现在出了事,势必会有流言蜚语波及到他。” “鉴于这一点,我可以破例在没有任何好处和利益的前提下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 “简竹你看哪呢?”余燃一看简竹的目光如狼似虎地黏在自家晚山身上,立刻开启护食模式,一手搂住自家对象肩膀暗搓搓地宣誓主权,“人对象就站在这呢,你直勾勾地盯着不太好吧。” 何晚山看着余燃那副警觉中带了点小得意的表情害羞得恨不得找地方躲起来。 他看的清楚,所以他知道简竹看向他的目光里不掺杂半点余燃以为的旖旎和暧昧,而是纯粹的,不掺杂半分情感的审视和忖度。也就只有余燃这个被热恋期蒙蔽了大脑的笨蛋会觉得对方是在觊觎他。 在来简家亲眼见到简竹之前,何晚山一直以为许落星和徐嘉行对这个人的形容夸大的成分居多。 但直到他亲自和对方接触,他才明白过来许落星他们其实形容得很是恰当。 如果可以选择,何晚山绝对不会和简竹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比起张扬桀骜但本质纯良的余燃,眼前的人心狠手辣得彻底,哪怕生着一张清隽斯文的脸也遮不住那满身权利熏染出的矜贵残忍。 “抱歉。”简竹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纤薄镜片下的眼睛里缓缓流淌着锐利的暗光。 “刘声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但很可惜他也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简竹清冷的嗓音带了点烟熏的沙哑,三言两语把刘声圈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今日天气如何,“用最拙劣下作的手段散播你的谣言是他试图击垮你的方式,以为只要你负面缠身,余家就会考虑用他来取代你。” “但这也同样证明他本人目光短浅。” “你赶紧的,直接说重点。”余燃没什么耐心,他和简竹不太熟,也没那个工夫在这听对方当谜语人,再加上这人还有点觊觎自己对象的嫌疑,他更是恨不得赶紧带着晚山离开这里。 “都说你简少时间宝贵,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直接说用什么办法吧。” “你还真是和锦阳说的一样没耐心啊。”简竹看见余燃这毫无耐心的态度也不生气,犹自闲情逸致地拨动着手腕上盘弄得光滑水亮的紫檀佛珠,“也难怪你会中刘声那种不入流的货色的招。” 余燃一听这话登时坐不住了,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这短短几句话里的嘲讽,简竹这人阴阳怪气的,就差没直接骂他头脑简单。 但说实在的,简竹说得其实也没错。 初中时候的余燃年轻气盛,温室里长大的富家少爷哪里斗得过从小在社会底层摸滚打爬心机深沉的刘声。一开始他只当刘声是想耍些下三滥的手段膈应他所以没有搭理对方,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却没成想他的反击正中对方下怀,反倒间接地坐实了刘声传出来的那些谣言。 而且谁叫他现在来是有求于人,而且何晚山也在场,他现在忍住说不定等会还能在晚山面前顺水推舟装一波委屈,趁机亲亲抱抱解解馋。 于是他冷静下来,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晚山,在确定对方满心满眼都瞧着他之后,乖乖地放软了态度:“行吧,有求于你,那你说什么都有道理。” “简竹你赶紧说正事,刘声那家伙现在说不定在想办法折腾我。” “不是说不定,是肯定。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要的就是刘声在想办法。” “啊?”余燃单纯少年的本质在简竹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面前凸显得淋漓尽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会故技重施地试探你们,即使他手里没有任何证据,甚至他自己也不清楚你究竟有没有和男人交往。 但只要他把传言传出去,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让那些人来质问你激怒你。只要你到时候对此表现出激烈的反应,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刘声用什么手段对付你,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简竹慢慢拨弄着手腕上的小紫檀木佛珠,“舆论是最容易操控也是最容易反噬其身的东西。” “一个人说了一次谎话被拆穿,那么连带着他之前说过的实话都会被怀疑。” “他私生子的身份本来就很尴尬,而且这些年他总是试着和圈里的人来往攀关系,想要进入余家取代你地位的心思昭然若揭。但凡他污蔑抹黑的事被坐实一次,现在有关于你所有的不利传闻都会转头成为刺死他的利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故意给刘声制造出我们真的在交往的假象,让他手里有所谓的把柄,然后反过来澄清,指责他一直想方设法污蔑我?”余燃听懂了简竹话里的意思,但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那要是被他拍下了照片视频这些该怎么办?这风险也太大了。” “那就要看你抛下什么样的诱饵了。”简竹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在没有明确诱饵的时候,鱼儿才会想着散布谣言。” “这事关余家的声誉,你上次打断了刘声的肋骨,刘声也没讨到什么好处,相比之下他当然会选择更有效的办法,至于怎么让他上钩,那就是你自己该想的事了。” 余燃微微沉吟,心里也有了主意。 “行,那我就自己看着办吧。”余燃不想多待,说完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前,余燃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扭头; 恶劣地问了一句。 “简竹,我听人说你打断了你表妹的腿?” “当然没有。”简竹还是一副清冷的表情,半隐在镜片下的眼睛里却慢慢沁出笑意。 “首先,我从没承认过那是我表妹,就像你不承认刘声是你哥哥一样。” “其次,那是她自己摔的。” / 告别了简竹,余燃带着何晚山离开了小楼。 经过一栋小楼的时候余燃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房间里似乎有人。 余燃稍稍走近了点,恰好这时房间里的人也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燃剩一半的烟,漆黑深邃的眼睛在烟草燃烧的浅蓝色烟雾里平静无波地望进他的眼里。 余燃认出那人是许久没见的林锦阳,来之前他还听许落星和徐嘉行他们提起林锦阳这厮在南方受了不少苦。 但现在一看这货哪里有半点受过苦的痕迹,分明满脸都是被爱情滋润的意气风发。 余燃忍不住冲楼上的人白了一眼。 而就在这时,深色的窗帘一阵晃动。 一只雪白的胳膊从林锦阳身后伸了出来,轻轻按住了他拿烟的手。 余燃总算明白了简竹为什么会说何晚山和他哥哥很像。 一样的雪白,一样的柔软,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南方湿润水土才能温养出的温润灵秀。 房间里的人笑着丢了烟,伸手一下子把身后的人搂进怀里,从余燃这个角度,他甚至能看见林锦阳搂了人俯身轻柔吻过那片雪白背脊。 余燃别扭地转过身加快了脚步。 他虽然又浪脸皮又厚,但总归还是个没开过荤的纯情处男。大白天地一不小心看到人家小情侣大胆又恣意地亲热,怎么着还是会有点脸红加眼红。 林锦阳那眼神,就差明晃晃地把「羡慕吧,这我对象」七个大字顶脸上,不管怎么看都是故意炫耀给他的。 可恶,他和晚山自从上次亲亲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身体接触,别说啵嘴了,晚山连小手都不给他拉。他们出去一块吃饭逛街买教辅书什么的,彼此都得隔开一米的安全距离,他想凑上去腻歪腻歪都会被晚山以刘声为借口拒绝。 余燃一脸吃瘪的小别扭,冲上去拽着自家对象的衣角一声不吭地求安慰。 “余燃,你怎么了?”何晚山笑着看向自家小男友略带委屈的脸。 余燃不说话,拽着何晚山飞快地离开了简家。他绝不能让自家纯洁的小男友看到林锦阳那厮白日宣淫的场面。 离开了简家,何晚山谈起了刚才见过的简竹,想着简竹愿意帮忙说不定日后还能成为朋友,话里还称赞了对方几句少年老成。 但没想到,这几句话却戳中了余燃热恋期的敏感点。 “你还在想着简竹?”余燃脸上的表情立马不乐意了起来,“我承认那小子长得挺帅的,但他这人心狠手辣看谁都是满满的算计,你这种心思单纯的他简竹能一口气活吃一卡车!” 何晚山一愣,还以为余燃是因为他的走神生气,软声软气地开口哄他。 但他很快就从对方不安分的小眼神里察觉到这不过是余燃借机揩油的小把戏。 “你又耍我。”何晚山不乐意地扭头就想走。 余燃眼瞧着自己浪过火了,一个道歉的滑跪又快又标准,也不管他们现在还在外头,冲上去搂着何晚山就开始腻腻歪歪地要亲亲啾啾。 何晚山被磨得没办法,只能拽着余燃,在一个无人看到的角落里捧着他的脸踮着脚尖轻轻吻他。 余燃的脸腾得一下红了。 已是立秋,天气开始转凉,午后的风里盛夏的热意被一寸寸抽离,和着微弱蝉鸣莫名有种时光沉寂的静谧。 温润日光里,何晚山就这么望着他慢慢笑起来,水洗过一般澄澈的眼眸,温温柔柔的笑里藏着些无可奈何的纵容和宠溺。 余燃紧张地移开视线凝视着前方地面上一片形状规整的落叶,嘴上沉默不言却在心里无声写下了许多行白日情诗。 何晚山松开了手,转身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接着回过身,笑着问他。 “余燃,我在梦里见过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他也和你一样,说自己喜欢我。” 何晚山看向自己面前的少年:“余燃,你是他吗?” 何晚山的话委婉得太直白,字字句句就差对他坦言相爱。 余燃的鼓膜被自己的心跳声撞得发痛。他不敢呼吸更不敢挪开视线,只是加快脚步和身旁的人并肩。 “我才不是你梦里的人。”一片温暖日光里,余燃悄悄地牵住了何晚山的手,“他只能在你梦里吻你,而我能像这样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事要外出,有错别字回来再修改—— 第39章 你男朋友帅吧 ◇ 臭不要脸 和简竹预料中的一样, 刘声艺术节之后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余燃会吻一个男人,这件事本身就是荒谬的,他才不相信这只是班级舞台剧安排的情节。他和余燃打了那么久的交道,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余燃的脾气, 他很清楚,没有谁能强迫余燃做他不愿意的事。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余燃的确喜欢男人,他正在和那个何晚山交往。 刘声激动地攥紧了手里的照片。 他很清楚余家这样注重香火传承的大家族绝对接受不了唯一的继承人是同性恋, 哪怕只是一点隐晦的谣言。 但他也明白光是一张舞台剧的吻照没有任何说服力,只要余燃一口咬定这是舞台剧的安排, 余家势必站在余燃那边, 而那时候,他就成了污蔑余燃的恶人,他之前为了扳倒余燃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因为这一次失误被推翻, 严重的甚至还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彻底和余家划清界限。 一想到这, 刘声逐渐冷静了下来。 余家之所以没追究他上次的事, 是因为余燃真的打断了他三根肋骨,他拿着伤情鉴定到余家卖惨,余家的人看着铁证如山才对他态度稍稍缓和。再加上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 小打小闹只要不闹进警察局对于大人而言都是小事, 余家冷处理的态度其实说白了就是对余燃的袒护。 余家的人自始至终都对他这个私生子带有偏见,即使是他血缘上的生父,也从没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 在那个男人眼里,他只是损害家族名誉的绊脚石。只要余燃活着, 余家就永远没有他的位置, 他得带着刘声这个耻辱的名字过一辈子, 死了还得被人嘲笑是小三的儿子。 所以这一次,他必须慎重。他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无中生有地去散布似是而非的谣言,而是应该想办法,让余家的人自己去发现,最好是不经意间亲眼看到。 到那时候,余燃就是想狡辩也没法否认。 / 而与此同时,余燃也在想办法勾引刘声上钩。 他知道刘声现在肯定在盯着他,想方设法地想找出证据,所以特地抛下了一个极其诱人的诱饵。 没等到下个学期,余燃趁着期中考试就向学校申请了住宿。 他最近的几次考试成绩进步明显,在高二任课老师群里的评价飞速上涨。以前瞧他就来气的那几个老特级教师时不时地就把他拎出来当做浪子回头的典型。 而何晚山在里头则被形容成了乐于助人感化不良学生一块上进的21世纪好学生。 班主任老刘看到他的住校申请时很是惊讶。 历城高中虽然住宿条件很好,但怎么着也比不上这些个公子哥大小姐家里的别墅高楼。这些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小祖宗们哪怕临近高三学习压力变大,首选也是在学校附近的度假别墅山庄里租或者干脆买一栋「学区房」,只有极少部分以及特招生才会选择住校。 而余燃这次的申请,直接要住校不说,申请里还详细写明了要和同班兼同桌的何晚山住一间,否则就不住校。 班主任老刘看他平日里也不再逃课,而是安分地跟在何晚山身边学习做题,成绩也有明显提升。 于是就大手一挥批准了申请,让余燃把申请交给政教处的老师。自己则去做学生家长的工作。 余家对余燃的学习一直是放养但没有完全放养的态度,成绩下降或是上升,余燃的父亲从不关心,就连余燃踹碎教务处玻璃需要赔偿的时候,出面的也是他公司的秘书。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余燃的父亲正在外出差,能联系上的直系亲属只有余燃的爷爷。听说自家孙子在学校里开始好好学习,这位雷厉风行了大半辈子的老爷子笑声爽朗,看过同住学生的履历和家庭背景后直接表示同意住校,甚至还想通过学校给那位感化自家孙子上进念书的学生一笔奖学金。 何晚山知道后立刻表示婉拒,他不过是给余燃提供一点小帮助,成绩能有显著提高全都是余燃自己努力的结果。倒是余燃知道了之后油嘴滑舌地说这是他爷爷给未来孙媳妇的红包,他就该收下给自己买件新衣服穿穿。 余燃这么说的下场自然是被何晚山狠狠修理了一顿。 当晚他连何晚山的床沿都没摸到,被迫窝在自己的床上抱着从何晚山那偷来的枕头凄苦无比地睡了一晚。 第二天晚山,余燃以为对方已经消了气,可怜巴巴地抱着枕头想偷偷爬上床,结果还没成功钻进被窝里就被洗完澡出来的何晚山赶回了自己床上。 余燃急得抓耳挠腮,想他辛辛苦苦申请住校是为了什么,引刘声上钩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想软香温玉抱满怀,找机会和自己凭本事勾到手的小男友睡在一张床上抱抱贴贴。 但何晚山似乎是铁了心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每天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赶他回自己床上睡觉。 直到十月伊始,北京的秋天来和走得都声势浩大,一场秋雨一场寒。 十月的余温悄然散尽,晚秋残存在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温柔气息,似乎也被悄无声息地消融在了寒冬凛冽的寒风之中。 深更半夜,余燃被何晚山的梦呓声吵醒。 睁开眼,本就裹得严严实实的何晚山在床上缩成小小的馒头包,一副被冻得不轻的样子。 余燃见状心里一喜,心想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南方人总是对北京深秋的温度有着误解。 何晚山过去的十多年都生长在温暖的江南,那里的秋天一直到十月末尾还残留着盛夏的余温。那里的人也一样,总以为落笔为秋就还不是冬天,却不知道在北方,这乍暖还寒的时节最易让人挨冷受冻患上感冒。 余燃起身关上窗拦住呼啸凛冽的风,然后心满意足地抱着被子挪到何晚山床上,把人搂进怀里。何晚山怕冷,他刚张开手臂就钻进来紧紧依偎在他怀里。 凌晨破晓。 何晚山从梦中醒来,身旁的人搂着他神情安宁,棱角分明的轮廓隐匿在黎明模糊的柔光里,好似所有的锋芒毕露都在此刻褪去了凌厉。 何晚山没再把人赶回自己的床上,而是悄悄地红了脸,假装自己从没醒过一样合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自那天之后,余燃每天洗完澡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躺在何晚山的床上等着自己被宠幸。 虽然他们之间的接触仅限于拉拉小手抱抱贴贴,但余燃却心满意足。 一个月后,又是一次月考。 批改过后的试卷下发,何晚山照旧是第一名,余燃的成绩升到年级前五十后就一直在边缘徘徊,与年级前十的目标横着二三十分的差距。 语文课结束后,余燃开始复盘自己考得最差的语文。 何晚山从办公室回来时看到余燃脱了校服外套,里头只穿着白衬衫,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透明杆的水笔,认真地在试卷上写写画画。 这是何晚山第一次见到余燃戴眼镜的样子,他原本是假性近视眼睛度数很浅,最近用功念书眼睛有点近视加深的趋势,于是就去学校附近的眼镜店配了一副眼镜。 何晚山趁着低头去课桌柜子里拿书的工夫悄悄看他。 余燃五官底子好,不戴眼镜的时候嚣张又凌厉,校园论坛上的那些个cp文总喜欢把这形容成极具攻击性和侵略感的帅气。如今戴上了眼镜,金丝边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好看的五官把外露的锐气收敛得干净,认真专注时睫羽安静地垂下,眼底被阳光染成一片鎏金,瞧着倒真有点白诗翊说的校园小说里学霸男主角的味道。 何晚山看得入神,没成想被余燃抓了个正着。 “在看你男朋友有多帅是不是?”余燃嘴角缀着一抹笑,仗着周围人都在讨论题目,明目张胆地凑到他身边眼梢微挑。 眼里的热烈倾倒出日辉的温度,窗外半盏朝阳又在他瞳仁抹出一刃嫣红。 何晚山红了脸,拿着笔示威般轻轻敲了敲余燃的额头:“赶紧写你的作文吧,过几天的语文考试你要是作文再扣那么多分,你就别想再耍赖睡到我的床上。” 余燃一提到语文作文整个人立刻萎靡了下来,歪着头没精打采地发愁。 何晚山文理都擅长,是实打实的全能型学生,而余燃则偏科严重,考试能进年级前五十全靠理科拉分,文科尤其是语文和历史烂得一塌糊涂。 也是他们运气好,正好撞上北京「3+3」新高考正式落实实施,七门课里挑三门擅长的选考计入高考总成绩,其余只需要进行难度相对较低的学考。历史这种纯文科只要好好背诵老师整理的知识点,学会拿分套路,学考拿A不是什么大问题。 相比之下,语文才是真正让余燃捉急的点。 150分的考卷余燃努力再努力都没一次能上百,作文和文言文阅读上每次都要扣掉三四十分,人家不看题目纯照着模板硬套的作文都比他费心思写出来的分高。 于是何晚山开始教余燃写作文,这时候的高考作文命题以及从叙述文过度到了议论文,简单的一个作文题目无非是总分总的布局。 文科生的写字手速跟得上思维速度,一篇八百字的作文从构思到完成何晚山只需要三十五分钟,写出来的东西逻辑缜密论点新奇明确,每次都会被老师拿到课堂上当做例文解析欣赏。 余燃瘪着嘴,唧唧歪歪地抱怨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老天爷不能在语文上也给他点点儿天赋。何晚山能在那么短时间里把作文写得又快又好,而他自己抓耳挠腮一个多小时写出来的还得被语文老师骂逻辑混乱卷面也不整洁。 过了一会,班主任老刘开完高二教学会议回了班级。自从何晚山转到班上,老刘的气色看着一天比一天好,整个人就差把「人逢喜事精神爽」七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老刘到了班里临时开了个小班会,班会的内容无非就是简单说了一下这次月考的成绩,着重点了几个成绩大退步的学生,以及几个进步明显的学生。 余燃最近的表现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成绩就和坐火箭一样从中等偏下直冲年级前五十。 老刘当着全班的面夸了余燃十来分钟,说他浪子回头深刻意识到了学习才是学生的主要任务,离高考还剩不到一年,现在用功读书一切都还来得及。 夸完余燃,老刘又照例把何晚山拎出来单独表扬,夸他成绩好,关心同学,号召全班都像他学习。余燃坐在座位上,手藏在课桌底下坏心眼地摸着自家小男友的手心,心想他看上的人当然好得没话说,只可惜你们这些凡夫俗子都无福消受。 十分钟后这个校园回荡起下课铃声,各个年级的学生鱼贯而出。 余燃跑得快,抢先一步去学校食堂打包了两份何晚山爱吃的饭菜,别人还在火急火燎往食堂赶的时候他已经拎着两份打包好的盒饭站在教学楼旁的树下,等着自己的心上人下楼。 何晚山下楼梯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女生的骚动。 走下楼梯,他抬头看到余燃垂眸站在不远的树下,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孩围在他身边和他搭话。 这时的余燃早已不是和他初见时的嚣张少年,他不再染着一头红发,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几个月前染黑剪短的寸头已经长长,稍稍打理后衬得整个人斯文又儒雅,完全符合女生心目中帅气学长的形象。 一见着他下楼,余燃立刻拎着两袋盒饭眼巴巴地走了上来。 他个子很高,身板又挺拔,走起路来不像许落星那样带了点驼背的颓废。朝何晚山大步走来时午后日光在他身上洒落满身的光晕,身下的影子里藏着昼长夜短的温存热意。 “晚山!”余燃喊了一声。 此时正值下课,人潮拥挤,余燃举高手里的盒饭,急不可耐地横穿人群走到何晚山身边,动作自然地接过对方手里的书拿在手里。 “我们去哪吃啊?”余燃笑嘻嘻地低着头问他。 何晚山原本想回宿舍,可一扭头却发现周围的学生都在看着他们。 他和余燃的艺术节舞台照在学校论坛里出了名,他演的是女角色,同学们大多都夸他一声好看,而余燃的王子扮相却成了不少青春期少女的梦中情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感冒,更得晚了点,呜呜呜,明天时间照旧 第40章 未来很长 ◇ 我们来日方长 何晚山压低了声音, 小声地告诫身旁得意忘形的人注意形象。 余燃抬头扫过人群,在确认人群中有他想要看到的面孔后笑着更凑近了些:“不挨着点鱼儿哪能上钩啊。” 何晚山明白过来余燃话里的意思,在余燃住校后不久, 他们隔壁宿舍的高三学长就被换了宿舍。 新来的舍友是和他们同届的高二学生, 也不知道是哪个班新来的特招生,面孔很陌生,见到他们总是笑眯眯地打招呼。 余燃猜测这个人大概就是刘声派来打探消息的卧底,比起家世优越不缺钱的富二代, 家境普通的特招生更容易答应刘声的合作。再加上历城高中里特招生和有钱学生之间本身就有矛盾,何晚山这样和富二代走得很近的特招生在特招生群体里是极其容易被攻击和仇视的对象。 他猜测刘声很快就会坐不住, 为了能尽快勾引刘声出手, 余燃没去管隔壁的特招生,反而大大咧咧,故意在对方面前和何晚山表现出亲昵的一面。 于是他们穿过人群, 找了学校树林里诸多凉亭中的一个, 美美地享受了一顿午餐。 下午的课照旧是讲解试卷, 余燃的垃圾作文被语文老师当做负面典型,再次和同学们强调逻辑清晰和卷面整洁对于语文作文的重要性。 下午的课结束后,落日西沉, 夜幕悄然降临。 夜幕笼罩下的校园像是一条平静无澜的河流, 靛蓝的夜幕笼罩下阴云随风游走,潺潺流动的灯光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 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两个人洗完澡躺在一张床上, 余燃的手又不安分了起来。 何晚山很瘦,轻轻松松就能把人从床的一侧抱进自己怀里。 余燃把何晚山抱到自己的怀里, 腻歪地挨着, 就跟睡觉的时候一样, 环着何晚山的腰胡乱地蹭着柔软的后颈:“学习了一整天了,快点让我抱着补充能量。” 察觉到后背温暖的躯体,何晚山睁开眼就想躲,可对方却像是知道了他会伸手推开,伸手先他一步轻轻攥住他的手腕。 然后温柔地,把他冰冷的手心贴上他滚烫的胸口,心脏跳动的地方。 何晚山抬起头看了一眼依偎着他笑得狡黠的少年,缩回手转身不去理他。自从他和余燃确定了关系,余燃就总爱得寸进尺,一开始还知道矜持,哪怕赖在他床上不走也不会和他有亲密的身体接触,现在倒好,一挨着床就跟有皮肤饥渴症一样,眼巴巴地贴到他身上来。 “让我抱抱呗。”余燃在背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何晚山纤细的锁骨。 何晚山不搭理他,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余燃眼瞧着自己挑逗无果,只能委屈地败下阵来,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哼哼唧唧地睡觉。 / 凌晨三点,余燃醒了过来。 窗外月光正好,安静的宿舍被微白的月色映得影影绰绰。他脸挨着松软的枕头,在凌晨三点的月光里眯着双眼看向身旁的人。 窗台月光流淌成冰河,每一寸皓白都仿佛经历了霜降。但就是那样冰凉的白,落在何晚山身上却融化成了温腻的暖。 何晚山背对着他,皎白的月色温柔地洒满了他的全身,他浅色条纹睡衣下突出的蝴蝶骨和精细的宛如骨雕的脊骨,在月色晕染下形同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余燃心念微动,小心翼翼的起身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了一个崭新的香囊。 他曾经被许落星拉着去一个据说很灵验的庙里求签,许落星求了一张姻缘符连带着帮他也求了一张,听说很是灵验。只不过他那时候没当回事,姻缘符拿回家也不知道塞在了哪里,前几天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无意中翻了出来。 余燃小心翼翼地把装着姻缘符的香囊放在了靠近何晚山的床头。 说实话,曾经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沦陷在某人身上难以自拔的一天。 那时他破罐子破摔,心里想的都是得过且过,及时行乐。未来也好,人生也好,一切他都不去设想,一切都无所谓地随波逐流。 他就是在那样的迷惘里遇见了何晚山。 从刻意躲避到自甘沉沦,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短短的几个月心中却已设想好他与何晚山数十年的未来。 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三百天,他们都准备好奔赴同样的远方,那是只有他们的世界,无人阻拦,他们能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相爱。 晚山,余生很长,还有好多话,我们以后慢慢讲。 /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刘声坐上了开往余家公司的车。 就在刚才,他买通的学生打电话给他,说余燃和何晚山周末没有出宿舍,他在隔壁听了很久,隐约地听到了两个人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刘声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等了快两个月,余燃申请住校的时候他保持沉默,余燃周末破天荒地开始不回老宅整天呆在学校的时候他也没有异议。他等了那么久,终于被他等到了破绽。 如果他猜的没错,余燃现在肯定以为他和他小男友的爱情能瞒天过海,他这个人太容易感情用事。 一旦陷入爱情就会变得和傻子没有区别,沉溺在温柔乡里连大难临头都还不自知。 刘声按下了车窗,急速涌入的风裹挟着逼仄的水汽,不出意外,北京这座千年古都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余家公司离老宅并不远,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被母亲带着,来这里找自己的生父。 但这一次,他找的人却不是他血缘上的生父,而是那个男人的妹妹,他血缘上的姑姑。 余青月是他生父的妹妹,身为余家少有的女性掌权者,余青月和那个男人一样冰冷严肃,一身不怒自威的疏离冷淡。 刘声找到余青月的时候对方正在办公室里的处理文件,她是整个余家唯一对刘声母子态度还算缓和的人。 虽然这份缓和更大程度上是为了遮家丑,而不是真的想要接纳他们。 刘声没有直说余燃正在和同班男生交往,他清楚激怒余青月让她重视这件事需要一剂猛料。 如果对方是和余燃同校的学生,余青月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以及造成的影响,会先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除非有百分百确切的证据,否则根本不会相信。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他拿不出百分百的证据证明余燃在和何晚山交往。 他可以确认,但他没有实际的证据。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先找人确认余燃和何晚山的相处情况,了解到他们的作息和行踪后找准机会让余青月眼见为实。 余青月一开始还对刘声的话有所怀疑。她不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会是那种人,但在她打电话给余燃的朋友确认余燃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后,她心里隐约有点一点紧张。 余燃每个周末都会回老宅,这是惯例,鲜少有几次是和朋友有约,也都是和许落星徐嘉行他们在一块。像今天这样周末不回家待在学校的情况从没有过。 余青月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的停车场,在校门口做完登记后带着刘声急匆匆地走向了宿舍楼。 正是周末,学校里没有多少学生,宿舍楼里也空荡荡的见不到几个人。 余青月和宿管阿姨说明了来意,像她这样的学生家长周末来看住校的学生很是常见,宿管阿姨打电话给门卫确认了身份后就把人放了进来。 余青月照着地址找到了余燃的宿舍,隔着防盗门能隐约听到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余青月拿着宿管阿姨给的钥匙,捏着门把,用力一拧,果断地推门进去。 跟她想象的不一样,里头并没有一个妆容恶俗的那种行业的男人,她的宝贝侄子没有年纪轻轻就染上那种随便在街上勾搭私生活混乱的男人就玩在一起的嗜好。 里头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穿着校服,看着特别斯文纯良的男孩子。 拿着试卷和红笔,似乎是正在讲解题目,手下的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解题步骤。 见到她冲进来,男孩先是一愣,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和余燃之间来回穿梭。 “余燃,这位是?” 余燃满脸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抬起头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严肃的面孔。 “姑姑?你怎么来了?” 余青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更多的则是心安。 “我听说你好久没回老宅看爷爷,就来学校里看看你。” “晚山,这是我姑姑。”余燃拦在了两个人中间,从他这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在门外的刘声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愣怔,“姑姑,这是我同学兼室友何晚山。” “您好。”何晚山站起身来乖巧地问好。 余青月从自家老爷子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余燃最近的学习成绩好了不少,每次回老宅老爷子拉着她不断夸奖,据说就是这个叫何晚山的小同学平日里帮了不少忙。 “您一定听爷爷提起过吧,多亏了有他帮我解答题目,我最近成绩好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啦,还有两三万字,有点子卡文; 下本确定开《极度成瘾》—— 第41章 容不下你 ◇ 你这个异类 “姑姑, 我记得你每个周末都很忙,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余燃假装朝宿舍外的走廊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躲闪不及的刘声的身影。 余青月也发觉了他的视线, 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她和刘声向来不亲近, 余燃更是和刘声有过节。刘声找到她告密的时候模样煞有其事不像作假。 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失去理智,也怕刘声又是造谣耍滑的小伎俩,于是就把人一块带了过来。要是刘声是骗她, 一定会想方设法拒绝,但没想到如今刘声的存在却会成为她无法向自家侄子解释的尴尬。 “小燃, 你听我说——” “姑姑, 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吗?”余燃扭头轻声开口。 余青月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就被隐藏在冰冷严肃的面孔下。她垂眸缓和地露出一抹笑容,语气平和得像是一个真的来探望自家小孩的长辈。 “小燃, 姑姑真的就是来看看你, 你不要多想。” “姑姑, 你不用骗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余燃的眼神和语气都是不加丝毫掩饰的直白。 余青月的声音戛然而止,余燃扭过头不再说话。 何晚山夹在中间保持沉默, 这是余燃的家事, 按理说他这个外人不应该在场。 但余燃的姑姑一直站在门口的位置,他就是想给两人留出空间也没法脱身。 “姑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余青月笑了笑, 转身朝着何晚山温和地说道,“这位小同学, 真的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家余燃, 我家老爷子知道后一直夸你, 说什么都要让我来见你一面给你送点小礼物。真不巧今天我刚开完会急着来忘记带礼物,下次来我一定把见面礼给补上。” “不用不用。”何晚山连忙摆手,除了非常亲近的人,他从不轻易收任何人的礼物,因为他很清楚,所有礼物都有背后暗藏的代价,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也没帮余燃多少,是他自己想要学习才能学得进去的。” “那也是有你劝着,小燃才会改变态度。”余青月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脸上的表情哪里还有半点刚才进门时的冰冷严肃,“谢礼是一定会准备的,如果我没空来,我让小燃替我拿给你。” 说着,余青月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余燃身上。 余燃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生气还是高兴:“姑姑,你如果很忙的话就先走吧,我要继续学习了。” 余青月当然听出了余燃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多待,当即借口自己有事,叮嘱了余燃几句就转身离开。 余燃直到身后传来清晰的关门声才抬起头猛地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紧张。 话说得太多只会适得其反,刘声用惯了的卖惨手段根本瞒不过姑姑的眼睛,他抱怨得太过只会让姑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 所以他点到即止就够了。 “姑姑,以后如果你听说了什么事,希望能先来问问我。”余燃站在门边叫住了走廊里准备离开的余青月,“你是我姑姑,我不会骗你。” 余燃这话说得很聪明,他没有绝对否认自己不会做那些事,他只承诺自己会如实相告。 而在余青月看来,自家侄子的这番话等同于在隐晦地责怪她一次又一次轻信别人,宁可轻信外人的话,也不愿意来亲自问问他这个当事人。 余青月脸颊微热,她一个年近四十的成年人,一辈子雷厉风行,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鲜少有决断错误的时候,更罔论被指责。而现在,她却在小辈委屈的目光里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小燃,是姑姑错了。”余青月放缓了神情,走上前安抚般伸手摸了摸自家侄子的脑袋,“你放心,这件事姑姑会帮你处理干净,你不想见到的人,以后姑姑保证你不会再见到了。” 说完就离开了。 一直等在走廊边楼梯拐角处的刘声一看余青月走出来时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应该是中计了。他之前在余燃身上用过的手段,余燃原封不动地照样用在了他身上。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被原谅包容的机会。 他没有权利像余燃那样肆意妄为后依旧被保护,因为他对于余家而言本质上只是个污点般存在着的私生子。 余青月没有说话,哪怕她现在非常生气也不至于直接在余燃的学校里发难,冷淡地瞥了一眼刘声后就径直下了楼梯。 刘声跟着回到车里,车窗摇上,两个人身处密闭的空间,沉默的氛围里只剩下丝丝缕缕微弱的喘息声在空气中盘旋。 “你就真那么恨余燃是吗?!”余青月率先开了口,眼里的冷漠就像是瞧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青月姑姑……” “刘声,你不姓余。”余青月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你姑姑。” “刘声,我知道你一直在背地里动歪心思,就和你妈当年那样,铆足了劲地想进余家家门。”余青月走到了刘声面前,她身量高挑,穿着高跟鞋踩在瓷砖上踢踏作响“我之前一直顾忌你是个孩子,想着错都是大人犯下的,你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哥的儿子,所以我才对你背地里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前的事,我一直以为是你无意间的小打小闹。刘声,你一直表现得很乖巧很安分,我以为你和你妈不一样,所以我才给了一次机会。未来如果你表现得好,在余家公司里给你安排个高管的职位,让你和你妈衣食无忧也不是不可能。” 刘声没有说话,他很清楚,事到如今一切说辞和借口都是枉然。 余家的人,生性薄凉都是刻进骨子里的,一旦认定什么就不会改变,哪怕知道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也不会让步挽回。 “是我做的。”刘声闭上眼,既然一切已成定局,他也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 这些年,他待在余家,受够了那些人高高在上的眼神和对他轻蔑的态度。明明他的出生不是由他自己决定的,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出轨的男人和明知道被抛弃还强行生下孩子逼死那人男人正妻的女人。 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有尊严地活着而已。 他和余燃没有区别,他们都是余家的孩子,凭什么余燃养尊处优万众瞩目,他就得活在深不见底的泥淖里仰人鼻息。 “我只是在争取我应得的东西而已。”刘声笑得倔强,“当初是你要留下我的,是你不相信余燃选择相信我的谎话,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现在凭什么来指责我。” “啪——” 余青月扬起手,在刘声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是警告,也是最后的通牒。 “刘声,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余青月的声音冷得像带刺的冰,眼神里的疏离不加遮掩,“你不该去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更不该去用那种下作的手段伤害余燃。” 她是成年人,多年的商场打拼,刘声的手段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心思昭然若揭。 “之前爸朝哥发火,要他把你和你妈赶出去的时候,是我心软把你们留了下来。” 余青月的目光在刘声那张和自家哥哥有三四分相似的脸上掠过,藏在心中久违的恶心与后悔涌上心头。 “现在看来,你这样的人,是留不得了。” 刘声的腿微微颤抖,几乎要站不住,心里比起惶恐更多的却是恨。 当初余燃打断他三根肋骨的时候就是这样,余青月不想让他的宝贝侄子背上打架斗殴故意伤害的罪名。 于是就亲自找到他,假意替他做主,其实是为了封他的口,警告他管住嘴。 在余老爷子大发雷霆要把他赶出去的时候,余青月站出来把他留下也不是出于什么好心。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余青月这种蛇蝎心肠利益至上的商人不会当什么慈善家,留下他和母亲只是为了维护余家的形象。 仅此而已。 而现在,不过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如果你直到现在还在对余家继承人的位置心存幻想,那我今天就明确地告诉你,余燃才是余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妈才是余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你聪明点知道见好就收,你起码还能继续过上现在的生活。” “我会和我哥提议,让他送你去国外念书,你妈会跟着你一块去,以后要是没事就不要回来。”余青月面无表情地说完就离开了。 刘声摸着自己疼痛的脸,坐在地上哑然失笑。 他很清楚余青月话里是什么意思。 对外的名义是出国深造,实际上就是给一笔钱把他们扫地出门彻底划清界限,一旦被送到国外,他和他妈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国。 余燃终究还是用自己做诱饵给他挖了一个必中的陷阱,取代余燃的位置一直是他渴望的事,他没法拒绝这样千载难得的让余家放弃余燃的机会,他输了这次,不冤。 但他已经没有下次,没有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机会。 下了车,刘声第一时间拨通了余燃的电话。 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无视,电话铃声响起后的五秒,手机那头传来了余燃的声音。 “余燃,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吧?”刘声拿着手机浑身发抖,声音是颤抖的嘶哑。 “很痛快吧,很高兴吧,觉得我是罪有应得终有此报是吧。” 刘声很快笑了起来。 “可你自己又能瞒多久呢?” “纸是包不住火的,当你和何晚山交往的事被发现,你的下场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就算余家看在血缘的份上原谅了你,也不过是你的小男友代替你受苦罢了。” “余燃,就算没有我,余家也容不下你这个异类。”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每次临近完结都这么卡文(躺平) 第42章 高考 ◇ 你是我的未来 像是为了弥补过去对余燃的不关心, 余青月很快就把刘声和他的母亲一起被送去了国外。 对于刘声的离开,余燃并没有多在意。他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但对刘声这种人不值得他生气, 更何况刘声之所以会有现在的下场全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没了刘声的骚扰, 余燃的生活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高三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人人都在觉得自己还没彻底复习好的情况底下,就这么经历了一模二模。 班上的同学各有各的打算,有要去国外名校进修的, 有要边念书边开始接手家中公司的,全班五六十人, 将近一半都没选择走高考这条路, 他们早就为自己未来铺好路,高考还没到,原本坐满的教室就少了一大半的人。 何晚山之后又参加了几次竞赛, 拿了不少大奖, 高考前三个月的时候就收到了国内十几所顶尖高校递来的橄榄枝, 高考只需要过一本线就能去自己心仪的学校。 到头来只剩下余燃认真备考,余家本想安排他去国外留学学习金融,好让他学成回来顺理成章地开始接手余家的公司。但余燃却拒绝了, 他的人生在遇见何晚山之前一直随波逐流, 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未来如何他从未有过期待,但现在, 他却有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他和何晚山的未来。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学业规划,班主任老刘欣慰又不舍把每个学生单独叫到办公室里, 询问他们高考后的志愿填报意向。历城高中的学生和外头普通高中的学生不一样, 大部分学生都是金融和艺术五五开, 家里人早就给他们规划好了未来,老师的意见往往只是走个过场。 何晚山立志于跟随父亲的脚步报效祖国,国防科技大学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余燃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一直想着何晚山去哪他就跟着去哪,他在网络冲浪听了太多异地恋逐渐疏远最后分手的案例,何晚山这颗水灵灵的极品大白菜,自己要是不在身边指定要有贼多心怀不轨的坏家伙等着拱他。 于是余燃没有丝毫犹豫,毅然把自己的目标也定在了国防科技大学。反正他老早就决定跟着何晚山一辈子,考上同一个学校如果学校管理人性化,他们还能申请住同一间宿舍,周末的时候还能一块出去约个会什么的增进一下感情。 老刘听到余燃的志愿后先是震惊,正经名门出身的学生选择报考军校不是没有。 但总归是极少数,只有家里的老一辈有参军入伍传统的才会鼓励自家孩子报考军校。 老刘一开始还以为余燃是想和他开玩笑,又或者是和家里闹别扭故意唱反调,正准备劝一劝余燃那犟得要死的脾气,却没想到余燃是真心准备报考。 “你真的打算走这条路?”老刘试探性地开口,“你的家世和成绩,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这条路比你想象得要辛苦得多,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老师还是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我想了很久了。”面对老刘的劝导,余燃并不生气,他知道老刘是为了他好,担心他没有考虑好就做出决定未来会后悔。但这件事他已经足足考虑快一年时间,他不怕吃苦,他现在只想去做他认为对的事,“刘老师,你也是了解我的,高一高二的时候,我这个人就是混吃等死,没有理想也没有目标,想考什么学校念什么专业我都无所谓。” “但现在,我有目标了。” “我有想要去做的事,也有想要守护的人了。” “那你家里知道你的决定了吗?” “我爷爷是参与过抗美援朝的老兵,他会同意我的选择的。” “那就好。”老刘尊重自己学生的决定,余燃能有这样的想法和抱负,他身为老师自然是支持,心中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动容和欣慰。 从前让他最为头疼的混世魔王,现在却已经成长到了让他都惊讶的地步。 “你的决定老师自然是支持的。”老刘把有关提前批次学校的招生简章拿了出来递给余燃,说话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些许感叹,“这所高中毕业的学生,大多都会选择留学,能像你这样留在祖国只是少部分,选择报考提前批次学校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些资料你先拿去看看,等到高考结束后分数公布,你再单独来找我。” “谢谢老师。”余燃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他准备和何晚山报考一所学校的事他还没有和何晚山讲,他心里存了些小心思,想要等填报志愿结束,给何晚山一个惊喜。 / 之后的两个月,依旧是在整日整日的刷题和复习中度过。 两个月后,高考这天总算是到了。 高考考点大多都设在公立学校,高考前一天,历城高中替高三的学生包了十几辆旅游大巴送他们去熟悉考场。 提前去考场熟悉环境对考生的帮助很大,何晚山早早地拿到了保送名额,大考临头并不紧张。 倒是余燃一路上都在拿着书看,他走到哪余燃就跟到哪,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 到了高考当天,何晚山在考场门口给余燃加油打气。 余燃以为自己会很紧张,他也确实很紧张。检查准考证和身份证的时候他的心砰砰乱跳,连机器让他伸出食指检测指纹都差点没听到。 但当他走进了考场,坐在座位上深呼吸了几次,他却慢慢平静了下来。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卷子到手的第一时间,余燃先是训练有素地翻着卷子,看着没有缺页,等着开始考试的铃声一响,马上就提笔写了,感觉就像平时测验一样。 他一路做下来都很顺,何晚山为了帮他提高语文成绩陪他做了那么多考卷,古诗文言文全都烂熟于心,易错字词也都反复背了不知道多少遍,闭着眼都能写好。 但他还是一直叮嘱自己要认真谨慎,选择题的题干和选项都要反复看上两三遍确认无误才动笔。 他前头的做得很快,预留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给自己写作文。语文作文是他的短板,他数学成绩明明很好,逻辑和思维都是上乘。 但到了语文作文上偏偏就是逻辑稀烂,前言不搭后语。得亏何晚山耐着性子教他背好词好句,教他不同类型的议论文该怎么套模板,他才勉强能拿个作文的平均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预计还有两三章的样子 第43章 坦白 ◇ 我们彼此相爱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答题交了考卷, 走出考场的时候余燃整个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恍惚。 何晚山照旧发挥得很好,余燃也觉得自己答得比平时出色。全部考试结束后两个人一块去老刘那对了对考生回忆出来的题目答案,正确率都不错, 老刘对他们也信心满满, 祝福他们一定能考上心仪的学校。 高考结束后,早早准备出国留学的同学们也找了时间回了学校,这大概是六班最后一次全员齐聚。 有人说要去搞个毕业旅游,这样的活动何晚山初中毕业的时候也有过一次, 学校组织他们即将毕业的初三去市里的动物园。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长颈鹿和狮子,也是他第一次吃到用冰激凌机做出来的蛋筒冰激凌。 但历城高中的毕业旅行明显不同, 地点基本都定在国外, 这是他们毕业前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班干部们聚在一起投票想要给高中生活留下最浓墨重彩的结尾。 旅行的地点最后定在美国的夏威夷,班上的班费还有结余, 完全够这次毕业旅行的支出, 但余燃没有选择同行。 他陪着何晚山回了一趟家。 北京到江南, 上千公里的路程,这是余燃第一次踏上这片生养何晚山的土地。 江南小镇没有广袤宽阔的大海,也没有北方大漠的落日长河, 微微潮热的湿润空气里, 只有蜿蜒流淌的溪水熏蒸的水汽,沁着些微凉意。微微泛白的璀璨日光,路旁的香樟是鲜艳明亮到让人心醉的翠绿。 何晚山带着余燃回了自己的家, 院子里洋槐依旧树影潸然,阳光在浓密的枝桠间被浸染得纯粹, 像是漂浮于一片翠郁的深海之上, 满眼都是潋滟温柔的水纹。 他鲜少带朋友回家, 爷爷看到余燃后自然很是高兴,忙里忙外地拿出了去年新做的蚕丝被,准备了一桌好菜招待。 高考结束,成绩公布还得等上一两个星期,余燃不急着回北京,乐得和何晚山一块窝在江南享受二人世界。 六月已经开始步入炎热的盛夏,他和何晚山一块窝在房间里,嗡嗡作响的空调制造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冷风,老旧的电视机上播放着上个世纪的电影。 深夜,月光隐退,苍茫穹顶缓慢垂落浩繁星野,他们并肩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头顶的天空是亿万星辰交汇而成的长明星河,在眼底侵略般倾泻无边瑰色。 一个多星期后,高考成绩公布,余燃是提前批次,知道成绩后立刻打电话给班主任老刘。老刘询问了他和何晚山的成绩和排名,他们高考发挥得都很好,何晚山甚至是市里状元。 何晚山早早地拿到了国防科技大学的保送名额,其实是可以不用参加高考的。 但人生仅此一次的大考,何晚山无论如何都想经历一次,没想到歪打正着成了状元。虽然成绩公布后有许多学校打电话过来询问他的就读意向,但他还是决定去国防科技大学。 余燃在确定何晚山就读的大学后也跟着把国防科技大学放在自己的第一志愿,按照以往的排名,他这次的成绩妥妥能被录取,几个月后他就又能和何晚山成为同学。 余燃填报国防科技大学的消息自然瞒不住余家,余燃的父亲本来已经安排好让余燃去b大或者f大念金融,回来好继承家业。国防科技大学属于军校,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于是余青河一个电话把余燃叫回北京,提前批次的志愿填报已经结束。 虽然会很麻烦,但只要余燃肯回心转意,他还是能想办法托关系修改余燃的志愿。 余燃清楚余青河的想法,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就读军校。但家里还有余老爷子在,他是退伍老兵,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心中仍有家国梦,余老爷子一直遗憾家里自他之后再无人选择参军入伍,余燃就读军校的决定他自然是支持。 于是余燃有惊无险地得到了许可,九月开头,他和何晚山一块去学校报到,两个人念的是不同专业,宿舍自然没法安排在一块。还是他打电话给余老爷子,让他找找之前的老战友们,才把他俩调剂到了一个宿舍。 虽然是六人间没法过甜蜜的二人世界,但总归每天都能待在一块低头不见抬头见。 四年的本科学业结束后两人都选择了读研,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在同学里出了名的,大家都很好奇,两个性格和外表看上去都截然相反的人是怎么能走到一起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余燃没有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知道,他和何晚山之间的关系总有要坦白的一天,他不可能瞒着家里人一辈子,他得给何晚山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硕士毕业的那一年,余燃放弃了家里给他在北京安排的岗位,主动请缨投身云南边境,成为一名缉毒警。何晚山本来就打算去云南,毕业分配时曾向学校透露过父亲的情况,希望毕业后国家分配的岗位能在他父亲曾经工作的地方。 准备动身去云南的前一个星期,余燃回到余家,直言自己准备去云南当缉毒警,也坦白了他和何晚山之间的关系。 余老爷子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长大后会做出这么不孝的事,当即气得怒喝一声,让余燃跪下认错。 余燃的脾气随了老爷子,打小就犟,活了十几年从没掉过一滴眼泪,哭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余老爷子第一次看到自家孙子红着眼眶流泪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又气又心疼,举起拐杖颤巍巍地就要去打他:“你这个臭小子,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你知道从此之后外头的人会怎么看你吗!” 老爷子举着拐杖用力在余燃背上锤着,一下又一下,发出咚咚的闷响:“我已经是快进棺材的老头子了,我不怕丢人!可你们还年轻啊!你们以后怎么办啊!一辈子因为这些事情被别人看不起怎么办啊!” “那孩子是怎么长大的你知道吗!?他爸在他五岁的时候为了国家为了人民牺牲在了云南,他一个人费了多少工夫流了多少汗才走到现在,你做什么不好你偏要带着那样一个孩子走上这条不归路!你说你对得起他爸爸吗!” 余燃跪在地上,低着头哭得越来越难受,最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爷爷!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从来没打算和他玩玩而已,我是认真的想跟他一个人过一辈子!” “过一辈子?!”余老爷子举着拐杖的手一直在发抖,他气得厉害,阴沉木制的拐杖一下一下狠狠地敲在自家孙子的背脊上,“你现在嘴上说着喜欢!可你能保证你会喜欢一个人一辈子吗!那么多说着相濡以沫的夫妻都没能走到最后,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五年还是十年?” “等到你年纪大了看着你周围的朋友娶妻生子,你后悔了说你不喜欢了,你不想和他过一辈子了。你能回余家,你能借余家的权势重新开始,可你让那孩子怎么办?!”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跟着你是把他的一辈子都托付在了你身上,你在接受之前有没有掂量过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 “爷爷!我不会后悔的!我会陪他一辈子的!” 余老爷子的脸色很难看,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原本精神叟烁的脸上一下子有了老年垂暮的颓丧。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余燃,沉默了很久,最后颤颤巍巍地放下拐杖,抖着声音问道:“余燃,你真的决定了吗?” “你告诉爷爷,这只是你一时兴起,你清醒得想一想,你和那个孩子没有未来,你一意孤行只会毁了你们两个人。” 余燃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眼尾微红,咬着牙:“爷爷,我是真心的。” “如果我只是玩玩而已,我不会来和你们坦白,我对晚山,是认真的。” “那你就给我滚出去!”余老爷子闭上眼睛高声喝道,“你要是铁了心想跟那孩子在一起,你就滚出余家,以后家里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性子犟,那你就给我在外面自生自灭去吧!我不管你去哪里,你就是死外头了也和我没关系!” “爸!”余青月慌了,老爷子雷厉风行了大半辈子,脾气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她从没见过对方这么愤怒果断的样子,“小燃,你快低头跟爷爷认个错。” “你就听姑姑一句话,别去走那条路,外面的社会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这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骂!你就听姑姑的!赶紧和你爷爷道歉吧!” “我不!”余燃狠狠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倔强的泪水,“我不认错,我没做错什么,我就是喜欢他,不会改了,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一个了。” “你这个犟崽子!你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头子啊!” “既然爷爷这么说,那我就走了。我爸他反正还年轻,让他再找人给你生个孙子吧。” “小燃!” “青月你别拦着他!”余老爷子狠狠地哼了一声,“你让他走!他这个小兔崽子魔怔了!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去喜欢个男人!他今天要是敢出了这个门,我从今以后就当我没有他这个孙子!”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更新啦 第44章 回来吧 ◇ 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余燃没有告诉何晚山自己家里的反对。 他不想让何晚山担心, 更不想让何晚山知道后自责。 他生平第一次对何晚山撒下弥天大谎,然后化身成武侠小说里的浪子,为爱义无反顾地跟着何晚山去了云南。 他想着能瞒多久是多久, 男子汉大丈夫, 他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他不想让何晚山因为他家里的反对感到苦恼。 但何晚山还是从余燃平日里的细枝末节里察觉到端倪。 彼时离他们到云南工作已经过去了两年,余燃兑现当初的承诺,成了瑞丽市当地某个边境小镇的缉毒警察, 何晚山则因为身体素质不佳被安排到了市里做文职工作。 余燃穿上警服,端正挺拔的模样让人过目难忘,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回数十年前的过去, 想来他早已殉职的父亲当年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在这之前何晚山不是没有察觉到过异样,两年前他们毕业分配工作,余燃回家说是通知家里人但回来后再也没有主动和家里联系, 偶尔几次从余家打来的电话也都是避着他, 一副有事隐瞒的模样。 他不是个疑心病重的人, 在爱情中信任与坦然是维系感情所必须的。他不想去无端怀疑什么,但余燃每次接完电话后的沉默和偶尔半夜醒来房门外传来的争执,一切的一切, 都让他不得不去在意。 余燃知道何晚山心思细腻, 他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更何况他的手段也不算高明,迟早都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那是何晚山第一次对着余燃发火。 他是从小就没有完整家庭的人, 他知道独自在异乡颠沛流离有多痛苦。假如余燃必须要在家庭和他之间选择一个,他会主动退出。 在这个社会, 对爱情与亲情的衡量传统认知中就带着不同。 余燃抛弃他, 事后问起能用一句千篇一律的不适合一笔揭过, 感情总会随着时间流逝因为各种原因淡薄消散。 但亲缘关系血浓于水,为了他抛弃家人,余燃只会背上不孝不义的骂名。 “余燃,你不该为了我这样。”何晚山垂着眼,疲惫地坐在床边喘息,“正好下个月市里准备让你调职,余燃,你回北京吧。” “你爷爷当初就为你在北京找好了岗位,大城市里无论待遇还是其他都要比荒凉的边缘小镇好,余燃,你就听我的,回去吧。” “晚山!”余燃慌了。 他当然听出了何晚山话里的弦外之音,这哪里是让他回北京,这分明就是要和他分手,要他在自己和家人之间选择家人。 “晚山我错了!”余燃连忙道歉,何晚山性子温和很少生气,但事到如今,比起他生气的模样,何晚山平静淡然的表情更让他心慌,“我不该瞒着你,我——我会回去和家里说清楚的!” “你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既然要和你在一起,就要为你负责。”余燃慌张地握住何晚山的手,“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向家里证明,让他们接受我们的。给我一点时间,晚山,你给我一点时间,你一定要等我!” / 余燃说到做到,隔天就向局里批了两天家,买了机票去了北京。 故地重游,总归会有些物是人非的惆怅。余燃循着记忆来到余家,余家大门紧闭,余老爷子的性子他很清楚,除非他痛哭流涕说自己痛改前非,否则根本就不会让他进门。 余燃也不说话也不求饶,扑通一声在家门口跪下,一跪就是两个小时。 北方的冬天比不得南方,深夜刺骨寒温是真能冻死人。余老爷子性子再强硬心也是肉做的,更何况外头跪着不是外人,是他几年没见的孙子。 就算他知道这小子回来不是迷途知返,而是为了逼他让步,他也还是动摇了。 余老爷子心想,自己果然还是老了。 “青月,去把门外那小子带进来吧。” / 余燃进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麻的,坐在沙发上开着暖气捂着热水袋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余老爷子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拄着拐杖冷哼一声:“缓过神了?” “嗯。”余燃淡淡地应了一声。 “当初走的时候不是一副不打算再回来的样子吗?”余老爷子性子强硬,就算已经让步嘴上还是不饶人,哪怕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不断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讲,还是梗着脖子硬要赌气,“缓过神了就出去继续跪着,什么时候你知道错了我什么时候认你这个孙子。” 余燃没有说话起身就要往外走,他在三九寒天里跪了太久,嗓子疼得厉害像是含了一口冰渣。 余老爷子偏就得理不饶人,说得越来越起劲:“你这个狗崽子还知道回来。我早就和你说了,两个男人的爱情怎么会长久,你看你现在还不是——” “是晚山让我回来的。”余燃的表情很是冷硬,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当初走的时候没想过回来。” “我现在在云南当缉毒警察,我对我的工作感到很自豪,也从来没觉得后悔。苦是应该的,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去承受这些,比起躲在北京待在你给我安排的职位上平步青云,我更想去基层奉献自己,这才是我实现价值的地方。” 余老爷子没说话,余燃总归是他的孙子,这些年虽然明面是断了联系,但背地里他没少去打听余燃的情况。他知道他的孙子去了云南,成了一名基层的缉毒警察,知道他每天都在与毒贩搏斗,每次行动都安危难料。 余老爷子的心里其实是欣慰的,大丈夫志当报国,余燃比他想象得更优秀更勇敢,足够让他刮目相看。听到余燃在任务中负伤的消息的时候,余老爷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两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抵触。偶尔深夜梦回,他甚至还会从梦中惊醒,呆呆地看着寂静的窗外,心想自己当初如果同意这两个孩子交往,余燃那小子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他年纪大了,上了年纪的人再也没有年轻时的争强好胜,只想安静地颐养天年。 “爷爷,你如果还是不同意我和晚山,我就去外头继续跪着。”余燃从沙发上站起身。 余老爷子气急败坏,手握着拐杖狠狠敲着地面:“余燃你可真是要气死我啊!外人都比你这个亲孙子顾家!我倒了八辈子的霉养了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狗崽子!” “爷爷,我只想向你证明,我是真心喜欢他。” “说实话,我不想骗您。”余燃认真地继续说道,“我们家一直以来都亲情淡薄,自从我妈死了,我总感觉那最后一点维系着我的羁绊也快没了。” “刘声也好,我爸他也好,其实这个家自始至终都没能给我多少归属感,无非是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和名字里余这个姓氏。我知道我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不孝,是大逆不道,但这就是我感受到的现实。但晚山和我不一样,他把家庭和亲人看得很重,他不希望我为了他抛弃家人,所以我回来了,我希望你们能接受我和晚山之间的关系。” “除了他,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何晚山了。” “他是唯一的!你的家就不是唯一的吗!你姓余!” “我记忆中的家,在我妈死的那年就已经不在了。我现在的家在云南,有晚山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余老爷子的脸色很难看,眼珠子一直瞪着余燃。 他没法反驳,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余燃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他妈的死和刘声的存在,就是他们亲手插在这孩子身上的刀。当他们计算着利益得失不自觉地把这当成一场锱铢必较的博弈,却不曾想,人心这种东西,一旦在上头捅了个口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填补完整。 事到如今再想着补救,再想着用所谓的血缘亲情逼那孩子选择自己,只是他们这些不要脸的大人的自我感动罢了。 一切都太迟了。 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来不及了。 许是看余燃表情倔强,一副绝不回头的架势,余老爷子僵持了好一会,才不死心地颤着声音问:“你真的决定这辈子非他不可了吗?” “已经,决定以后一直都这样了吗?” 余燃点点头,表情坚定没有半点犹豫。 “要不是晚山劝我,我是不会回来。他不想看到我和家里关系闹僵。” “倒还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不像你。”余老爷子哼了一声,眼里满是疲惫和无奈,“我要是还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你会听那孩子的话回家吗?” “不会,如果你们不同意,晚山离开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没想到才没见这么几年,你都敢威胁爷爷了!你这脾气,真就是随了我。”余老爷子抬起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呆呆地看了好一会,“算了,这样也没有办法了。” “找天,找个时间,带他来,给家里人看看吧。”余老爷子抖着手,抹了一把脸,“你非他不可,为了他能连家都不要,我还能怎么办。” “回来吧,别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就当自己多了个孙子,我这把老骨头没了你们好歹还得在我身边给我送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喵! 这个礼拜去考试了QAQ,累得岔气 第45章 正文完结 ◇ 感谢阅读 得到了余老爷子的肯定, 余燃心满意足地买了第二天的机票,火急火燎地赶回云南。 余老爷子被他这副归心似箭的模样气得不轻,心想真是嫁出去的小子泼出去的水。去了云南好几年没回来, 他现在松口了居然不想着他这个爷爷, 满脑子都是回去找自己相好。 第二天,余燃给远在云南的何晚山买了机票,十几个小时的旅程结束,何晚山再次踏上北京这片繁华的土地。这是他第一次以余燃爱人的身份登门拜访, 余家长辈虽然依旧有些别扭,但眼神中已然没有了厌恶与反对。 余燃牵着他的手, 挨着他坐得很近, 像是故意要显摆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脸上的表情活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何晚山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若是能寻得两全法, 谁会愿意在家人与爱情中择二选一。余燃很好, 这样好的人不该为他抛弃家庭。 他做不到那么自私, 也不想做浪漫爱情故事里追随着富家少爷私奔的女孩。所谓的爱情应当是双向奔赴,任何一方的单向付出都是不公平的,他会永远站在余燃身边, 和他一起面对未来。 余老爷子看着两个孩子亲密无间的模样, 除了无奈,心里也有些许安慰。 如果是放在以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承认自家孙子是同性恋的一天。他的思想做派都是几十年的那套, 那个包办婚姻尚是主流自由恋爱会被批为生活作风问题的年代早已成为历史,他的观念早就不适合现在。 他想他应该是难过的, 但他转念一想, 自己年事已高, 再过几年不过就是一捧黄土,强行把人拆散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家里人知道这事吗?”余老爷子问的是何晚山。 何晚山很早就把他和余燃之间的事告诉了远在老家养蚕种田的爷爷,比起反对,爷爷更多的是震惊,久久地回过神来之后才哑着声音问他—— “小桥,那孩子对你好吗?” 电话那头,何晚山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爷爷,他对我很好,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找到像他这样对我好的人了。” “对你好,那我就放心了。”老爷子又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模样,“我们小桥小时候吃了太多苦,老天爷都看在眼里,从今以后要一直幸福快乐才行。” “爷爷啊,会永远支持你的。” 何晚山微微垂眸,压下心尖泛起的那点酸涩:“我爷爷不反对我和余燃在一起。” “那就好。”余老爷子有些怅然若失地松了口气,倒也不是后悔,只是觉着他雷厉风行了大半辈子自以为看穿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到头来却还不如人家老爷子豁达开明。 “以后你有空就和余燃一块来家里看看,要是愿意你们可以直接调职到北京。”余老爷子叹了口气,“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了,等过了冬天你们跟我一块备点礼物去南方” “我总要去见见我的亲家。” / 有了余老爷子发话,余燃和何晚山算是正式地从「私奔」转型成了「光明正大地处对象」。 他和余燃都很忙,难得的假期会回北京或是南方,看望一下家里的老人。 一切到此似乎已经是尘埃落地,展望未来一片坦途,可何晚山却总觉得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他早已经不再纠结自己做的那些梦究竟是预知还是所谓的前世。 28岁之后他不再做奇怪的梦。 梦里见到的事并没有完全变成现实,很多事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他和余燃走在了与梦境中的他们完全相反的道路上,照理说再难重蹈覆辙,但何晚山不知为何还是有点不安。 他的梦定格在最后,梦里的余燃一身警装,殷红的鲜血染红地面。 何晚山忍不住瑟缩,心中不安的情绪像是被夜色放大。恰好这时余燃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卷着被子一下子把他裹进怀里,一副准备偷袭调情顺带着吃干抹净的架势。 “余燃。”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何晚山轻轻抓着余燃的外套衣角,眼神从飘移逐渐化作坚定,“我有东西要给你。” 余燃连忙收敛了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何晚山的表情明显就是要和他说正事,这时候胡搅蛮缠,不合适。 “晚山,是什么事啊?”余燃把被子放在一边,在床上端正坐好。 何晚山想了想,转身从书柜里拿出了一个陈旧的锦盒。 余燃认得这个东西,这是何晚山的父亲殉职时佩戴的警徽,也是他唯一留给自己儿子的遗物。何晚山一直把它看得非常重要,时不时地就会拿出来用细绒布仔细擦拭。 “这是我爸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何晚山把警徽连着警徽一起递给了余燃。 余燃顿时被吓了一跳,这是何晚山殉职的父亲留给他最后的遗物,何晚山把这枚警徽看得很重,于情于理他都没法收下:“晚山,这是你爸的遗物,我不能收下。” “没关系的。”何晚山轻轻握住了余燃的手。 “说实话,其实我一开始以为那只是你哄我的玩笑,我没想过你会真的选这条路。我想,如果我爸的在天之灵知道你的决定,他也会同意的。毕竟你现在也算是他的儿子了。” 余燃一听这话,顿时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心想自己和自家相好在一块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晚山父亲的警徽对于晚山而言具有多大的意义,晚山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他,他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暗喜,心想这是不是等同于天上的岳父也承认了他这个女婿。 余燃心里想得美滋滋,连忙把锦盒收好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想着改明有空再去买个玻璃罩省得放着落灰。 岳父的东西,既然给他了他就得拿出一万分的态度好好对待,这才对得起何晚山的信任。 放好锦盒,余燃跳上床,趁着高兴开始胡搅蛮缠。何晚山拗不过他,只能从了。 一觉到天亮,余燃精神头好身体也棒,却是被折腾了一宿的何晚山先醒了。 小心翼翼地起身穿好衣服洗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余燃还没有醒,窗外稀薄浅淡的天光飘忽落在他的眼睑上,干净得让人忍不住屏息。 何晚山本应该出门去客厅里吃早饭,但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却只想安静地守在他的身边。 冬日温暖的骄阳洒落余晖,眼睑闭合的虹膜处覆落一层模糊柔软的橘黄。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床边,也不知是什么驱使着他俯身在余燃的唇角落下一吻。 余燃猛地伸手抱住了他,睁开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全都是诡计得逞的笑意。 何晚山这才反应过来余燃这是在装睡,心下一阵羞恼,下意识地就想躲。但余燃却抓住了他,像个初尝恋情的毛头小子一样急切索吻,变着花样地说些惹人面红耳赤的情话,哄他再给些甜头。 一直等到何晚山挨不住他捉弄的吻露出一副准备生气的模样,余燃才心满意足地收敛,然后悄悄压低声音靠在对方身边说道:“晚山,我想和你一块去蜜月旅行。” / 他们最后把蜜月旅行的地点定在了意大利。 这是何晚山第一次出国,一切都是新奇的。余燃牵着他穿过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他们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彼此的眼中满是对对方的深切爱意。 旅行的最后一天,余燃带他去了阿马尔菲海岸。 临近黄昏,漫天云霞恣意渲染,冬日瑰丽的落日余晖在海面上斑斓晕染开浓郁的灿金,和夜色将至的浅淡雾蓝。 余燃站在海边的沙滩上,何晚山去街边的饮品店给他买热饮。阳光微凉,冬日的余晖温柔洒落在柔软潮白的沙砾上,泛着金白的日光覆落眼尾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走出饮品店的时候,何晚山扭头看见海岸边的余燃。脱了外套,余燃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毛衣,就这么站在波光微漾的大海前向他张开双臂。 辽阔宽广的地平线中央,海水与天空交汇相接的地方。或许是有了落日苍穹和波光海洋的映衬,余燃的身形隐匿在满天水色烟霞之中,白色的轮廓有些微微的突兀,背影显得是那么的孤单,像极了追逐阳光不断迁徙离去的候鸟。 没来由地,何晚山突然想起了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 望不到终点的列车,突兀响起的电话。 梦里的余燃站在水天相接的蔚蓝里,搂着一束纯白的山茶花,向他告了永别。 何晚山猛地加快了脚步,从正常的散步转为竭尽全力的奔跑。 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着他向前跑去,那一瞬间他顾不上其他,他只想留住眼前的人,他不能像梦里那样,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余燃在他面前离去。 “余燃!” 余燃闻声张开双臂笑着看着何晚山跑到他面前。 预料之中一个炽烈赤诚的拥抱,何晚山抱着他微微喘息着,熟悉的温暖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冻得发麻的四肢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热意。 “投怀送抱咯——”余燃孩子气地把人抱紧不肯松开,“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啊,我抓住就归我咯——” 何晚山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扭头把手里还冒着潮白热气的热可可塞进对方手里就想走。余燃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手拿着热可可一手撩开衣服外套把人一下裹进自己怀里。 何晚山一下子不动了。或者说,动不了了。 余燃把热可可塞回他手里,两人之间狭小的距离里缓慢弥漫着热可可微甜的香气,仿若凝成实质的甜蜜香气混杂着海风微微的咸涩流溢开。 “周围有人看着呢。”何晚山压低了声音。 余燃哪里管得了这些,他和何晚山早就已经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他们已经长大,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未来。他们不再需要遮掩,他们也能像很久之前,在街道转角处遇到的那对情侣一样,光明正大地牵手亲吻,恨不得人尽皆知他们彼此相爱。 / 短暂的旅行结束后,余燃和何晚山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余燃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缉毒警察,天天忙着工作,处理自己辖区里的大小事件纠纷。何晚山因为表现出色入职后没多久就升了职,市里领导准备派他去北京参加交流会。 何晚山出差那天已是年关将近,离过年只剩不到十天,算算时间他应该能在年三十前回来,陪余燃一块过年。 一个星期的交流会顺利结束,何晚山买了些余燃在北京时爱吃的小零食,坐上回云南的飞机。 下了飞机,离回家还有很长一段路,他和余燃工作的地方很偏远,每次出差回程都要花很多时间。 这时已是年关,天空中时不时就有烟花亮起,街上一派迎接新年的繁华景象。 何晚山坐上回程的大巴车,这是单位里安排的车辆,虽然没有坐高铁来得快,但他可以舒服地在车上睡上一觉,第二天醒过来差不多就能到瑞丽市。 何晚山放好行李,坐在靠窗的位置,同行的同事们大多都已经疲惫不堪,除了几个人还在低声闲聊,其余的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闭目养神。 就在此时,何晚山的电话突然响了,屏幕上亮起的联系人是余燃。 「砰」得一声巨响,车窗外盛开的烟花将整片夜幕映得亮如白昼。 何晚山保持着拿着手机接听的姿势,轰然作响的烟花爆炸声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变得模糊破碎,可他还是在一声声破空的呼啸声里听见了有人这样对他说道: “余燃出事了,现在在xx医院。” / 何晚山无暇再考虑其他,归心似箭,他下了大巴车打出租车直冲最近的高铁站,最近一趟回程的高铁是在半小时之后。 漆黑的夜色里,那一片璀璨斑斓的烟花上最后的几缕光线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 何晚山坐上了高铁,车窗外夜幕深重,雾气氤氲,满眼都是幽暗深沉的蓝。 几朵烟花远远地亮起,短暂地驱赶黑暗。随之而来的黑蓝夜色是仿佛要淹没一切般的柔和静谧,阴云散去月光洒落,万物就此沉寂。 二十分钟后,何晚山出了高铁,正是深夜,高铁站外鲜少有出租车。何晚山顾不上多想,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拼命地冲向电话里告诉他的医院。 余燃所在的医院里高铁站不远,途中还会经过余燃负责的辖区。 路旁的行道树似乎依旧是盛夏时繁茂葳蕤的模样,粗壮的茎干,枝桠沉默着向夜色深处舒展生长。寒风吹过,翠郁的枝叶凝着入冬微寒的白霜,就这么不知冷热地随风轻柔摇曳着,在覆着柔软光晕的路面上裁剪出稀薄浅淡的树影。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扔了那辆单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撞了一路的人,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医院的走廊,路过的医护呵斥他慢些,他恍若未闻转身飞蹬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 他不知是怎样剧烈地喘息着,又不知怎样热泪盈眶,世界都是一片模糊。 “护士,这里——这里有新送来一位叫余燃的急诊病人吗?”何晚山冲到了医院前台,他的双腿几乎要站不住,全靠两只手撑着才没摔倒。 负责接待的护士大概是看他表情太过惊慌,愣了一瞬后才连忙转过身拿出今天的急诊记录:“今天晚上的确是有一名叫余燃的患者登记,三个小时前挂的急诊。” “他在哪?”没等护士说完,何晚山哑着嗓子急切地问道。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从对方口中听到余燃出事的消息,那样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已经在梦里重复了千万次,他不能接受余燃再一次的离开,他受不了那样的噩梦变为现实。 “晚山?” 无比熟悉的,温柔的嗓音。 在他的世界里,四周一切声音都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何晚山睁大双眼,愣怔地循着声源转过头。 余燃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裸着上半身,右手胳膊上缠满了绷带。 “晚山,你不是去出差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队长,是我打的电话。”有几个脑袋从急诊病房门口探了出来。 “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打电话的吗?!”余燃有点心虚地回过头冲急诊病房里的同事抱怨。 “这不是我们哥几个看队长你老是魂不守舍的,昨晚你喝多了还抱怨你对象出差,所以我们就——” “我就是伤了胳膊又不是没了命,你们这几个人就知道给我添乱。” “晚山。”余燃骂完同事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在一帮子人看好戏的怂恿目光里慢慢走到何晚山身边。 他是很想晚山没错,毕竟他们从确定关系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突然分开他当然会觉得空虚寂寞。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局里这几个滑头会夸大他受的这点小伤,直接把刚出差没几天的何晚山骗了回来。 看何晚山这表情,指不定是以为他人没了,要是知道是在骗他,绝对会很生气。 “晚山,你别生气。”余燃决定先想法子让对方消消火,“局里那几个小子骗你是他们的不对,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们。你别生气,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没他们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 何晚山眼里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心中沉睡着强忍的情绪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他的心因为眼前人安然无恙而如释重负,又在短短几秒里痛到肝肠寸断。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没有变成现实,真的是太好了。 “晚山,你怎么了?”余燃微微愣神,他被何晚山的表情吓了一跳,他们之间相处那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何晚山露出这样惊恐害怕的表情。 “余燃……”何晚山声音颤抖嘶哑,往日一贯温润如水的眼眸里,如今却像是凝结着冬日苍茫浓稠的雾气。 “我刚刚接到电话——”何晚山的嗓子干涩得厉害,像是每说出一个字,喉头就会淌下剧痛的鲜血。 “我没事。”一个炽烈却也温柔的怀抱,余燃伸出那只未曾受伤的手搂住了面前的人。 “子弹确实打到了我,但我胸前的口袋里正好放着你爸的警徽,子弹撞到警徽偏转了角度,打穿了我的胳膊——” 像是想到了什么,余燃有点心虚地伸出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手指摊开,掌心躺着的警徽严重变形,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晚山,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把你爸的警徽拿去专门的店里定制一个锦盒的,结果现在——” 回应他的,是一个热烈真挚到几乎要将心脏吞噬的吻。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何晚山轻阖双眸,清冷的眼底潮白无声氤氲,像是看见了一场凛冬深夜灼痛至极的花火,那些斑斓燃烧着的光点一点点溅落在心口,烫得刺心。 “余燃,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感谢命运,让我在失去了你一次之后,再次拥有你。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 停笔一年后的复健作品,过程中虽然有磕磕绊绊,但总算是好好完成了余燃和何晚山这对小情侣也会在他们的世界里继续甜甜蜜蜜; 下一本会尝试点不同的风格,我虽然不太爱破镜重圆和追妻火葬场,但我是真的很喜欢看渣男后悔要死要活得挽回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丢掉的人和别人甜甜蜜蜜; 我有超多脑洞哒,有机会都会写出来的!可以大力收藏我的预收哦——